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第 235 章
酒吧的光线暗,音乐响,就算两个人近在咫尺,只要不在耳边大声说话就不容易听见。
这样的环境之下,马景辉的说话声音粗一点,也不容易被人注意到,确实非常方便浑水摸鱼。
马景辉不想暴露自己男扮女装的身份,也不想遇见熟人,在各处酒吧轮流转悠,他享受穿着女装混迹在男男女女之间的感觉,享受作为女人被男人瞩目被女人嫉妒的感觉。
越是那样,越能够忘记自己男人的身份。
马景辉渴望能像个正常女人一样在太阳底下生活,他开始努力工作,减少不必要的开支,一点点地学习怎么理财。
“我想攒钱去t国做变性手术,这项技术已经很成熟了,许多做过这个手术的明星、运动员都被大众接受了,我想,我父母迟早会接受我的。”
说这话的马景辉神情向往,像是真的见到了变性以后的自己被父母接受的场景。
可他们都知道,真要那样,马景辉就不会死,也不会现在还是个男鬼。
所以他应该是死在了手术之前,或许还要更早一点,死在攒钱做手术的过程之中。
苏云韶笃定地道:“你说了‘我想’两个字,也没问父母和姐姐借钱,可见你要做变性手术的事没有告诉家人,你是想先斩后奏。”
“对。”马景辉点头,“国内对变性人还存有不少偏见,我爸妈从小就不待见我穿裙子和高跟鞋,肯定没办法一下子接受我变成女人,等木已成舟,他们就没办法了。”
听到这话,阮玫就不得不杠一下了:“怎么会没办法呢?他们还能把你送去t国,再从女人变成男人。”
马景辉:!!!
他从来没考虑过这一点,总觉得儿子变成女儿的事实都摆到面前了,二老再怎么生气应该也会死心,会学着接受。
可阮玫所说也没错,二老要实在无法接受,没准还真的会来那么一招。
刚刚还在杠他的阮玫又哗地泼了一盆冷水下来:“别想了,你都死了。”
马景辉:“……”
扭过头,用屁股对着阮玫这个专踩他痛脚的杠精,他准备继续往下说,结果被这么一打岔,忘记自己刚刚说到哪里了。
苏云韶提醒道:“攒钱做手术。”
“对!”马景辉接了下去,“我有这样的爱好和习惯,哪能告诉别人呢?”
马景辉再怎么觉得喜欢裙子高跟鞋和化妆的自己很正常,但不能否认的是,以上的爱好在世俗眼里,都是女人的专利。
男人要是碰了就是奇怪,要是穿着打扮再往女人的方向靠近一点,那就会迎来所有人异样的眼光。
虽说目前有很多卖化妆品的男主播都会化妆和打扮,可那是出于工作需要,更多的还是展示产品的功效和化妆技巧,没有哪个男主播日常生活之中也那么做的。
包括荧幕上的男明星,他们的化妆也是出于拍照和拍摄需求,顶多由于角色需要,把妆容化得阴柔一些。
然而,马景辉是想从头到脚,彻彻底底地变成女人。
他羡慕女人,羡慕得发出了“凭什么女人剪短发穿着打扮中性甚至过于男人可以被称为酷,男人留长发穿着打扮女性一点就要被骂娘娘腔、人妖?”的灵魂质问。
现场一片寂静,没人能够回答他,谁让这就是现实呢?
