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番外十
林薇和邓湘云合伙做的生意正红火这事, 明明是知道的，不止他知道，家属院里大多数人都知道。
否则就算林薇不在家属院招人, 也不至于招人埋怨。
有些人眼光高着呢，生意做起来前看到她在家属院招人，没准还以为她求着她们去帮忙。等生意做起来，知道那是好工作了，就换了副面孔，倒埋怨起她来。
但大家只知道她们生意红火, 没少赚钱，但具体赚多少，大家是不清楚的, 猜测时也无非是千把块几千块。
也有自己在做生意的, 猜测她们赚了上万, 但这话说出去没人信，觉得她们生意才做多久，怎么可能赚上万？
要真赚了上万，她们还能继续住在家属院里, 人不得抖起来？
但那是以前了。
昨天她们去的信用社位于她房子和家属院中间，相对而言离家属院更近点, 主要是公司存钱取钱这活都是她来做, 近点方便她去办事。
因为距离近, 家属院、街道里在那办存折的人不少, 她们去取钱时信用社里倒没军嫂, 但有街道里的居民。
本来街道那么大，就算大家住同一个街道，互相之间也未必认识, 但她们取的钱太多了。
虽说这几年万元户层出不穷，但生活中认识万元户的人真不多，大多是通过报纸看到的新闻，难得见到活得万元户，可不得回家说道说道。
世上八卦的人还是比不八卦的多，更何况人既然是在附近信用社碰到的，四舍五入也算邻居了，自然得问清楚对方男的女的，姓什么叫什么？
有人心思粗，只回答得上来第一个问题，但也有心思细的，听到了信用社负责人对林薇的称呼，林同志。
因为衣服大卖，林薇在街道里不说出名，知道她的人是真不少，一说姓林的女同志，大家就想到她了。
隔天，消息就传进了家属院。
全家属院沸腾。
四万块啊！不是四百四千而是四万！
早知道她们生意红火，但大家没想到这生意那么赚，才几个月时间，两人就成万元户了？
有人羡慕，有人嫉妒，也有人持怀疑态度：“我怎么听说老张不认识取钱那人，只听信用社领导喊她林同志，说不定就是同姓，那人压根就不是林薇。”
有人意见相同：“要真发了大财，他们不得出去潇洒潇洒，还能天天这么吃食堂？”
有人赶紧附和：“没错没错，宗家到现在才装了台电话机，还是为了方便跟客户联系才装的，要真赚了钱，不说冰箱空调这种用不上的东西，彩电洗衣机总要置办齐吧！”
众人越说越是那么回事，渐渐的老张认错人的说法占了上风。
只是这说法没传两天，林邓二人就买彩电冰箱洗衣机了！
她们可不是一样一样地买，而是三样电器一次性买齐，两人一共六样电器。为此百货公司特意安排了一辆货车，两个工人来送货。
林薇和邓湘云不在车上，她们是昨天带着家里人去逛的百货公司，当时就选好了款式，直接付了钱和票，让人今天送货上门。
因为约定了时间，两人到点就去大门口等着，陌生车辆进家属院要有人带。
今天不是周日，宗绍和周建海都不在家，瑞瑞也不在，他寒假被教授留在了学校，要到过年前两天才回来。
剩下的孩子都跟着去了大门口，这么激动人心的时刻，少了他们可不行。
唔，以上是明明贝贝和小金子的想法，小石头本来不想参与，他没其他几个那么爱凑热闹。但出门前两家人在一起，明明看大家都去，就把他给拉上了。
浩浩荡荡一群人往外走，引得路上碰到的人都问他们干嘛去。
林薇和邓湘云都是不爱炫耀的人，含糊说有点事就就走过去了。他们两家关系好，常一起活动，家属院的人见了也不奇怪，问一句也就算了。
到大门口等了七八分钟，百货公司安排的货车就到了。
林薇和邓湘云拿出证件，对方给的则是工作证，双方验明身份，再核对好电器数量，确定没问题，她们才让门口小哥放行。
货车不大，前面就坐得下两个人，车斗尾部两侧倒是各有一块空地方，但刚够站人，看着有点危险，林薇便将楼栋号告诉对方，打算让他们直接将车开到楼底下等着。
但林薇话还没说完，明明就麻溜爬上了车尾，站在上面说：“妈！邓姨你们在这等着，我跟他们进去！师傅，进门右拐！我给你们指路！”
林薇脸色一变：“你给我下来！站上面多危险！”伸手去拉明明。
明明一屁股坐到冰箱上，不以为然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有什么危险的，再说就这么点远，妈您就放心吧！师傅开车右拐！”
