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家(一)
安达里斯的部下找到了镇上的神父,由于华特镇是教会属地,所以地方神父就是该镇的最高话事人了。安达里斯要求神父和镇长挨家挨户搜查,如果发现了革命党人,立即交给中央军。中央军统帅安达里斯对华特镇上所有居民发出最后通牒,如果一周内不交出革命党人,他的部队将血洗华特镇,此话一出,镇上居民人心惶惶、人人自危,发狂似的掘地三尺,连鱼塘、树林和山洞都不放过,但是过了一周,仍然找不到革命党人的踪影。
安达里斯怒了,这天早上,他命令神父召集全镇居民到广场集合。同时,他指示属下在全镇范围内进行一次地毯式搜索,找了半天,都没有任何发现。他着急了,他决不能就这样放跑了舒马赫和他的追随者,然而眼下怎样搜索也找不着,他坚持己见,认为革命党人就混在居民之中,因为他早就对全镇及周边村落实施严密封锁,革命党人就算再狡猾都不可能在这段时间内逃出去。
他脑海顿时闪现出一个非人道的念头。当晚,他回到军营,怎样也睡不着,他的思想在挣扎着。残酷的太阳升起了,已经没有时间给他考虑了,无奈之下,他只好决定屠城。他呼叫部下,下达了命令。
当天清晨,中央军就列队进入华特镇,执行统帅的屠城命令。
当居民还在睡梦中时,远处传来连绵不断的巨响,千军万马向小镇涌来,镇上居民惊慌失措,纷纷四散逃命,一时间,小镇上大乱不堪。
民众激烈抵抗,然而手无寸铁的镇民又怎么会是训练有素的中央军的对手,镇上的男人们为了保护家人而举起武器,他们手握柴刀和斧头,高声呐喊着冲向中央军,他们也惧怕死亡,但是不可以后退,因为身后就是老婆和孩子。
他们表现得非常英勇,然而迎接他们的,是一连串的排枪扫射。他们纷纷中枪倒下,一些幸存者成功冲到士兵面前,他们挥刀劈向敌人,但是等待着他们的,是冷冰冰的长矛,他们的身体被长矛贯穿,口吐鲜血,倒在熟悉的大街上。很快,他们便被中央军消灭掉了。黎明降临时,中央军已经占领了华特镇。
中央军立刻开始对周边村庄发起进攻。由于这里地处偏僻,地势低洼,因此农民们很容易遭到袭击。一些村民在逃跑过程中发生踩踏事件,造成严重伤亡,有的甚至当场死亡。
中央军开始挨家挨户搜查,就连水井和地窖都没放过,一旦发现躲藏者,当场斩杀。士兵撞门闯入房屋,妇女们落荒而逃,但是能逃到哪里去,她们很快就被冷酷的士兵当场射杀。有些母亲为了保护孩子拿起了柴刀,和士兵对峙起来,尽管自己已是浑身发抖,她大喝一声挥刀砍向士兵,士兵流着泪用长矛刺穿她的身体。一个女人放下武器跪到地上,流着泪请求他高抬贵手,放过她的孩子。士兵犹豫了,他放下了血淋淋的长矛。此时,一位长官突然从背后冲出,挥舞长刀砍下了她的脖子。旁边的女人痛哭起来,趴在地上哭诉她们一家都不是什么革命党,哀求长官给她们一条生路。长官蹲下,抓着她的头发,大力将她拉了起来,地上留下一摊眼泪和鼻涕。长官让她跪好,她满脸疑惑地看着长官,但是她很快就知道答案了,长官掏出手枪,抵住她的后脑,她裤子湿了。此时,楼上传来孩子的哭泣声,她顿时眼泪狂涌,恳求长官放过她的孩子。
长官没有说话,他的手在颤抖着,他转过脸,闭上眼,扣下了扳机。一声枪响,女人倒下了。
长官命令士兵马上解决掉楼上的孩子,士兵举着长矛,手在发抖,但是他还是执行了长官的命令。
半分钟后,楼上传来了孩子的哭声,大概持续了一分钟,哭声停止了。长官走出了房子,然而过了几分钟,他的士兵还没出来,他回到屋内寻找。他一手拿枪一手拿刀,小心翼翼地走上木制的楼梯,来到二楼。看到眼前的情景,他惊呆了,二楼房间内躺着三具小孩的尸体,而他的士兵,已经悬梁自尽了。
他看到了墙上的壁画,画工稚嫩,上面画着一家人在田里耕种的情景,下面的文字写着“我最爱的爸爸、妈妈、哥哥和妹妹”,长官眼眶红了,他跪在地上,靠在衣柜坐到地板上,失声痛哭。
中午时分,华特镇连同周边村落都被扫荡得一干二净,无人幸免,除了两个人,他们就是神父和镇长。两个人都被五花大绑,绑在教堂的柱子上。安达里斯巡视现场,他一眼望去,小镇上全是尸体和残肢,他走进教堂,在太阳神辛纳的神像前下跪,虔诚祈祷。完成祈祷后,他拔出佩剑,走向神父和镇长。两人害怕得瑟瑟发抖,他顿时心生怜悯,决定放过他们,他用剑刃割断了绳子。
门外传来整齐的踏步声,他的部队已在教堂门前集结,正在等候他们的统帅。
他快步离开了教堂。一声令下,部队离开了这片昔日美丽宁静、生活安逸的小镇。
