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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白坟碑(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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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迢是第一次见文身, 对着镜子看了好半天,应向沂特地留意了一下,发现他没有排斥的意思。

    强大如龙族, 能够撤去鳞片,任由一个普通人在自己身上留下永久的痕迹, 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只能用玄之又玄的爱来解释。

    挥散水镜,应向沂亲自为他披上衣服, 将那朵玫瑰藏在衣袍之下。

    迟迢兴冲冲地去拉他的手, 抚摸着手腕上面的青色鳞片:“这是送给我的生辰礼物吗?”

    用来文身的汁液散发着草木的清香, 他在应向沂身上闻到了同样的味道,稍一留心,就发现了气味散发的源头。

    “不是, 礼物还要等一等, 我在准备。”两人在床上坐下, 应向沂任他抚弄着手腕, “这是奖励,迢迢很乖的奖励。”

    他原本没打算在自己身上留下痕迹, 但今晚的迟迢太乖了, 在揽月台的时候尤其可爱, 让他忍不住想哄一哄。

    除此之外,也是为了练手。

    他得先在自己身上实验了, 才能放心在迟迢身上动手。

    “这是……”房间里的烛灯被吹灭了, 只留下两颗夜明珠,迟迢举着他的手腕端详了半天, 不确定地问道,“是鳞片吗?”

    应向沂拿出收好的鳞片手串,刚刚文身的时候摘了下来, 怕碰到图案,一直没有戴上:“是迢迢的鳞片,你当时和流尘在昭南城打架,我捡到的。”

    迟迢一直很好奇他身上为什么会有自己的鳞片,现下明白了,颇为珍惜地摩挲着手串上的龙鳞:“我很注意自己的鳞片,会遗落的情况少之又少,由此看来,我和阿应确实有缘。”

    当初就是这枚鳞片,加上他在应向沂后颈上留下的印记,合二为一,才让应向沂误打误撞进入了他闭关的禁地。

    之后的收养顺理成章。

    就算没有神君与其爱人的结缘线,没有夜夜梦中幽会,他和应向沂也会相遇。

    他们有缘,注定要成为一对。

    经过这么长的时间,刺青的汁液已经干得差不多了,那一块青色痕迹好像真的龙鳞一般,贴在应向沂左手腕内。

    挨着脉搏跳动的地方,连接到左心房。

    迟迢越看越喜欢,比自己身上那朵漂亮的玫瑰还要喜欢一点:“比我做的好,我喜欢这个。”

    他留在应向沂后颈上的齿痕大开大合,是兽类才会做的事情,比不得细针刺出来的精致。

    迟迢思索了一下,摸了摸应向沂的锁骨,又垂下头,在他手腕内侧的青色鳞片上啄吻。

    吻的很轻,像风拂过,又像是用羽毛轻轻地搔。

    应向沂下意识想缩回胳膊,却被他紧紧箍住:“再等等,马上就好了。”

    又过了一会儿,颈间好似轻松了许多,应向沂扬了扬眉,捻住他的眼尾:“你做了什么,嗯?”

    “那个项圈,拿掉了。”迟迢掀起眼皮,冲他手腕吹了口气,“在这里了。”

    从青色鳞片所在的位置逸散出点点白光,好似落下的银白星辉,贴着腕骨,蜿蜒成一圈手镯的痕迹。

    除了尺寸不同,和他脖子上的项圈别无二致。

    “这是我给阿应的聘礼。”

    后颈的印记还在,只是祛除了施加给臣服者的枷锁,他将带有征服意味的枷锁换成了手镯,用平等的感情来爱他的心上人。

    迟迢没有说太多,但应向沂都想到了。

    手腕上的银白光晕,那是和小白龙如出一辙的纯净光芒,他垂眸看着那一道满是爱意的礼物,扬起唇角,温和地纠正道:“错了,是嫁妆才对。”

