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诡梦
是夜，皎洁的月光柔和地铺洒在枫叶村西头那棵有着火一般颜色的巨枫身上，每一片红叶都熠熠生辉。
夜静极了，世间万物都仿佛陷入了沉睡，只有微风拂过红叶带来细微的摩挲声。
一个黑色的身影悄然出现在树下。
这是一个青年，身着裁剪得体的黑色西服，一举一动随意间带着矜贵，一双漂亮的丹凤眼仿佛会勾人魂魄。
他站在树下静静地看了半晌，突然身后出现无数的黑雾，直冲着枫树而去。
黑雾缠绕着枫树的躯干，仿佛自有意识一般，一股脑朝着枫树的体内涌入，而枫树疯狂摇晃着，仿佛很痛苦一般，无数的红叶簌簌落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黑雾一瞬间全部从枫树中抽出，树下的青年沉沉地注视着这高大的枫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看来你倒也不算蠢笨，临死之前还知道摆我一道。”戚惑嗤笑着自言自语，对着枫树仿佛在和一个人对话。
“不过你以为将那东西放在别处我就找不到了吗？你托付的那个人只怕会辜负你的好意呢。”
这时候，一个娇小的身影凌空飞到青年身旁，她穿着血色红裙，扎着双马尾，怀里还抱着一大包猪肉脯。
这应该是一个可爱的小女孩，然而她那精致的小脸上却是惨白的颜色，一双眸子漆黑，没有一丝眼白，硬生生叫这女孩变得可怖起来。
“阿惑～阿惑～”
女孩拉长嗓音用尖锐的嗓音娇滴滴地呼唤着，然而眼前的青年始终没有反应，女孩便有些生气了，她跺了跺脚，一溜烟蹿到枫树上，一口咬在了枝干上。
枫树又开始剧烈摇晃，仿佛遭受了极大的痛苦般。
“小阿瑶乖，莫要咬了，你要是把它吃了，枫叶村的那些人又要变成活尸，这样某个傻瓜可是要伤心的。”
戚惑身后的黑雾上前一把揪住女孩的衣领将她拉了下来，女孩被扯下来的时候，还在空中张牙舞爪以示抗议。
“我才不管谁会变成活尸谁会伤心呢！”
“我叫了阿惑那么多声阿惑都不理我，我生气了，我就要吃掉它！要是有个傻瓜会伤心，那我把他也吃掉他就不会伤心啦……”
“小阿瑶想吃掉他？”戚惑抱起小女孩，脑子中瞬间浮现出了那个像雏鹿般呆蠢却又时时带给他意外的青年，不禁笑出声来，“那你只怕是得掉两颗牙了，他的命可硬着呢。”
说着，他揉了揉女孩柔软的头发，又道：“小阿瑶现在可不能吃掉他呀，我想要的东西还在他身上。”
“阿惑今天没有拿到自己想要的吗？”女孩不解地问。
“没有。”
“那你要的东西去哪儿了呢？”
“在你想吃掉的那个傻子身上呀～”
“哼！”女孩轻哼一声，大声道，“那我就先帮你把你要的东西拿过来了，再吃掉他！”
……
而此时，已经被当作零食讨论要不要吃掉的某个傻子并不知道自己差点儿丧命，他正沉浸在一个诡谲的幻梦中。
梦里，他站在人群中，听着周围的人们叽叽喳喳争论不休，似乎在为瓜分什么而争论不休。
那些人你抢我夺，拳脚相加，彼此脸上表情狰狞扭曲，里面充满了掩饰不住的贪婪和欲望，竟比那枫叶村的活尸看上去还要恶心，让沈安折不禁反胃。
他们在争什么？是什么能让这群人变得这么疯狂？
他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子疑惑，他想要上前一探究竟，然而还没等他挤上前去，自己突然就被被一只手拉住了。
拉他的人正是在现实生活中早已变成红枫的刘小仪，沈安折微微睁大眼睛，眼前的女孩穿着一条漂亮的红色连衣裙，没有了裹缠全身的绷带，刘小仪窈窕的身姿展现得一览无遗，她的肌肤白净得就像春日里盛开的白梨花，没有了沈安折记忆中的道道疤痕，刘小仪实在是一个美丽得不像话的姑娘。
“……”
沈安折不禁笑了。
“你在笑什么？”刘小仪问他。
“我在想，你原来是这么漂亮的一个女孩子。”沈安折回答，转瞬间突然想到什么，眼神陡然转暗，“只可惜，没能在现实生活中看到你的这个样子……”
“不必为我伤感，”刘小仪笑了笑，道，“这是我最好的结局了。”
“我死了之后，他们都开始爱我敬我了，不是吗？”
“……”听到她的回答，沈安折心里五味杂陈，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于是干脆换个话题。
“你知道他们在争着什么吗？”沈安折指着眼前那群像野兽一般骚乱的人群，好奇道。
“我知道，”刘小仪点点头，道，“他们在争夺他。”
“他？”
“对。”
看着刘小仪笃定的神情，沈安折一头雾水：“他是谁？”
“他是因，我们是果。”
“他是冤，我们是孽。”
“他是始，我们是终。”
“？？？”
听了刘小仪的回答，沈安折更加云里雾里，丝毫不知对方所说为何。