待军队离去后,镇长小心翼翼地缓步走出教堂,然而一副苍白呆滞的男人面孔突然映入眼帘,男人躺在草地上,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毫无准备的他被吓得双腿瘫软,跪在地上。“啊”他尝试用大呼大叫来消除恐惧。
“啊”身后传来神父的叫喊声。他立马跑回教堂,跑到门口时,发现神父已经伏倒在血泊之上。他吓呆了,站着不敢动。此时有人从背后捅了他一刀,他捂着伤口,向前跑了几步,回过头看,是一名中央军士兵,“别,别杀我,求你了。”镇长哀求道。
突然,又有人在背后捅了他一刀,他回过头看,是另一名士兵。他愕然了,伤口在喷血,视线开始模糊,他突然想起来了,这两个士兵有点眼熟,不,他们不是士兵,他们不就是两个月前为了躲避战火从外地搬来的两兄弟吗?两兄弟?他们其中一个是东方面孔,另一个是西方面孔,怎么可能是兄弟。他们很少出门,但是经常写信,等等,那个收信的邮差不是我们镇的邮差,他们不是农民,是士兵,不……不是……是革命党?镇长失血过多,开始神志不清了。
东方面孔的士兵冲上前,一刀割破了镇长的喉咙,镇长成了刀下亡魂。
片刻过后,这两名可疑的士兵逃离了华特镇。他们往山上逃跑,途中发现凯恩的圣语骑兵团在山下越过,东方面孔的士兵认出了这是教会的骑兵部队,他们加快脚步逃离,但是因为动作太大,不小心踢到碎石,碎石夹杂泥土滚下山坡,惊动了凯恩,凯恩马上抬头往上看,尽管两人逃跑速度很快,然而还是被眼神锐利的凯恩发现了。“那两个人是”凯恩目光充满疑惑,“他们穿着国军的军装?”
“这军服我认得,好像是中央军。”身旁的中年侍从布莱登答道。
他内心涌现出不祥的预感,“不妙,看来我们来迟一步了。”他立刻拉动缰绳快马加鞭赶往华特镇。
骑兵部队浩浩荡荡地来到华特镇,他们沿着大马路入镇,一路上都没有看到中央军的身影,周围环境非常安静,是死亡般的寂静。
大部队到达居民区,第一眼看到的,是被鲜血染红了的教堂广场。
“他们屠城了。”坐在马背上的亲信布莱登说。
“太可怕了,国军他们竟然会如此残忍。”亲信莎拉悲伤地说,“他们都被杀了,还是在教堂门前。”泪水划过她的脸颊,沾湿了她的发鬓。
鉴于小镇内部道路狭窄,行军不便,他将莎拉和大部队留在原地,他和布莱登率领一支分队深入小镇。
凯恩骑着军马,到达广场另一侧,他看到了一地尸体,全是男性的尸体。此时,布莱登骑马来到他身后,“全是男人的尸体,他们穿着平民服装,估计是这里的居民。”布莱登看着覆盖路面的一堆尸体说。“他们肯定是与中央军进行过殊死搏斗吧,为了家人,他们不得不拿起武器,”他叹了口气,伤感地低声说道,“他们都是英雄。”
烈日当空,炽热的阳光晒得圣骑士们汗流浃背,他们继续深入,然而面前的恐怖景象让身经百战的圣骑士们也感到心寒。尸体、残肢、首级和内脏遍布镇上各处。街道、小巷、公园和小广场都有清晰可见的血迹。日光下的小镇,犹如地狱。
凯恩突然挥动马鞭,策马向前飞奔。
“喂,主人,等等我们。”布莱登喊道。
他的部下急忙跟上。凯恩没有放慢速度,反而加速往村落狂奔,他想尽快找到他的母亲。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布莱登大声问道,然而他的说话被淹没在嘈杂的马蹄声里。
“妈妈你还好吧?”凯恩喃喃自语,“你要等我,我正在赶回家了,你一定要等我。”他在路口处左转,跑下山坡,跑进一个小村子,那里只有几户人家,一排房子对出还有一片围着的草地,几只奶牛在悠闲地啃着青草。
他拉动缰绳让马急停,然后飞身下马,差点摔了一跤。布莱登的部队追到来了,他看到他的主人飞奔跑进一座房子里。
屋门没锁,他直接推门而入。“妈妈!”他朝屋内大喊。“妈妈,我是凯恩,”他慢步走进屋内,“我回家了。”听不到回应,他内心开始惶惶不安、五内俱焚。他迅速跑上二楼,推开了主人房的房门,他看到了地上的破碎了的水杯,他立刻转身并闭上眼睛。他非常害怕,害怕下一秒就会看到自己最不愿意接受的事,此时,楼下传来脚步声,布莱登上来了。
凯恩用彷徨不安的目光看着他的这位中年部下,他整个身体都在颤抖着。
布莱登看穿了他的主人此时的心境,“我已经吩咐了部下守在外面了,不准进来。”他用平静的语气说,然后,他紧握凯恩的手,向他用力地点了点头,眼神流露出坚定,他用慈父般的眼光鼓励凯恩。
凯恩深呼吸了一下,缓缓看向房间内。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