送货司机从驾驶室里探出头，问：“那我开车了？”
“开吧！”明明抢先说。
林薇见管不住明明，只好说：“师傅麻烦您开慢点。”又瞪了明明一眼，大有晚点再收拾他的意思。
林薇担心不已，两个小的看他坐在冰箱上可羡慕坏了，也想跟着上去，但他们个头矮，爬不上去，只能望明明兴叹。
工作日家属院里没放假时候热闹，但坐在楼下聊天晒太阳的有好几伙人，不都坐一块，都是关系好的坐一起。
俩着聊着看到货车进来，都忍不住走到路边看热闹。
起先她们还以为是有人搬家，看了一会才发现不大对劲，一来车斗上放着的都是包装好的箱子，二来上面坐着的是个熟人。
车速不快，便有人喊明明名字，问车上是什么东西。
明明喊着回答：“我妈和邓姨一起买的东西。”
车下的人心想你这不废话吗？我问你买的是什么好不？
下一秒琢磨起来，她们买什么了，这大件小件的，还出动了货车。有人脑子转得快，想到了前两天的传言，猛地停住脚步：“不、不会吧？”
“什么不会？”其他人问。
她猛地转头：“你们说车上的会不会是电视冰箱？”
众人哄笑：“怎么可……”
但话没说完就停住了，纷纷拔腿就跑，赶着去凑热闹。
于是，当林薇她们走到邓湘云家楼下时，货车旁边已经围了一圈人，正盯着车斗上的东西议论个不停。
突然有人喊：“她们回来了！”
货车旁边围着的人纷纷转头看过来，有急性子问：“林薇你们真发财了？”
有一个人开口，其他人也跟着问起来：“那天去信用社取四万块的真是你们？”
“你们挣了多少钱？真成万元户了？”
虽然挣钱后，林薇不想在生活上亏待自己，但她深知闷声发大财的道理，笑道：“是赚了点钱，但……我们也做梦都想成万元户呢。”
如果林薇说她们没发财，大家可能不信，但她承认发财了，大家就信了她后半句话，挣钱了，但挣的没那么多。
也有人怀疑，问：“那前几天在信用社取四万块的不是你们？”
“是我们。”
众人哗然：“那你们不就是万元户吗？”
“你们这生意真那么赚？能带带我们不？”
“取钱的是我们，但不代表那些钱能落到我们手上，”林薇解释完，见大家面露茫然，便说得直白些，“那笔钱其实是代销方付给我们的货款，拿到钱，我们还得付公司房租，付人员工资，还有付给服装厂的成本，把这些钱扣掉，剩下的才是我们的钱。”
“那四万块，落到你们手上有多少？”
林薇说：“万把块。”
“那你们不还是万元户嘛！”
“我们两个人一分，每人顶多五六千，离万元户还差得远着呢，而且这钱也不能全分，大头还得留在公司账面上，不然公司没钱，我们还得往里填，所以真分到手的就三千。”
说三千，林薇是经过慎重考虑的，太多了惹人嫉妒，太少了吧大家不会信。
主要也是他们昨天逛百货商店时没收住，真买了台彩电。
国内七十年代末才引进彩电生产线，前两年才正式竣工投产，虽然产量逐年攀升，但跟庞大的需求量相比，仍供不应求。这会别说彩电，彩电票就能炒到大几百一张。[1]
虽然林薇因为跟羊城这些百货公司的领导熟，能弄到便宜的彩电票，但彩电价格是固定的，十八寸的彩电售价一千八，不可能单给她便宜，她们出去打听就知道。
冰箱和洗衣机也一样，不过这两样价格没那么贵，她买的都是国产的，单门冰箱七百多，双缸洗衣机四百多。
三样电器加起来，刚好快三千。
围观的人听后都倒吸一口凉气，听听这话，才三千！
她们家里存款能有三千都能乐疯了，林薇口气倒是大，三千说得跟三百，不，三十一样！
但不得不承认，人的确有本事，短短几个月就挣了三千块，口气大点也不奇怪。一时间，大家看林薇的眼神热切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地问：“你们公司还招人不？你看我咋样？”
有人挤不到林薇跟前，心里正着急，看到跟着师傅上楼的邓湘云下来了，赶忙凑过去问招工的事。
邓湘云为难道：“我是做设计的，不管公司事务，这事得问薇薇。”
虽然听的人不懂设计，但知道她们搭伙卖的衣服都是邓湘云做的，闻言动起歪心思，只是碍于这会人多，便压住了心里的想法，笑着转移话题：“我帮你搬东西吧。”