    应向沂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迟迢也没提,两人睡在同一张床上。

    夜里迟迢睡的不太安稳,刺青的疼劲儿涌上来,他在睡梦之中不停地翻身,只能侧着或趴着。

    他对刺青用的草木汁液有点过敏,昏昏沉沉的,折腾了半天都没把自己折腾醒,跟喝醉了一样。

    应向沂叫不醒他,只好平躺在床上,让他趴在自己怀里。

    被子支起一段距离,轻薄的衣服也不会碰痛皮肤。

    十月份,已经入秋了,夜里气温降下来,只着一件单薄的里衣会冷。

    迟迢虽然体寒,但化作人形的时候偏爱暖融融的感觉,天气一冷下来,就喜欢盖着毛绒绒的眠毯,或者披着雪白的狐裘大氅。

    被子漏风,他下意识往暖和的事物——应向沂的怀里拱,手也不闲着,扒开衣襟,将脸贴在上面。

    应向沂整个人都僵住了,微凉的脸蛋贴在他胸口,不同的温度碰到一起,逐渐同步成一种热度。

    夜里静谧无声,他能听到通过皮肤传递过来的细微声响,那是迟迢呼吸的声音。

    微弱的气流扑在胸口上,激起一阵颤栗。

    应向沂露出苦笑,身体里燥意横生,温香软玉在怀,但他此时只能做柳下惠。

    他和迟迢心照不宣,将结契大典当成了洞房花烛夜,第一次要留到那一天。

    迟迢抱着温热的身体,逐渐乖顺下来,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

    应向沂低下头,轻轻吻了吻他的发顶。

    莹白的脸沾染了他身上的热度,变得红扑扑的,诱人又可爱。

    应向沂闭上眼睛,默念了好一阵子令人清心寡欲的经文,才平复下身体中的躁动。

    经过这一番折腾,迟迢睡的很香,应向沂就惨了。

    甜蜜的烦恼在怀,他后半夜才睡过去,只休息了一两个时辰,整个人困倦得厉害。

    汁液的效力经过一夜就挥发的差不多了,一大清早,迟迢就醒过来了,生龙活虎精神奕奕。

    他惊诧于自己扒着应向沂的姿势,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没有惊动熟睡的人。

    后腰上还有残留的感觉,他对着镜子,看那朵开在皮肉上的玫瑰花,一直看了好半晌,才咧开嘴,心满意足地回了床榻。

    应向沂还没睡醒,呼吸绵长。

    迟迢半蹲在床边,端详着他的面容,指尖隔着分毫的距离,在眼睛下方滑动。

    那里隐隐透出点青黑,使得睡熟的人看起来更加疲倦。

    阳光从窗户的缝隙照进来,将整个房间都照得亮堂起来,迟迢拉了拉床边的帷幔,挡住擅自闯进来的光线。

    他放轻动作,又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一晚上的翻来覆去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应向沂下意识把人揽进怀里,未着一物的胸膛靠着迟迢的额头:“乖乖睡觉,听话。”

    沙哑低沉的声音从喉咙里滚出来,带着睡梦中的惺忪,将小白龙闹得从头红到脚。

    迟迢侧着身,面朝应向沂,窝在他怀里又闭上了眼睛。

    回笼觉一直睡到下午,两个人才悠悠转醒。

    应向沂醒的早一点,看到怀里睡的很香的人,没有起身,一边把玩着迟迢的头发,一边想事情。

    他们来鹿曦九城的目的明确,不仅仅是为了卖灵草,还要看看黎长思的坟。

    眼下灵草交给千金台的人处理,后续只需要去收钱,再没有他们什么事了。

    八王爷黎长思是皇室子弟,祖坟在王廷,他们能挖的,也就只有留在东八郡的旧坟了。

    从出生到修仙,黎长思的一生十分完整,与凭空出现的九宝阁阁主有很大差异。

    应向沂对于他这一段完整的人生很好奇,拥有搅动六界的力量,为什么要拘泥于凡人的身躯,过一段普通又平凡的人生呢?

    应向沂百思不得其解,心下暗叹,此事怕是得看到黎长思生活过的痕迹,才能推断一二了。

    怀里的人挣动起来,应向沂收回思绪,眼皮不眨,好整以暇地注视着他。

    迟迢闭着眼睛打了个小哈欠,在光裸的胸口上蹭了蹭,才掀开眼皮。

    应向沂被他下意识的依赖举动讨好到了,眉眼里又荡开笑纹:“蹭的可还合心意?”

    含着笑意的声音将初醒的小龙劈了个激灵,迟迢瞪圆了一双眼:“你怎么醒了?!”

