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9】担心过度
一望无际的黑色原野中，一条看不见尽头的白川缓缓流淌，河流两岸血一般鲜红的彼岸花肆意地舒展着腰肢，期间无数白光不停地跃动着，此起彼伏。
咯吱咯吱的咀嚼声回荡在寂静的忘川之上，一个红色萝莉裙的小女孩坐在彼岸花丛里，埋着头不知在吃些什么。
一道光突然在她前方不远处亮起，女孩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喜色。
她从地上跳起来，扔掉手里还剩半截的胳膊，随手摸了一把嘴上的血，兴冲冲地朝着那亮光跑去。
“妲己姐姐！你回来啦！”
从亮光里走出来的曼妙多姿的美丽女人一把抱住扑过来的兴奋女孩，蹲下身温柔地给她擦拭干净嘴角残留的血渍，温柔地道：“是的，阿瑶，奴家回来了。”
她随意地看了一眼被女孩扔在花丛中的怨鬼尸体，眼神一瞬间变得怜悯。
她摸了摸小阿瑶的脸，心疼地道：“阿瑶最近没有吃饱吗？怎么都开始啃上这种没什么营养的怨鬼啦？一不小心会拉肚子的。”
“阿惑不让我出门，这次回来也没给我带零食……之前剩的那些已经吃完了，阿瑶很饿，这附近都找不到什么好吃的……”女孩瘪着嘴，神情委屈又哀怨。
“阿瑶不哭啊，奴家下次再来的时候一定给你带很多很多好吃的好不好？”妲己揉了揉女孩柔软的头发，温柔地道。
“可是阿瑶想去人间嘛……那里好吃的东西比这里多多了……”
“阿瑶，不要任性，要听主人的话哦。”妲己温声道，“你在忍一忍，很快就能上去吃好吃的了……”
安慰完委屈巴巴的女孩，妲己站起身，牵着女孩的手，边走边问道，“对了，主人呢？他可从人间回来了？”
“回来了，就在屋子里待着呢！”女孩牵着妲己，一蹦一跳地说着，“我这就带你去……”
说着，阿瑶拉着妲己走进院子。
堂屋里，戚惑坐在主位上，西装笔挺，整个人却透露着一股子慵懒肆意的气息。
他一只手撑着自己的头，整个人斜倚在椅子上，另一只手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按在自己的唇上，眉眼下垂，里面眸光浮动，若有所思。
戚惑整个人一动不动，居然连阿瑶牵着妲己进来的动静都没发觉。
实在有点儿不似他往日所为。
“主人？主人？”
妲己试探性地轻声呼唤了戚惑两声，戚惑依旧没有反应，于是她看向身旁的女孩，疑惑地问道：“主人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呀，”阿瑶没有多想，就脆生生地回答道，“阿惑自从上次从人间回来以后就是这副样子啦，坐在那里半天都不动一下，连阿瑶叫他都没反应……”
莫不是去人间的时候出了什么意外了？
妲己如此想着，眉头紧皱，上前走到戚惑的面前，伸手在他眼前试探性地晃了晃。
“主人？”
“……别晃了，人没傻。”
眼前的晃影让戚惑的眉头微皱，似乎是为自己的思绪被打断而不快。
他抬眼看了一眼眼前这两个盯着自己看了半天的一大一小两个女人，突然站起了身。
“主人，莫不是此次去人间遇到了什么不顺利的事？”妲己恭顺地后退，担忧地问道。
“我无事，一切都很顺利地进行着。”戚惑道。
没事儿你能像个木头似的一动不动地坐好几天？
妲己满怀疑惑地打量了戚惑一眼，眼底意思不言而喻。
“我只是最近发现了一些比我想象中更有意思的事罢了……”戚惑说着，眼底闪着兴奋的光芒。
“什么有意思的事？奴家愿闻其详。”
“啊……”戚惑看她一眼，嘴角噙着笑，神秘地说道，“其实倒也没什么，只不过是突然发现有个人实在出乎我意料……”
“我以为他是一只不谙世事的小麋鹿，最近才发现他那张乖顺单纯的皮囊下藏着的其实是一副为了目的连自己都可以拿出去做赌注的疯狂灵魂……倒是我小看他了～”
“……主人您说的是那个千机峰张岚生的徒弟沈安折？”妲己听到戚惑的描述，结合了一下最近他们的计划，发现只有这个人和自家主人最近有频繁的接触。
“……”
戚惑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但那副表情不言而喻，妲己肯定了就是这个人。
她的心里又开始一阵莫名其妙的慌乱。
“主人，奴家以为人这种生物虽然贪生怕死，但却可以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只要那最终的报酬足够丰厚，是可以驱使人做出一切疯狂的行为的，这沈安折并不是个例。”
