第36章 野火（二）
作者有话要说：</br>上一章结尾修改了一点点，看得早的小伙伴可以回看一下。改还是不改，纠结了很久。其实对于江美人的人设，作者的私心偶尔不小心就溜达了出来，有时也希望她可以在自己无限的克制和冷静中裂开一道人性的小缝隙，哪怕有那么一秒，她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不管是喜怒哀乐，其实都是一种幸福。
野火（二）
对于多日未见的二人，这样的重逢着实让人意外。牧马人里一路沉寂。
车子很快停在江落羲家楼下，萧辰羽只是把车熄了火，却没吭声，江落羲说了句“谢谢”，拎起自己的鞋就下了车。
萧辰羽没听到那句耳语，也知道江落羲与林启晗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但此时他不想问江落羲任何问题，只是看她一瘸一拐地挪向楼门口，看她的脚一下一下踩在粗粝冰冷的地上，耳边却蓦然响起那天医院里叶一苒的话，“你没找错人，但我想问你，10年前你为什么见死不救”
萧辰羽别过视线不再看江落羲，他用力握住方向盘，发动了车子。
江落羲终于瘸着腿儿拐上了楼梯，她看着自己肿起来的脚哂笑一下，对她这种人而言，林启晗的威胁原本连挠痒痒都不算，但从那件事开始，她就一再告诫自己，不管什么原因，都不能再因为自己出任何人命。现在，她只期盼林启晗与刘其语的死无关，而这件事只能等警方
想到这里，她忽然皱起眉，停了下来，楼道的声控灯也随之熄灭。突如其来的黑暗让她一阵恍惚，眼前竟出现了萧辰羽的脸，但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想再见他。可惜，命运最爱让人“事与愿违”。
她仰了下头，轻叹一声，扒掉脚底的碎沙，继续爬楼。
这时，楼门“咣当”一响，灯亮了，她一回身，刚才脑海中的人竟站到了面前。
萧辰羽看了眼那只已经肿起来的脚，背对她蹲了下去，“上来。”
江落羲愣住了，她明明听到了车子的引擎声楼道昏黄的灯光里，她定睛看着蹲在身前的男人，他的衬衫紧绷在身上，显出了线条硬朗的后背，他的头发比之前长了点，人好像又瘦了点，但依然还是那个人，那个
她一晃神，语言还没组织好，自己不争气的爪子已经鬼使神差地落在了人家肩上。
萧辰羽感受到了手的温度，顺着手腕向前一拉，江落羲整个人一下趴到了他身上。他稍一用力，把人背了起来，“几楼？”
现在说什么也来不及了，江落羲只好搂住身前的人，低喃道：“三楼。”
这下江落羲无处安放的脑袋只剩两个去处，要么像小绵羊一样趴在萧队长的背上，要么像小兔子一样枕在萧队长的肩上。经过反复斟酌，从接触面积来判断嗯她手一用力，整个人向上蹿了一下，下巴就落在了萧辰羽的肩上。于是二人的脑袋就紧紧贴在了一起，只要她敢往里面扭一扭头，就……
江落羲一下耿住了脖子，怎么判断好像有点儿失误
而萧队长却很淡然，在她瞎折腾的时候只是手紧了一下，就快步朝楼上走去。萧辰羽打量着老楼的环境，上到二楼时偏了下头，“你住这儿多久了？”
多久？江老师只顾维持姿势，哪有心情说话。直到萧队长把她放在地上，她才扶着门框轻轻一笑，“住哪儿还不是一个地方换另一个地方，”她慢慢掏出钥匙，“没区别。”
“请吧，萧队长。”江落羲向外一拉，门开了。
二人却同时一愣，都被浓汤的香味儿扑了满鼻。玄关亮着灯，一道愉悦的声音传了出来，“你回来了，落羲”
话音没落，一个系着围裙、脸庞红润的身影就跑了出来。
江落羲定定看着叶一苒，叶一苒脸上的红润一下散了，她刚要开口，就见江落羲一转头，“不好意思萧队长，今天就不”
叶一苒上前一拉江落羲，看着萧辰羽，抢先道：“不好意思，我先走了。你们记得喝汤。”
她瞥了眼江落羲的脚，没吭声，抓起手包出了门。
萧辰羽的视线也一路追了下去，江落羲靠在玄关的墙上眯眼打量他的神情，慢慢低下头，“这么晚了，她没开车，你送她吧。”
萧辰羽转过头，神色复杂地回望着江落羲，半晌，回道：“好。你记得上药。”
江落羲淡淡一笑，向屋里走去，身后响起了沉沉的关门声。
她神游一般到洗手间随便冲了脚，就走到钢琴前坐下。
客厅没开灯，盈盈如雪的月光斜照中，一首悠扬婉转的《六月船歌》在暗影交叠的房间悠然奏响。
那曲调仿佛秋夜枝间飘然而坠的一片落叶，安然闲逸，却重重砸在了萧辰羽的心上。
他双手插兜，靠在江落羲的门外，那水漾般的旋律听在他的耳中却带着难以言喻的沉闷忧伤。
惆怅，这种一直被江落羲极力掩饰的情绪，却是她深深刻在萧辰羽心里的清晰印象。他明白江落羲一直在回避自己，但想着刚刚趴在自己身上，偶尔也可以那么温顺的小动物，在这个再次重逢的晚上，他就是，不想离开……
江落羲推开窗，却看到叶一苒上了出租车，而牧马人还安静地停在那里。
长庚残月在漆黑孤寂的天空遥相辉映。她点起一支烟，狠吸两口。她知道萧辰羽为什么回来，也知道他为什么在意叶一苒。