    “再睡下去,天都要黑了。”应向沂揽在他肩头的手推开被子,顺势往下,“还疼不疼了,让我看看?”

    “……不用了吧。”

    嘴上拒绝了,迟迢还是乖乖地任他将自己翻过身,趴在枕头上。

    衣襟从下方撩起来,露出后腰上青黑的图案,开到荼靡的灿烂花朵蓄满了占有欲,盘踞在脊椎和尾骨之上,一入眼便勾得人呼吸不稳。

    经过一夜的时间,那朵在皮肉上绽放的玫瑰更加艳丽,似乎沾染了迟迢的轻狂不羁,带着点似是而非的妖冶。

    应向沂怕碰疼他,只用指腹在刺青的边缘摸了摸:“这样会疼吗?”

    按照他的经验,文身之后的几天里不能碰水,皮肤也会有一点红肿。

    但从迟迢的身体来看,情况要好很多,刺青的位置没有红肿,皮肤也依旧是白白嫩嫩的。

    迟迢缩了缩身子,脸埋在胳膊里,闷声闷气道:“不疼,就是有点麻,火辣辣的。”

    比昨晚的情况好很多,这点疼痛对他造不成影响,只不过那一处宛若附骨之疽,无法彻底从身体上剥离,还是可以感觉到。

    应向沂按着玫瑰花上方的脊骨,俯下身,轻轻呼出一口温热的气。

    迟迢几乎弹跳翻身:“阿应?!”

    “吹一吹,就不疼了。”应向沂垂下眼皮,遮住眸底闪过的暗色,又吹了两口,“别乱动,马上就好了。”

    后腰的皮肤太敏感了,昨晚还用细针扎过,稍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使得全身神经紧绷。

    迟迢期待着这个马上赶紧结束,可他在心底默念了许久,都不见“酷刑”有停止的意思。

    “阿应……”

    哼哼唧唧的唤声十分黏糊,让应向沂想到刚收养条条的时候,小蛇崽雪白软糯,缠着他的手指,也是这样乖巧。

    恶劣的逗弄心思停止下来,应向沂安抚地摸了摸凸起的蝴蝶骨:“好了,有那么舒服吗,听着迢迢都像是要哭出来了。”

    迟迢揪着衣服,龇牙咧嘴:“不舒服!是我不习惯!我才没有哭!”

    好凶啊,一点都不乖了。

    应向沂眯了眯眼睛,玩味一笑:“好好好,你没有哭,离开秘境这么久了,我还没好好看看条条,你先休息,我去哄一哄它。”

    说着,应向沂就起身离开了房间。

    迟迢的反应迟钝了一会儿,猛然想到此条条非彼迢迢,应向沂是要去看他饲养的小蛇崽!

    进入云海秘境需要邀请令牌,条条进不去,是故应向沂一直没有提起。

    迟迢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一回事,着急忙慌地从床上爬起来,不小心碰到后腰上的刺青,又是一阵表情扭曲。

    推开房门,他化成小蛇,“嗖”的一下钻进了应向沂的房间,盘上了他的手腕。

    应向沂假装没发现异样,顺势揉了揉小蛇的脑袋:“跑哪儿去了,我刚才找你,一直没找到。”

    迟迢心如擂鼓,伸出尾巴尖去碰他的手腕,讨好地点了点。

    应向沂笑笑:“这么多天没见,条条想爸爸了吗?”

    知道条条就是迟迢之后,再以父子相称,有种莫名的禁忌感觉。

    纵然迟钝如迟迢,也感觉到了怪异,别扭地想逃开。

    应向沂捏了捏小蛇的尾巴尖,细细慢慢地捋着:“怎么不说话,哑巴了?还是在生爸爸的气?”

    条条说话细声细气的,和迟迢有很大差别,更像个幼崽。

    应向沂等了一会儿,才等到记忆中的稚气嗓音:“不是爸爸,你不是我爸爸!”

    自从知道这个词语的含义后,迟迢整条龙就不好了,对这个词有阴影。

    冷不丁听到,被刻意遗忘的记忆又都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

    应向沂也不恼,笑意温润,自顾自地说道:“条条乖,爸爸给你找了个娘亲,他长的可漂亮了,你一定会喜欢的,我带你去看看好不好?”

    小蛇傻了:“啊?”