苏云韶望着马景辉,回答他的愤怒和疑问:“因为这是千年以来的世俗观念,就和重男轻女一样,很多人嘴上说着男女平权,不在乎将来的孩子是男是女,但口号和作为是不一样的,你只是没有生在一个所有人能够平等看待变性人的时代。”
她的目光中不带任何鄙夷,平静得仿佛看到了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这令马景辉有些恍惚,联想到了过去。
他得不到家人和朋友的理解,越是被反对,越是渴望得到认同。
他曾经把类似的话发到网络上,可那些人只会骂他恶心,用无比恶毒的语言来谩骂他侮辱他,甚至有人说要人肉他曝光他,让他的家人朋友知道他究竟是个多么恶心的人。
他敢把内心真正的想法发到网上去,就是冲着网络匿名,不会被人知道自己是谁。
被这么一威胁,担心对方真的那么做,毁了自己的生活,马景辉立马注销社交账号,再不敢把自己的想法发到网上,后续还过了好一段战战兢兢的日子,就怕哪天早上一醒来,所有认识的人都在唾弃他鄙夷他排挤他。
没想到第一次如此顺畅地把内心的那些想法宣泄出口,第一次遇到能用正常人的眼神看他的人,对方竟然一个要抓他打他的女人。
这可太讽刺了。
比最了解你的人往往是敌人还要更讽刺,因为苏云韶理解他,甚至是在安慰他,说他拥有这样的想法是正常的,无罪的,只是恰好这个时代不能接受他的想法和观念,是时代的错,不是他的错。
或许是因为苏云韶把他当正常人的态度过分难得,马景辉总觉得自己找到了知己,诉说欲上来了。
“我的叛逆期到来得特别晚,这辈子做的唯一比较出格的事,就是瞒着家人在出租房里摆了一屋子女人的服饰和用品……”
最初只是看到那么多属于女人的东西就高兴,穿着女人的衣服和高跟鞋在房间里来回走动就很满足了,后来他觉得不化妆不太像女人,通过网上各大美妆博主的化妆技巧视频跟着学习。
为了攒钱做变性手术,他买的都是比较廉价的产品,好几次因为皮肤过敏去医院看病吃药,花了更多的钱。
后来,马景辉学乖了。
他舍得在化妆品上花钱,也学会了买适合自己的东西,没有盲目听从那些美妆博主的推荐,因为那些很可能是接的广告,博主自己都不用的。
等他将化妆技巧磨练得愈发熟练,能把自己化妆得特别像女人,就渴望能够走出那个小小的出租房,把这些展示给其他人看。
他其实也不确定究竟是想让别人看看自己的化妆技术,还是想让别人看看自己有多像女人,或许两者都有。
马景辉最初会趁着夜色化妆成女人去拿快递,几次过后见没被人发现,胆子打了起来,去了离家很远的一家酒吧。
一旦开了这个头,后面就再难止住,他上瘾一般一次又一次地去。
某天晚上,他在回家的路上,被人从后面敲了一棍。
晕过去之前,他还在想:那人是图我的财还是图我的色?
打死他也想不到,对方什么都没图,就是要他的命。
苏妈满脑袋的问号,“那人为什么要杀你啊?”
从马景辉前面的叙述中,完全找不到他的疑似仇人,总不至于正好遇到无差别杀人的杀人犯吧?那运气也太糟糕了一点。
“我怎么知道?”马景辉刚说了一句,话音还没落,立马改口,“我当然知道,为了尸油啊!”
这前后矛盾的话和变化,令当事鬼马景辉吃惊不已,他明明不想说的,却还是说了,果然哪里有问题!
妖精崽崽和鬼使们很清楚马景辉为什么会这样——真言符。
所以这厮就算被火烧脑袋,也没有吃到教训啊,一点都不老实,欠揍!
阮玫冷哼一声,和苏妈告状:“阿姨,这家伙撒谎呢,您可以用雷符在他身上做实验了。”
苏云韶亲口说过不老实再继续的话,见此闭上了眼。
苏妈抓起雷符就要往马景辉的脑袋上按,那速度可比先前使用火符的时候要快得多,也顺畅得多。
马景辉大惊,连连摇头:“不要啊!”
“等等!”桃夭连忙阻止苏妈,“阿姨,和火符不一样,雷符的雷是从天上来的,要是在室内用,今晚我们就没房子住了。”
苏妈吓了一跳,“还有这种事?那我们换个场地!”
马景辉连忙扑倒在地,牢牢抱住沙发角,打死也不要被拖出去。
用雷来劈鬼,这群人妖鬼都是疯子呜呜呜!