招人那事也不提了，要是她能跟邓湘云搞好关系，把人拉过来，哪还用得着在林薇那讨工作啊，自己就能发大财了。
邓湘云可不敢让人搭手，抬着要上好几楼呢，女人家力气小，万一中间磕了碰了，拆开有问题她得哭死。
再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她跟眼前这军嫂不太熟，不想欠人情。
说话间三样电器被搬上楼，因为师傅要安装调试电器，所以邓湘云跟着回去了，见状不少军嫂跟上去，她们想长长见识。
明明和贝贝也上去凑热闹了，林薇则在楼下守着自家的东西。
虽说家属院治安好，军嫂中没那种小偷小摸的人，但大几千的东西，没人守着放在楼下，林薇还没那么心大。
留下来的军嫂则继续跟林薇了解工作的事。
林薇也没瞒着，说：“我们公司目前收入最高的是销售，有两个岗位，一个是跑代销商跑客户的，每天上班八小时，但经常需要出差，费用公司报销，一个是店铺销售，每天上班十小时，但不需要出差。”
军嫂们都有家庭，一听就把前一个岗位给排除了，问：“店铺销售工资多少？”
“两个岗位其实一样，工资结构都是底薪加提成，底薪二十，提成按销售额百分之一算，没有上限，也没有保底工资。”
听说底薪才二十，大多数军嫂没了兴致，岭南地区不比那些内陆城市，是改革开放的重点区域。
如今羊城很多工厂都是计件制，只要勤快肯干活，月入五六十还是很容易的。就算是那些私营饭馆招服务员，工资也要开到二十五以上。
只是她们这些人吧，安逸惯了，难免眼高手低，觉得进厂辛苦，去私营饭馆呢工资又太低，所以才无所事事。
本以为林薇是军嫂，她们去上班会多给点照顾，结果倒好，工资还不如人小饭馆，太黑心了！
什么？你说提成？
那是衣服卖出去才有的，万一店铺生意不好没顾客，那她们不就白做工了？
一时间，打退堂鼓的军嫂不少。
也有继续咨询的，反正她们问了林薇就据实回答，如果她们能接受，她也不介意要她们。入职后她们如果能安心做事，也算她给军嫂们创造工作岗位了，如果她们不能安心做事，就别怪她狠心开人了。
说话间有凑热闹的军嫂下楼，满面红光道：“是彩色！”
楼下军嫂问：“什么彩色的？”
“电视！是彩色的！”
楼下哗然一片。
“真是彩色的？你确定？”
“彩电是啥样的？出来的图画是彩色的吗？”
下楼的军嫂说：“我当然确定，盒子上写的就是彩电，而且还是十八寸，比谢师长家里那天电视大多了！”至于图画是不是彩色，她现在还不清楚，白天收不到台呢！
谢师长媳妇是大运动结束后才娶的，因为是资本家小姐，年轻时耽误了，嫁给谢师长时都三十了。
但她年纪依然比谢师长小十来岁，老夫少妻的，谢师长难免宠着些，要什么买什么，家里冰箱电视洗衣机都是她要的。
不过谢师长家电视机买得早，是黑白的，而且只有十四寸，但这也够让人羡慕了，家属院里可没其他人舍得买电视。
可现在，林薇和邓湘云买的都是十八寸的大彩电！
楼下军嫂一窝蜂上楼，她们也想看大彩电。
等上楼后，军嫂们看的就不只是彩电了，还有冰箱和洗衣机，虽然这两样没彩电贵，但一台也要大几百呢。
她们看的哪是电器，分明是钱啊！
当下就有人算账，电器具体价格她们不太清楚，但大概价格还是知道的。不算不知道，吓一跳，只这三样电器，就要小三千呢！
有人沉不住气，算完账就问：“湘云，你们分的三千块，该不会全买这些了吧？”
“没。”
众人松一口气，下一秒就听邓湘云说：“还剩了一百多。”
众人吐血，三千多花得只剩一百多，你还觉得自己特能耐是吧？但人就是能耐，短短几个月就挣了三千块呢！
只是，只是，只是她们再能挣钱，也不该这么花啊！
这做生意哪有长久的，不说别的，外面那些私营饭馆，还不是开了倒闭，倒闭了又开新的吗？都觉得林薇和邓湘云不会过日子。
想到这，对她们挣那么多钱的羡慕都淡了些。
因为白天收不到台，两家的热闹只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等大家看够了全是雪花的电视，摸够了单开门的冰箱，听够了双缸洗衣机转起来的声音，就各自散了。
但散了的这些人没都回家，三三两两又聚到了一起，聊两人买彩电冰箱洗衣机这件事。
言谈间依然是羡慕的有，嫉妒的有，还有说酸话嘀咕她们不会过日子的。