“目的？”戚惑笑了，眼底的兴趣愈加浓烈，“这也是我好奇的地方。”
“你说这沈安折为什么能豁出性命赌上自己来给我这个从未见过面的恶鬼寻找身体呢？他的目的是什么呢？他想要的报酬又是什么呢？”
“难不成就单纯地如他所说，是想让我消除怨气安心投胎转世？”戚惑侧头看向妲己，询问道。
“……”妲己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的确，就目前沈安折的举动看来，又是拿命为赌注进戚家祖坟，又是不惜背上和恶鬼厮混的耻辱恶名，就仅仅是为了超度一只不知怎么死的恶鬼，这理由给任何人都说不通，更难以让人信服。
“奴家也不知他意欲何为，或许是主人您身上有他认为值得让他甘愿拿命去赌的好处……”
“我身上？”戚惑挑眉，思索了片刻，道，“那照你这么说，我确实得好好想想我身上有什么值得让他为我拼命的东西了～”
“主人您其实并不需要知道他到底想从您这里得到什么，他不过是我们计划中的一个小小的道具罢了，用过了便该及时舍弃，不比为一个道具过多费神。”
“你说的是……”戚惑看了一眼妲己，随口应道。
“青檀大学里有人说他自小对我仰慕有加，情根深种——莫非是出于这个理由？”
妲己：“……”
主人您根本就没听奴家说话吧？！说什么不去理会，您这分明已经上头了好吗？！
妲己实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扶额道：“您觉得是就是吧，您开心就好……”
“你不信？”戚惑问道。
妲己：“……”
您觉得呢？您这话说出来能把自己说服吗？！
“我也不信～”戚惑话音一转，整个人眼底晦暗至深。
“所以我倒是有点儿想知道这个原因了……”
毕竟这世界实在太无聊了，能让他产生一点点乐趣的事物可不多，这还是第一个让他如此感兴趣的人，怎么能轻易放过呢？
“……”
妲己忧虑地看着自己这兴致勃勃的主人，没有再说话。
心里的那阵不安愈发地浓烈。
她不由自主地想到了祖龙，她之前的主人，那条本该在忘川河边不死不灭的龙。
现在她的主人跟当时的祖龙太像了，她记得当时的祖龙同样是这样在忘川河边若有所思地坐了好几天，就决定跟着那个人类走了。
后来，忘川再也没有了祖龙，她妲己也被封印进混沌里沉睡了几千年。
她当年并不明白祖龙为何会选择跟着那个人走，现在也不一定弄得清楚，但她不会让这样的错误再次出现，不会再让自己的主人重蹈覆辙。
“主人若是真觉得有趣，大可等一切事毕将他关在这忘川里，有主人在，他不会死，定能生生世世陪在主人身边，供主人解闷。”
“……”
妲己知道当年的祖龙其实并不想让那人类离开黄泉，可祖龙最终没有选择将那人留下，而是和他一起走了。
这一次，若主人想要，只能是那沈安折留在黄泉，而不能再让主人妥协了。
她知道戚惑若有此想法，那沈安折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逃得出忘川，如果主人不忍心，那她妲己会替主人做这件事。
这一次，无论怎样，总之她的主人绝不能再走像祖龙一样的路。
“……”
妲己以为，自己的提议应该能让戚惑从这心不在焉的思索中幡然醒悟，然而她终究高估了她现在的主人。
戚惑说：“你说得好像挺有意思……不过我为什么要将他关在这忘川来？”
妲己：“……”
妲己一时语塞，一时间不知槽点从何说起。
她怎么忘记了，自己这个主人从小被秘密关在戚家外宅里，情感发展并不健全，对世间人与人之前的感情并不是很能理解。
这样的缺陷在妲己看来本是无懈可击的，毕竟这样的性格能让自己的主人摒弃掉很多人类人性的弱点，是成大事者的优势。
然而，这一刻，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主人也许并不知道他所谓的感兴趣对于他来说意味着什么，倒是自己过于紧张，弄巧成拙了。
“如你所说，这沈安折不过是我们计划中的一把还算趁手的工具罢了。”戚惑笑道，“他确实能带给我们很多意外，就这样关起来闲置了多可惜。”
“不妨就这样任他去发展，看看他到底会带给我们怎样的惊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