    应向沂眉眼里夹着笑,狡黠道:“他就住在隔壁,你们两个都是我最重要的人,一定要好好相处。”

    说着,他就往房门口走去。

    迟迢慌得不行,缠着他的手腕愈发紧了,连软乎乎的尾巴尖都绷直了:“不,不要!”

    应向沂一手扶着门,低头看小蛇:“不要什么?不要娘亲还是不要见面?”

    都到这份上了,小家伙竟然还不坦白。

    应向沂挑了挑眉,有些期待他会怎么圆回来。

    迟迢快疯了,他人就在这里,还怎么去见自己?

    迟迢自问破壳而出后一直都是妖界最英武不凡的存在,他属实没想到,有朝一日会给自己做娘亲。

    突然告诉应向沂,他不仅是条条,还是迟迢,会把人吓到吧?

    迟迢心一狠,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不,不要娘亲……”小蛇委屈巴巴地抬起脑袋,尾巴尖勾着手腕,“阿应爹爹是我一个人的,不分给别人。”

    应向沂呼吸一窒,扶着门的手瞬间收紧:“条条刚才说什么?”

    小蛇讨好地蹭蹭他手腕,蛇信子舔在手腕内侧的龙鳞上:“不要其他人,不要娘亲,你……爹爹是我一个人的。”

    他乖巧得绝无仅有。

    与自己恶趣味的逗弄不同,这一声“爹爹”听得应向沂口干舌燥,不由得按了按眉心。

    他怕不是真的变态了,竟然觉得这样委屈巴巴的迟迢勾人得紧。

    尤其是喊他爹爹的时候,可比被诓骗着叫爸爸不同,令他无法抵抗。

    不揭穿了,陪着他玩下去。

    这个念头强势的推翻了其他打算,应向沂果断转身,抱着受了天大委屈的小蛇回到床上。

    “好好好,都听条条的。”

    无论是条条还是迢迢,他都喜欢得紧,和哪种形态在一起都不会腻。

    小蛇耷拉着脑袋,被撸了好半天才确认自己过了这关,又开始小心翼翼地偷瞧应向沂。

    被看的人大大方方,甚至还将手腕凑到唇边,亲了两口。

    迟迢羞赧于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爹爹”二字,情绪不太高,瓮声瓮气:“不要娘亲,以后都不见!”

    他可不想再叫爹爹了,得赶紧把这件事彻底解决。

    应向沂绝对是溺爱孩子的一把好手,连声应下:“不见不见,条条说什么就是什么。”

    小蛇支起脑袋:“那我说不要你和别人在一起呢?”

    应向沂眨眨眼:“我没有和别人在一起,我只和条条在一起。”

    “……那隔壁的娘亲呢?”

    迟迢竖瞳紧盯着面前的人,等待他的回答。

    应向沂歪了歪头,笑得促狭:“隔壁是谁,我不知道。”

    迟迢:“……”

    虽然身为条条的他满足了,但身为迟迢的他好像又开始生气了。

    “你这不是始乱终弃吗?”

    他话本子看得多,常常会出现三心二意的花心男子,欺骗很多姑娘的感情。

    应向沂这样说,不就是要始乱终弃他吗!

    迟迢憋闷得不行。

    “我可没有,条条别胡说。”应向沂瞧着小家伙低垂下去的脑袋,忍不住笑意。

    迟迢在感情方面一直反应很慢,被欺负了都弄不清楚,迷迷糊糊的特别可爱。

    也特别招人逗。

    迟迢生了半天闷气,越想越觉得委屈。

    他都安排无影无踪回去准备结契的事宜了,应向沂怎么能为了一条蛇就抛弃他!

    虽然那条蛇也是他。

    迟迢纠结了一会儿,还是身为妖尊的尊严占了上风。

    这样不清不楚的算什么,必须说明白。

    “应向沂,我们聊聊。”

    他语气沉重,撞进一双含着笑的眸子里,怔忡几秒。

    应向沂摸摸小蛇的脑袋:“好哦,条条想聊什么?”

    “我……”迟迢张了张嘴,在他深情款款的注视下,突然福至心灵,“你知道了?”

    虽是反问,但语气很笃定。

    应向沂忍不住又亲了亲他:“知道条条是迢迢,还是知道我的小蛇崽是我的小娘子?”