“大师,我不敢了,你放过我吧!”
“晚了,你已经失去过一次机会了!”葛月和云溪阴测测地笑着,拽着马景辉的两只手,把他生拉硬拽了出去。
后面,善儿和萼儿还帮忙抬了马景辉的两条腿,把他当待宰的小猪仔似的抬了出去。
苏云韶没跟出去,就坐在客厅听外面传来“哗——”的雷声,和马景辉那声嘶力竭的喊声:“不要啊啊啊啊——”
因为喊到一半突兀地被雷劈中,最后的尾音给转成了波浪线。
很快,鬼使们把快被雷劈傻的马景辉带了回来。
圆圆抱着被雷声惊醒的雪团子,一边给雪团子顺毛,一边趁机教育:“团子啊,这个故事告诉我们要好好听云云的话,千万不要阳奉阴违,否则就是大雷伺候。”
雪团子满脸懵懂,根本听不懂圆圆在说什么,视线一晃,看到最爱的苏云韶,连忙挥动四肢要往她那边扑。
自从雪团子来到苏家,金长空跑时炼那赚奶粉钱去了,雪峰跟在苏旭阳身边当保镖赚钱,只有跟着苏旭阳一起回家的时候才会看看儿子,其他时间都是圆圆养着的。
如今雪团子见到苏云韶就不要自己,当过一段时间老母亲的圆圆心情相当复杂,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吃哪一个的醋。
苏云韶接过雪团子放在怀里,雪团子小小的一只,乖乖地缩在她的肚子上,也不打扰她问话审鬼。
“你为什么会被杀?”
马景辉已经切切实实地吃了一记雷符,全身上下被雷电滚过的过于刻骨铭心,他不想再来一次,低眉顺眼地老实回答:“为了尸油。”
苏云韶:“尸油是怎么做的?”
苏妈和妖精崽崽鬼使们都听过苏云韶解释尸油的制作方式,不明白她为什么还要再问一次,但也不会在这个时候随便插话拆她的台,就安安静静地听着。
接下去听到的答案,与苏云韶先前说的竟然有很大不同。
马景辉说:“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鬼了,就看到那些人把尸体泡在玻璃缸里,泡了很久以后,通过种种仪器制作成蜡烛,再把尸体送到另一个地方,将身上所有的脂肪切割下来,用蜡烛烤出尸油。”
“其实香雅美容会所里的所有产品都不是什么高端货,就是找了一个代加工厂,生产一些成本低廉的产品,等产品拿到这边以后,再往里面加入尸油。会所的产品不往外面卖,都是按次数算的,所以没有封口也没人在意。”
苏妈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现在外面的社会已经这么危险了吗?我们这可是首都啊,经济政治文化中心,按理来说,应该是治安最好的地方啊。”
苏天师引用了一句前人的名言:“马克思的《资本论》里曾说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够商人冒着犯任何罪行的危险去做。”
所以商人为利益铤而走险的事再正常不过,哪怕是在首都。
阮玫尽力回忆了一下,可她看过的剧实在太多了,没能想起具体名字就跳过不说了。
“刚刚说的把人体泡在那什么液体里的事,我在好几部电影电视剧里都看到过,有制作香水的,也有制作蜡烛的。”
萼儿:“……你这看的都是什么电影啊?猎奇向吗?”
不管制作蜡烛和尸油的人,是不是从那些电影上获得的灵感,东西已经制作出来了,也确实有效果。
香雅美容会所背后的人用上了驱鬼的红灯笼,怕不仅仅是误打误撞,很可能深谙此道。
苏云韶觉得这件事背后隐藏的秘密,很可能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被制作成蜡烛和尸油的都是什么样的人?”
马景辉:“就我看到的全是女人。”
众人、妖、鬼:???
苏云韶微微挑眉,阮玫脱口而出:“你不会是因为打扮得太像女人,被他们误以为是女人,才被抓去的吧?”
马景辉垂眸,忧伤地念起了诗:“沉默是今晚的康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