有些人知道自己是在说酸话，只在背地里说，但也有那种不但不觉得自己酸，还觉得自己是为她们好的，晚上见到宗绍周建海他们回来，就劝他们管管自己媳妇，别挣了点钱就飘了，一千多的彩电也敢买。
这话听得宗绍很不高兴，说：“钱是我媳妇挣的，她为什么不敢买彩电？”
那名军嫂还辩解，说：“我的意思是，她要是个有成算的，挣了钱也该攒起来，手里跟漏风一样全花出去，以后日子还过不过了？”
宗绍一本正经点头：“嗯，她没成算。”
那名军嫂听这话还以为说动宗绍了，结果下一秒就听他说：“但她会挣钱啊！就算她漏风一样把钱全花出去，以后再挣回来不就好了？”
军嫂噎了下，不死心地说：“她现在是会挣钱，但明天呢？以后呢？这做生意哪有长久的？”
“她是中大高材生，哪天生意不挣钱了也能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我们夫妻两个人上班，家里又才三个孩子，日子应该比你们家好过。”
宗绍觉得这人纯粹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自家就一个人上班，却养着七个孩子，最大的才十三，全是吃饭的嘴，也好意思来说他媳妇不会过日子，绝了。
懒得跟人多说，宗绍招呼没打就回去了。
刚进家门，宗绍就停住了脚步，客厅里乌泱泱坐着的全是人，一直到了门口垫子上，他想进去都没落脚的地方，只好咳嗽一声喊：“贝贝。”
沙发上坐着的贝贝转过头，眼睛一亮喊：“爸爸！我们家的彩电送过来了！”
宗绍心想他又不瞎，早看到了，板着脸嗯了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客厅里坐着的全是跟贝贝差不多年纪的小朋友，再看她跟女王一样被簇拥着坐在沙发上，不用想就知道人都是她带回来的。
贝贝顿时心虚起来，瞄了眼厨房轻声说：“妈妈说我们可以看到吃饭的。”
既然媳妇答应了，宗绍便不再说什么，只低头看了眼说：“你们总得留出过道。”
见爸爸松口，贝贝立刻挺起胸膛站起来，指挥挡住过道的那些孩子：“你们往旁边让让，我爸爸要进不来了！”
贝贝话音刚落，林薇从厨房里走出来：“再给你们看十分钟，我们马上要开饭了。”
“知道了，”贝贝应声，对小伙伴们说，“我妈妈说的话你们都听到了吧？”
“听到了！”
小伙伴们齐声道，有跟贝贝关系好的小姑娘说：“贝贝，我们明天还能来你们家看电视吗？”
大家都殷殷看向贝贝，她却只翘起下巴说：“看我心情吧。”
看着闺女那傲娇的模样，宗绍很想过去薅一把她的头发，但孩子们让开的只有过道，他够不着闺女，只好搓搓手，穿过客厅去厨房。
离过年不剩几天，林薇给王阿姨放了假，今天她下厨，因此厨房里就她一个人，正靠在灶台上想事情。
宗绍看看台面上的菜，再看看已经关火的煤气灶，疑惑问：“饭不是已经好了？怎么十分钟后开饭？”
林薇唇角溢出笑容说：“让贝贝再嘚瑟会吧。”
彩电买回来后，家里最嘚瑟的人非贝贝莫属，信号还没来，就在家属院里炫耀起来，勾起了一大群小朋友的好奇心，都想来家里看电视。
贝贝和明明性格有点像，都爱当头头。
但她想当头头比明明难多了，姑娘家力气小，胆子也没那么大，男生愿意带她玩就不错了，哪肯让她当老大，所以她平时关系好的就几个年纪差不多的小姑娘，威风少了一大截。
如今家里有了彩电，情况就不一样了，小孩子没几个能抵抗电视的诱惑，为了能来看电视，不管男孩女孩都表示愿意听她的话。
贝贝一上头，就答应了下来，直到把人带上来才犯怂，让人在外面等着，自己先进屋征询妈妈意见。
林薇一方面觉得这样不太好，一方面又不想落闺女面子，而且小孩子没几个不爱炫耀……唔，其实不止小孩子，明明也想跟朋友们炫耀来着，只是没抢过妹妹，去周家了。
考虑过后，林薇答应下来，说：“可以让你们看到吃饭，但是下次你再带小朋友来家里看电视，必须先经过大人的同意，知道吗？”
看着外面乌泱泱的客厅，林薇想电视信号六点送达，家里六点钟吃饭，让他们看半小时电视，她闺女应该有面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