    这两句话表达了同一个意思。

    小蛇愣了两秒,突然张开嘴,一口咬在应向沂的手腕上。

    恶狠狠的,牙尖虽然没有刺破皮肤,但留下了又红又青的牙印。

    “你知道!你早就知道了!你故意骗我!”迟迢要气死了,“你骗我见娘亲,骗我叫爹爹!你是故意的!你坏!”

    应向沂哭笑不得,甩了甩手腕:“到底是谁坏啊,迟迢迢咬的我好疼。”

    小蛇一下子蹿到被子里,闷声骂道:“我咬死你!你坏死了,我就要咬你,咬死你!”

    应向沂不明所以,拨了拨被子才发现,被子已经被锋利的牙尖撕碎了,露出里面的旧棉絮。

    这几口可比咬在他手腕上的重多了。

    应向沂暗暗叹了口气,把钻进棉絮里的小蛇捞了出来:“好好好,我坏,那被子咬起来难吃,你还是咬我吧。”

    他将手指递到小蛇嘴边,指腹抵着牙尖,温声哄道:“迢迢不气,我给你咬,想咬死也行。”

    沾着唾液的锋利牙尖很湿润,很快就濡湿了指尖,手指凹陷下去,印出两个小窝,稍一用力就能刺破脆弱的皮肤。

    迟迢最终还是没咬下去。

    应向沂心里一阵宽慰,温柔地托起委屈巴巴的小蛇崽:“不舍得咬我?”

    “才不是!”迟迢磨了磨后槽牙,“我只是说话算数。”

    应向沂把他从水潭中带走后,他就答应过不会咬对方。

    小蛇在掌心里盘成一团,应向沂说了几次让他变回人形,他都没搭理。

    虽然不想伤害应向沂,但他心里还憋着气,堂堂妖尊被人玩弄哄骗,传出去太丢龙了。

    应向沂轻叹一声,戳了戳他的尾巴:“该气的不是我吗?你装成条条骗我,还勾引我,弄得我差点以为自己很花心。”

    不知道条条就是迟迢的时候,他百般纠结,生怕自己在生理性的冲动下做出对不起迟迢的事。

    那段时间的煎熬不是假的。

    小蛇抬起头,气弱了几分:“我,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只是不知道怎么说。”

    除此之外,也有一点私心,他想要占据应向沂所有的宠爱,以不同身份。

    “我也不是故意要骗你的,谁让迢迢不坦白,逗起来还那么可爱。”

    最后一句说的理直气壮,迟迢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隐瞒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应向沂不准备计较,迟迢自然不会抓着不放。

    小蛇乖乖地蹭了蹭他的掌心,□□着差点破皮的地方:“我刚才气到了,没控制住自己,还疼不疼?”

    旁边就是被褥的残骸,应向沂心说你已经控制得很好了,那么生气都没伤害我。

    他放轻声音,哄道:“不疼的,好了,迢迢是乖宝宝,该变回来了,我想抱抱你。”

    白光一闪,小蛇变成了人形,落在应向沂怀里。

    松垮的衣领堆在肩头,应向沂摩挲着他锁骨窝里的红痣,眉眼带笑:“迢迢要不要猜一猜,我是怎么知道的?”

    迟迢确实很疑惑。

    他以条条的身份留在应向沂身边,从来没有暴露过,即使是化成人形,也不忘改变容貌,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诚实地摇了摇头:“我猜不到。”

    应向沂小心地避开他后腰的位置,亲了亲锁骨上的小痣:“迢迢变成人形的时候,虽然改变了相貌,但你忘了身体上的东西,你这里有一颗痣。”

    迟迢偏头看过去,有些惊诧:“就因为这么个小东西,你就猜到是我了?”

    “当然不是,它只是令我产生怀疑罢了。”应向沂闭了闭眼,牙尖咬住那颗痣,吮了两口,“会猜到,是因为你对我有与众不同的吸引力。”

    他牵着迟迢的手,抚弄着没有一点茧子的柔软掌心,向下带去,隔着几层布料,触碰到最原始的悸动。

    “对自己养的小蛇产生了感觉,你知道我当时有多崩溃吗?”应向沂颇为哀怨地瞪了他一眼,看的发呆的迟迢一阵心虚。

    柔软中的手顺着他的动作,缓慢地动起来。

    隔着布料的感觉不甚清楚,和梦到过的场景相似,令应向沂箍紧了怀里的人。

    迟迢的经验来自于变成太监龙的半个月,其余时候的他称得上清心寡欲,做起这件事来十分生疏。

    应向沂掀起眼皮,眸底泛着笑光:“描述房事的时候挺厉害的,怎么现在笨手笨脚的了?”