“……”刘小仪见他那副茫然的样子也不再做过多解释，她引领着他，一路向着一道光走去。
“我们因他而生，为他而死，这是我们的宿命，你与我这样的人从五千年前就注定下来的宿命。”
“你到底在说什么？我什么都听不懂。”沈安折道。
然而，刘小仪根本不在意沈安折是不是听得懂，她自顾自地说着莫名其妙的话。
走着走着，光越来越亮，在最亮的地方，刘小仪停了下来。
在强光的照射下，刘小仪的身影已经模糊不清，声音也变得缥缈。
沈安折感觉自己的手突然被一双柔软的手握住，时间只有短短的一瞬，下一秒那触觉就消失了，取而代之是一种新的感觉。
沈安折惊讶地抬起手，手掌心中已经躺着一颗小小的暗红色的珠子。
“这是？”
“这是我的舍利子，送给你了。”
传说中的舍利子，是得道高深在圆寂之后，被放入火中焚烧九九八十一天，之后由尸骨烧成的骨灰化作大大小小的舍利子。
舍利子据说只有一些特殊的人士死后焚烧可以出现，普通人死后通常就是骨灰，而缺乏舍利子，而这些特殊的人通常都是灵感极佳，修为极高的人士，因此，一枚舍利子里面蕴含的灵力不可计数，是全玄门中人穷其一生都想拥有的存在。
沈安折怎么也没想到，刘小仪这么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居然死后会化出这么一颗舍利子，更没想到刘小仪会选择将她的舍利子交给自己。
“你知道吗？从我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一开始我以为是错觉，到现在我才发现，你和我是一样的。”
“什么？”
沈安折问道，然而那白光中突然伸出无数双手，抓起沈安折的身体就往光中拉去。
在即将被白光吞没之前，沈安折看到刘小仪的嘴唇动了动，然而他并没听清对方说了些什么，就彻底消失在白光间。
沈安折醒了过来，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他感觉手中有个什么奇怪的东西，一摊开手，掌心中居然安安静静地躺着一个暗红色的珠子，就跟梦里的一模一样。
舍利子？这不是梦中刘小仪给他的吗？怎么现实中也莫名其妙出现了一颗？
他来不及多想，一抚手就将这珠子放进衣兜里，接着他就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安折？安折？”
“嗯？”
沈安折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一抬头，眼前是涂闻峰和孔悠关切的面孔，他们在看到自己眼睛的一瞬间，眼睛止不住地瞪大。
“安折，你的眼睛怎么又变成……”
孔悠吃惊的望着他，沈安折吓了一跳，转头朝副驾驶座外的后视镜看了一眼，果然自己的眼睛又变成了金色的蛇瞳。
这是怎么回事？他现在明明没有使用灵力，怎么会……
“闻峰，孔悠你们听我说，我的眼睛是……”沈安折知道此时此刻再瞒着他们也没有多大的意义了，于是索性直接将这个秘密告诉他们。
“我曾经在某一本古籍中看到过，这世上有着一些天赋异禀的人，外表上天生与他人不同，自小对灵的感应强于普通人数倍，盖得天独厚之缘故，人皆称之为‘异人’，安折应该就是这种情况吧？”涂闻峰道。
“大概差不多……”沈安折点点头，算是赞同了涂闻峰的说法。
“我也不知道我的眼睛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我的眼睛对世间的气格外敏感，无论是灵气还是阴气，只要我全神贯注刻意去看，我的眼睛就能将世间的气看得一清二楚，之前我们在戚惑灵堂里我之所以能找到破阵的关键，也在于我‘看到’了气的集中所在，猜出那里应该是阵眼。”
“原来如此……”听完了这一切，孔悠点了点头，瞬间恍然大悟。
“我现在知道你师父为何从小不让你下山了，你有这么一双神奇的眼睛，一旦就被心术不正的人盯上，只怕会给你造成难以挽回的伤害！”
“……”沈安折尴尬地点了点头，其实他师父张岚生根本就没有把他关在山上不让他下山，但是他是个穿越者才穿过来一个月的事情怎么说也不能让他们知道，于是他只有默不作声，让他们自己去发挥脑补了。
“孔悠说得没错，安折你确实要好好你眼睛的秘密，别再像现在这样那么轻易就把自己的秘密告诉别人了。”涂文峰道。
“我不会的，告诉你们是因为我知道你们不会把我的秘密泄露出去，我相信你们。”沈安折挠挠头，有点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
孔悠和涂闻峰彼此看了一眼，再看向沈安折那双金色的蛇瞳，一瞬间三个人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