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当姚筝找到林苏木的时候，他正站在一副画的前面发呆。
林苏木听到旁边传来的动静，转头淡淡看了她一眼，似乎姚筝的到来是意料之中。
画中有着成百上千个人，孩童、男人、女人、老人，他们都神色如常的做着自己的事，小孩互相追逐打闹，男人出工女人浣衣，老人家躺在树下的摇椅上悠闲的晒着太阳。他们的表情安逸，悠闲自在，可唯一的不同，是每个人的嘴巴都被封条封住了。
如果说一开始姚筝的注意是被画中的人物所吸引，那么现在所留下的，却全是那刺眼的白色封条。
一个两个三个……明明画中色彩极为丰富，可最后忘不了的，却是一片片小小的白。此时它们正在肆意流动，慢慢汇聚在一起，随后再慢慢像画外延展。
“这是……”
“小虎画的，《缄默之言》。”
姚筝好像在哪听过这个名字，她艰难的回忆着，随后问道：“《缄默之言》，不是卖出去了？”
她明明记得，当时林苏木在车里对方秘书说，小虎的画被人买了。
“是啊，卖出去了，我买了。”林苏木的语气中带着一次讥讽，好似在笑别人，又好似在骂自己，“你说，艺术，到底是作者决定作品呢，还是作品成就作者呢？”
姚筝沉默，却听见林苏木又说：“小虎是一个绘画艺术极高的孩子，他对颜色的敏感程度就连我都不及，但是他的画却很少受到赞扬，是因为他的画不好么？别人看不懂么？看不懂的话多了去了，可为什么还总有人趋之若鹜？”
“说到底，不还是这副画带给不了他们想要的价值。”
一副没有名气的作品，买回去干什么，吃灰吗？
资本家都是精明的，没人愿意投资目前看不到价值的东西。
“但我相信，还是会有人能够看到这副画本身的价值和美的。”姚筝说。
“有，很少，小虎等不到，这世界大部分的艺术家，都等不到。”
姚筝明白林苏木说的意思，这个世界，从来不缺千里马，他们渴望的，不过是一个能够真正理解自己的伯乐。
只是这太难了。
姚筝想到这里，心里隐隐作痛，她看着林苏木专注看画的样子，担心的问道：“工作室关了，那这个画廊——”
“它不会。”林苏木回答的坚决。
“我这些年虽然一直励志当个纨绔，但好在经商头脑着实不错，花了不少但也确实挣了不少，也足够画廊和画室再多坚持几年的了。”
“你——”姚筝想说话，她心里有很多的疑问，即使有些问题，她已经自我解答，可是她还是想听林苏木字最真实的想法，“我听方秘书说，画廊一直都是入不敷出，如果画廊一直无法盈亏平衡呢，那你怎么办？”
“能坚持多长时间就坚持多长时间呗，我又不指望它给我挣钱。”
“那是为什么？”
林苏木耸耸肩，故作轻松的叹了口气，随后看着姚筝笑骂道：“我说姚筝你是不是你们公司派来的卧底，就为了获得独家新闻，你听听咱俩刚才的对话，怎么听也像是一段采访吧，我告诉你，你要是背着我出去乱写，我是真的会打人的！”
姚筝：……大哥我都辞职了当哪门子卧底。
“林苏木，说实话，我原来一直以为你是一个自私贪婪的人，但直到慢慢相处下来我才发现，你真的很好，你守住了一个艺术家最该守住的初心。”
“林苏木？”林苏木一直眉毛竖了起来，随后满脸不满，“什么时候你都能直接直呼我大名了？叫林总行不行，林总！小小年纪怎么一点礼貌都不懂。”
姚筝毫不在意：“反正你工作室都关门了，你已经不算是林总了。”
“那好歹我也是这个画廊的老板，你叫一声林总还委屈你了？”
“得了吧，画廊又不挣钱，最后别赔的连裤子都穿不起了。”姚筝开启了和林苏木的斗嘴模式。
“其实还有一件事我比较好奇，林总，我能采访采访您呗？”
听到这刺耳的林总，林苏木的甚至连眼皮都不想抬一下。
虽然没有听到林苏木应许的声音，但是姚筝还是继续清了清嗓子问道：“你当时为什么会想到办一间画室呢，说是画室，其实完全是一个创作环境良好的居所吧。”
“你不看新闻吗，我这不是想制造点对我有利的舆论。”
“如果仅是这样，依照你创造出来的人设，你现在应该直接弃画室不顾了吧？”
“什么人设……”林苏木无奈，他抬眼过去，正好对上姚筝狡黠的表情，于是他更无语了。
“你知道我最不喜欢哪个画家吗？”
“哪个？”
“梵高。”林苏木说着，往前走了几步，来到一副梵高的画像面前，“当年梵高死后，艺术界突然流出一阵风潮，他们效仿梵高，宁愿自己穷破潦倒，也不愿另寻出路先保证自己的生活，还美名其曰【饿死的自由】，全是放屁。”
“但是，”林苏木顿了顿，又接着说到，“我虽然不屑，却也想试着保住他们全是自尊的自由。”
“我先是创作者，其次才是商人，我想，如果我不能拥有，那么就尽可能的让别人拥有吧。”
拥有那身为艺术家的自尊，和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