    他还是青涩的。

    应向沂不得不承认,这是他最喜欢的模样。

    迟迢放不太开,一直没说话,额头抵着应向沂的肩膀。直到被拉着手擦拭的时候,才露出一张如耳朵一样红透的脸。

    应向沂擦干净他的手,又在柔软的掌心落下一个吻,调笑般惊呼:“软乎乎的,真的一点都不硬呢。”

    迟迢:“……”

    应向沂换衣服的过程中,迟迢终于整理好了心情。

    他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预料中的悲愤吵架并没有发生,应向沂太温柔了,他连提前准备好的“把柄”也没用上。

    被欺骗怎么会不生气呢?

    应向沂倒了杯浓茶,喝了两口:“当然生气了,但是生气归生气,总不能一辈子都气着吧?迢迢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了,宁愿叫我爹爹也不坦白。”

    迟迢恍然惊觉,自己竟将心里话问了出来,讷讷道:“我……我不敢告诉你,怕你生气了不要我。”

    茶杯撂在桌上,剩下的半杯茶水洒出来。

    迟迢盯着黄褐色的茶汤,眼睫轻颤:“我从来都不会原谅欺骗我的人。”

    对于背叛和欺骗他的人,他从来都只有一个做法:杀之后快。

    他倒不担心应向沂会杀了他,只是很怕对方真的动怒,不要他了。

    迟迢还没破壳的时候就被家族抛下了,本能的排斥被人抛弃,更何况对方是应向沂,他发自内心的舍不得。

    “迢迢是小傻子吗?”应向沂蹲在他身旁,仰头看着垂头丧气的小白龙,“我就算生气气死了,也不会舍得不要你的。”

    应向沂朝他挤眉弄眼,故作夸张地叹了口气:“你永远都想不到,我有多爱你。”

    迟迢噗嗤一声笑出来,俯身抱住他:“我也很爱你。”

    —

    说清楚一切之后,两人在客栈里腻歪到晚上,决定出门吃点东西。

    上曦城的夜市很繁华,有不少卖吃食的摊子,应向沂陪迟迢吃了虾饺。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作为水中王者的龙族,迟迢也很喜欢吃水生动物,尤其是鱼虾。

    上曦城临海,海鲜水产丰富,虾饺是现包的,很新鲜,还不用剥壳,十分方便。

    迟迢克制地吃了几屉,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

    成年龙族的食量很大,他要是放开了吃,能吃下一条河的鱼虾。

    应向沂放下筷子:“没吃饱的话,我让老板再上几屉。”

    “不用了不用了,反正就是塞塞牙缝。”迟迢噘了噘嘴,“等会咱们去海边,我再吃就好了。”

    应向沂哭笑不得,付了银子,和他去了海边。

    夜里的海面很平静,四周空无一人,月光洒落下来,照得水面一片粼粼的波光。

    迟迢化作龙形,一下子蹿进了海里。

    自从化青之后,他还没能入过海,此时得了机会,畅快地游起来。

    应向沂坐在岸边,借着月光把玩昨天买到的翡翠,他已经想好了要用这块翡翠做什么,现下正在考虑如何动刀。

    礼轻情意重,自然得亲自动手,他可不愿意看到迟迢身上戴着别人做出来的饰物。

    有灵力在身,都不用刀,应向沂比划了两下,指尖抵着翡翠划了两下,便有稀碎晶亮的翡翠屑落下来。

    很快就把巴掌大的翡翠分割干净,变成更小的一团。

    接下来的步骤比较复杂,容不得马虎,应向沂踟蹰半天都没下手,准备回去画几张图再动手。

    海面上,银白色的巨龙破浪而来,当他靠近岸边的时候,月光落在晶莹的龙角上,折射出通透的光彩。

    应向沂收起翡翠,上前几步,没管被海水浸湿的衣摆,来到白龙面前。

    刻意放轻的龙吟声流淌在海岸附近,仿佛一曲奏响的歌谣,迟迢就在这支歌里低下头,将龙角凑到他面前:“阿应,给你摸角角!”

