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回去的路上，林苏木自然不会和积了一层灰的画挤在后座，于是果断坐上了副驾驶，只留下姚筝与画艰难的坐在一起。

    好在到了工作室后就不需要她来动手，两个看起来强壮有力的中年男子从车里抬下那幅画，随后上了楼。

    姚筝不由泪流满面，我刚刚，可是一个人啊！

    上了电梯，林苏木直接摁下了顶层。

    顶层是一个巨大的展览馆，从入口开始一分为二，割为东西两个展厅。西边展厅富丽堂皇，用着温暖的灯光，鹅黄光线下，一幅幅用色夸张大胆、五彩斑斓、图案奇形怪状的油画安然的陈列在墙上。而东边展厅，却又是另一幅光景，墨绿典雅的墙壁、挥毫如墨的陈设，香薰袅袅缓缓升起，朦胧青烟中，墨黑纸白，尽显天地。

    搬画的两个人此时已经把画擦好小心翼翼的将它靠在了展厅的一面墙上，姚筝这才看清自己带来的这副画的真面目。

    这画用墨毫不吝啬，满纸的墨慢慢向四周渲染看来，姚筝此时仿佛能想象到林老作画的场景，墨笔一提，在纸上肆意而下，随后清水一点，快速转动手腕，山脚、山腰、山巅就这样跃然纸上，山脚处是奔流不息的河流，山峦间是满天缭绕的腾云。

    “老爷子画工笔比较多，后面不知道怎么转了性，竟然开始写意起来。”

    林苏木看姚筝看的有些入迷，故出声打断她的沉思，他推开展厅最角落的一扇门，走了进去，姚筝急忙跟上，刚一进去，姚筝不由又呼吸一滞。

    这是一件画室，里面摆满了各种作品或半成品，在画室的最后方是一张很大的方桌，上面垫着厚厚的一层羊毛毡，墨迹斑驳，林苏木随手从旁边拿了张宣纸扑上去，随后把方秘书叫进来，道：“你把这两张给马书记送过去。”

    姚筝的艺术细胞短缺，但看到这些眼花缭乱的作品还是挪不开眼睛，她听到林苏木说的话后，虽没说话，心却还是忍不住隐隐的疼了一下。

    她没有任何权利多管闲事。

    索性，不再去想。

    “这些画都是您画的吗？”姚筝在一副画架前驻足，画布上是一只巨大的开屏孔雀，色彩鲜明丰郁，它的翎羽根根分明，翠绿幽兰，仔细看，上面若隐若现嵌着金粉。

    “怎么？”

    “没事，就是觉得，您很厉害。”姚筝由衷感慨道。

    曾经在网上就有人说林苏木的油画造诣绝对不比国画水平低，姚筝今天一看，深深折服。

    果然天才就是天才，即使他脚踏铜臭，也依旧掩盖不了他是天才的事实。

    姚筝接着看，突然，她在一副没有画好的半成品前停住了，画布的前三分之一是墨黑和浓紫汇合在一起，随后一抹蓝从斜角一跃而下，伸往下方无限的白，至此，画笔戛然而止，给主人随意丢到一边。

    姚筝此时感觉整个人被关进一件密不透风的黑屋里，她跌跌撞撞，却怎么也找不到出口，一抹光亮突然出现，她想追寻，却又毫无方向。

    姚筝觉得心里有些难受。她不再看那幅画，想要再看看别的作品，却被画室的主人粗鲁的制止：“虽然我知道我的作品堪称完美，但是你看的时候也不至于流口水吧。”

    姚筝下意识去摸嘴唇，看到林苏木轻笑，随即知道是被骗了。

    他们是从画室的另一道门出去的，两扇门分别链接两个展厅，姚筝有些应接不暇的看着挂在墙上的油画，虽然不知道是谁画的，虽然不知道画的是什么，但还是会给人一种美的震撼。

    突然，一副裸女图出现在姚筝眼前。那人绝不算美，甚至可以说有一些平庸，作者似乎并没有把精力放在面容上，而是更加用心突出了女子的线条，丰腴，饱满，甚至有些臃肿。

    虽然知道西方美术大胆开放，她平时也在书中网上见过一些，但是这么大又近距离的观看还是第一次。

    “这是中国人画的。”林苏木似乎看出姚筝心中所想，开口道。

    “中国人？”

    “叫常玉，你听说过吗？”

    姚筝有些羞愧的摇了摇头。

    “没听说过也很正常，毕竟都死了多少年了，说起来我们也算是校友。”

    林苏木淡淡的说，眼神看不出一丝波澜：“你猜他是怎么死的？煤气泄漏，有人说是意外也有人说是自杀，意外未免太窝囊了，我到希望是自杀。”

    姚筝被林苏木这句话震惊了，她甚至不知道该接什么，只能尴尬笑笑，随后生硬转移话题，“不过你们真的都好厉害啊，画的也太棒了。”

    “这年头，画山画水画人画物都不稀奇，要画就画看不见的，还不能是别人看不见的，一定要是画者本人看不见的。”

    “那你看不见的是什么？”姚筝脱口问道。

    “人心和爱。”

    林苏木的声音不再似之前那样嚣张欠揍，他目光淡淡，眼眸低沉，好似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之中。

    姚筝想起了刚刚看到的半成品，黑暗、窒息、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