她抱紧双臂。这条又冷又黑的促狭长路，真的有人肯陪自己走吗？
一阵疾风扫了进来，她背身靠在窗口。
听到引擎声，再回头，被风吹乱的烟雾中，牧马人尾灯消失的小路已陷入一片黑暗。
萧辰羽驱车直奔市局，一声微信提示在车载免提响起，“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我只知道，刘其语身上那件衣服是林启晗的。”
萧辰羽看着“正在输入”的显示持续了很久，最终只收到几个字，“林启晗，没有杀人。对不对？”
阑珊夜色在萧辰羽眼前飞逝而过，他想象着江落羲握着手机等待的神情，忍不住第一次在不能百分百确认的情况下，给出了答案：“对。”
———
几分钟后，警局大门出现在眼前。
大半夜的，竟然远远就看见警局门口人头攒动，吵闹一片。他一脚刹车停在路边，疾步走去。
围观的，对掐的，吵翻天的人群居然几秒内哑了火儿。
萧辰羽沉着脸瞥了眼怒气满面的丁帆，视线落在一个身材魁梧，面色黝黑，眉眼凌厉的男人身上。还被身边警察拉着的这位，在萧辰羽到来之前显然一直在张牙舞爪，乱抓乱挠，刚才是看着别人见到萧辰羽不敢出声，也跟着噤了声。这会儿，应该是看到前来压阵的居然是个书生模样的人，顿时又要奓翅儿。
他手一抬，手指直接朝萧辰羽鼻子指来，“你又是哪根儿”
萧辰羽手掌一挡，抓住他手腕，反手一扭，这位彪形大汉的胳膊就被反绞到了背后。萧辰羽再一用力，他立刻发出一声野狼嚎，整个人差点儿半跪在地上。
萧辰羽居高临下看着他，“去治安队还是跟我走？”
壮汉哭丧着脸，“我弟弟不可能自杀！你们草菅人命！”
萧辰羽盯着他，冷声道：“叫老吴出来！”
小邱一哆嗦，“是！可刚，刚治安队说吴队长他不在”
没等萧辰羽开口，大汉赶紧表态，“那个，我，我跟你走。”
萧辰羽斜觑他一眼，松了手，把车钥匙丢给丁帆，“开进来！”转身朝大楼走去。
刚走没两步，一个身材瘦长，细眉小眼的男人从楼里走了出来。
萧辰羽视而不见地与他擦肩而过。
“哎？萧队！”男人往回紧追两步。
萧辰羽停下了脚步，却没回头。男人绕到萧辰羽前面，两眼含笑，“萧队，这是谁惹了您了？”
萧辰羽眯眼看他，“看来吴队是从后门回来的，你有所不知，刚门口有人闹事儿，我帮你处理了。”
吴自亮看了一眼后面魁梧的男人，低笑一声，“萧队，您真会开玩笑，我们这院儿没有后门”
“哦。那就是空降。”萧辰羽终于正眼看了下吴自亮，“不管哪儿来的，吴队，不想脱警服，我劝你以后换个时间不在。”
吴自亮眯起小眼睛笑了，“萧队，不是我不管，今天惹事儿的人可是你们招来的。”
萧辰羽向右一步绕过他，朝前走去，“你的烂摊子我可以帮你收拾，我的，你能吗？”
吴自亮脸色铁青，狠狠瞪着萧辰羽的背影。
进了大楼，后面的小邱一怼左小菲，“老大刚那话啥意思？”
左小菲白了他一眼，压低声音，“意思就是让他做好本职工作，手别伸太长。今天这事儿，他知道人是死者家属，纯属想给老大难堪，但真出了事儿，作为治安队长，他最难逃其咎。不过，他为啥要伸手？”
小邱嘴一瘪，“听说以前吴队一直觊觎刑侦队长的位置，尤其曲队去世后，还盛传过他要来接班。”
左小菲意外获取了大新闻，有点儿激动，“啊？那后来呢？”
小邱赶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祖宗，你小声儿点儿，我也是听说的，哪还有后来呀，”他朝萧辰羽背影挑了挑眉，“后来就你看到这样，现在谁还敢提这事！”
———
5分钟后，问询室。
萧辰羽瞥了一眼左小菲手里空白的笔录纸，“刘其声，刘其语的哥哥？”
被教训以后的这位明显合作多了，赶紧点头。
萧辰羽看着脸上没有悲伤只有愤怒的男人，“说吧。”
“我弟弟一向品学兼优，他，他不可能自杀！”
“嗯，还有吗？”
“还有”他眼睛瞟了一下萧辰羽，又低下头，“还有，我从他日记里看到他写过，说暗恋一个老师，如果他死了，肯定与那个老师有关！”
听到这个话题，萧辰羽心里一动，“老师叫什么？”
刘其声眼睛盯着地板，没抬头，“不知道，就说，长得很漂亮。”
萧辰羽眼睛一眯，靠在了椅背上，“日记本呢？”
刘其声一摊手，“那次见过以后就不知道他放哪儿了。”
萧辰羽看了眼左小菲，左小菲立刻道：“首先，从大学生自杀的历史数据看，自杀行为与学习成绩没有必然联系。其次，是你提出刘其语可能不属于自杀，但现场两名目击者证实，他坠楼时身边没有别人。如果我们后续尸检和现场勘验结果与此相符，在没有其他证据情况下，就要按自杀处置。”
刘其声一听不干了，“那不行呀！”
萧辰羽神色不动地看着他，“所以我觉得，你需要找到那个日记本。”言毕，起身出了门。
左小菲赶紧跟了上来，“萧队，人怎么办？”
“只要不闹事，随他。”萧辰羽脚步没停地直奔法医室，“找人跟着。”
“啊？为啥？”
“他一直在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