    他吃饱了,肉眼可见的兴奋起来。

    应向沂笑着碰了碰龙角:“迢迢好漂亮。”

    “那当然,白龙是龙族最漂亮的!”迟迢晃了晃脑袋,“上来,我带你去海中岛。”

    鹿曦城临海,海中有一座小岛,据说旧朝八王爷黎长思的坟墓就在岛上。

    旧朝覆灭的时候,黎长思失踪了,他的亲眷为他立了衣冠冢。

    过了近百年后,有人发现了这座坟,还发现了修炼成仙的黎长思。

    自那之后,八王爷黎长思成为仙界修士的事便传开了。

    迟迢大半的身躯都泡在海水里,只露出脑袋和脖子,让应向沂免于碰水:“阿应,我们挖他的祖坟,好像应该去王廷。”

    他刚想起这茬,黎长思的坟不过是一座衣冠冢,没什么好刨的。

    应向沂思忖道:“去看看这座衣冠冢,东八郡是黎长思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兴许能发现什么线索。”

    “黎长思已经‘死’了,他身上还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吗?”

    九宝阁阁主抛弃了黎长思的身份,他们再继续查下去,很可能无功而返。

    “我总觉得他对我们的态度很古怪,明明能杀了我们,却一直不动手。”应向沂顿了顿,道,“偶尔我会有一种感觉,他似乎在为我们铺路一样。在秘境中提醒我们快点离开,在灵山的时候将仙宗州主都留给你报仇,还说了很多稀奇古怪的话,总让我觉得,其中还有内情。”

    迟迢甩了甩尾巴,拍起大片波浪:“我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些诡异而兴奋的笑,充满恶意的话语,都给他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迟迢对九宝阁阁主的厌恶十分明显,应向沂没有继续说下去,换了个话题:“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就当去岛上约会了。”

    从相识到相恋,除了梦中幽会,他们还没有约过会。

    迟迢转头就把九宝阁阁主的事抛之脑后了,欢快地游向了海中岛:“我没有约过会,阿应得教教我约会该做什么。”

    应向沂一窘,他也没约过会。

    没穿越之前忙着讨生活,根本没考虑过成家的事,再加上是孤儿,也没有被家里逼着相亲的经历。

    海中岛比应向沂想象中要大一些,一到岸边,迟迢就变回了人形,满脸期待:“怎么约?”

    应向沂迟疑着抬起手:“先……牵个手?”

    月光,海滩,几乎是完美的约会场景,可惜两个人没有经验,只会像孩子一样牵着手。

    迟迢歪了歪头:“阿应?”

    应向沂尴尬地咳了声:“我也没约过会。”

    两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过了一会儿,都憋不住笑了。

    迟迢不情不愿地踢了踢脚下的石头,语气忧伤:“那我们只能相约去挖坟了。”

    刨个仇人的坟,也好过干瞪眼。

    于是两人便去了黎长思的坟。

    进城的时候打听过,坟墓在岛中央的山上,中央的山是全岛最高的地方,能够俯瞰整座岛,黎长思的衣冠冢就在山顶最高点。

    没花多少时间就找到了。

    一座不起眼的小土包,前面立着一块墓碑,上面写着“黎长思之墓”五个大字。

    应向沂对坟墓这种东西还是怀有敬畏之心的,即使知道里面并没有人,也不愿意触碰:“不是说这座坟是他亲眷立的吗?”

    除了坟墓里埋着的人,立碑人通常也会写在坟碑上,可眼前这座坟碑光秃秃的,只有黎长思的名字。

    迟迢不忌讳,跃跃欲试:“这碑看着奇奇怪怪的,我把它劈开吧。”

    应向沂还没来得及阻止,他就一巴掌拍了下去。

    这一巴掌的力量很足,坟碑发出“咔嚓”的声音,裂开几道纹路,慢慢往下掉着碎石块。

    不消多时,整座坟碑就脱了一层皮。

    在应向沂和迟迢的惊诧目光中,坟碑里面的东西完整地露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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