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6章荒野之息
朱云宁和温碧霞离开芜湖往河南信阳走。
首都南京失陷后,国民政府被迫迁到了武汉。日军攻下南京后,下一个目标就是攻打武汉。
所以国军正准备与日军大战武汉。武汉周围云集着许多国军部队。新四军也奉命在皖赣一带集结。
信阳在鄂豫边境,暂时没有日本兵的影子。不过日军的推进速度很快。有消息传来,日军企图从北边包抄武汉的部队已入豫境。
朱云宁和温碧霞很想趁日军还未发动武汉之战的时候,完成外调任务。
他们还是扮成一对夫妻。
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温碧霞己经能比较自然地扮好自己的角色。这一点可以从朱云宁赞许的眼色中看出来。
这一天他们宿在野外的一座土地庙里。因为他们贪图赶路,错过了镇子。天色己晚,他们不得己才住进土地庙的。
这座土地庙建在一个垭口上,从庙内的迹像来看,土地庙早己不敬土地神了。因为看不到一点烧香祭祀的痕迹。倒有过往行人宿过的样子。
这里荒凉偏僻,估计离最近的人家都很远。温碧霞很后悔,也在暗暗埋怨朱云宁,心想这一晚将是怎样过的呢?
朱云宁显然看出了她的心思,于是主动宣布“纪律”。
“温碧霞同志,这里是荒郊野外,不需要假扮成夫妻。这样,今晚我们划分楚河汉界,以这座土地庙的中轴线为界,你东我西,谁也不能越过界。”
对于朱云宁宣布的“纪律”,温碧霞举双手赞成。她雀跃地说:“行,这庙里有两捆稻草,一人一梱。我搬一梱到东头去了。”
“去吧,有什么事情可以随时告诉我。”朱云宁说。
他们各自吃了一点自带的干粮,庙外的天色就全黑了!
这座土地庙其实很小,如果以脚步丈量,不会超过十步。在如此小的地方划分界河,实在是没有必要。这样的空间与他们在客栈的客房里的空间没有两样。
但他们还是这样做了。
温碧霞过去在打游击的时候,自然不止一次遇到过此种情况。但那时他们都是出生入死在一起的战友,有的还是亲戚朋友。
所以他们在一起很少有今晚这种感觉和举动,有时候打仗累了,随便一歪就睡下去了。
现在并不一样,周围没有敌情,有的只是无边的黑暗和寂寞。
离睡觉还早,温碧霞就对朱云宁说:“朱干事,能不能讲讲故事呀!”
朱云宁瞪着黑亮的眼睛,他也睡不着。听到温碧霞想听故事,就说:“行,可是你想听什么故事呢?”
“什么的都行,就是不要讲妖魔鬼怪的故事,怪吓人!”温碧霞说。
“那好,我就讲些生活俗语的故事吧!既好听,又长见识。”朱云宁说。
“好!”温碧霞喜欢朱云宁的善解人意。
朱云宁问温碧霞:你知道俗语“生不睡柳,死不睡杨”啥意思?老祖宗的讲究,有何深意?
温碧霞在黑暗中摇了摇头,说:“不知道,你讲吧!”
朱云宁就讲开了。
生活中,人们多少都听到过从古代流传下来的一些生活俗语,有些俗语甚至还朗朗上口。
比如“好了伤疤忘了疼”、“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同的俗语都蕴含了古人的经验和智慧。
“生不睡柳,死不睡杨”这句老话背后蕴藏的含义又是什么呢?
“生不睡柳”,字面理解为,人活着时不能睡在柳树下。
在古人看来,人不能去柳树下睡觉的原因有三点。
一是柳树多生长在土壤湿润的环境,若人躺在柳树下睡觉,寒湿会侵入肌体,容易影响健康。
二是柳树会分泌一种粘稠的汁液并滴落,若在柳树下睡觉,这种汁液会滴在身上,不仅很脏,而且难以清洗。
三是茂盛的柳叶垂度低,能够遮阴的地方小,且会影响空气的流动,实在不是适合睡觉的环境。
此外,古人看来,柳树是一种阴树,有表达对死者的缅怀之意。所以一般不推崇在柳树下睡觉。
温碧霞听后大为赞尝:“朱干事,你晓得真多!”
但是她马上又反驳:“朱干事,也不尽然。在炎热的夏天,去小河边的柳阴下一坐,那种惬意呀!……”
温碧霞想起寻乌河边茂密的柳树林。
朱云宁先是听温碧霞在赞叹,就在黑暗中说,我才讲了半个,你就夸我。拍马屁!
后来又听温碧霞反驳的话,就说,那我不讲了。
温碧霞在黑暗中笑了笑,让他继续讲下去。
“死不睡杨”是指人死后不躺杨树做的棺材。这是对其字面的理解。土葬是中国古老的丧葬方式,流行几千年。“入土为安”么!
但它却有很多的讲究。
其中很重要的就是死者要睡棺材,人土葬时,需要打造一种结实且不易被腐蚀的棺材。像杉木、柏木之类。
而杨树因其纹理比较粗大,密度、硬度较小,打造成棺材后,不仅不结实,而且还容易被腐蚀,所以古人一般不用杨树木来制作棺材。
从上述原因可看出,“生不睡柳,死不睡杨”的俗语存在一定的道理,是古人在长期观察下总结出来的经验教训。
温碧霞听了一个俗语故事还不满足,催促朱云宁再讲一个。
“你还想听?”朱云宁又讲了一个“冬不戴玉,夏不戴金”的俗语故事。
为什么说“冬不戴玉,夏不戴金”,有何讲究?读懂古人智慧,掌握养生哲学……
朱云宁讲着讲着,却听到角落里传来温碧霞轻微的鼾声。
朱云宁就无声地笑了笑,眼晴一涩,瞌睡虫也上来了。
睡至半夜,寒冷把朱云宁冻醒了。他侧耳听了听,温碧霞在那头睡得还是很香。只是不停的呓语说明她也在忍受寒冷的侵袭。
朱云宁很想把自已的衣服脱一件到温碧霞,但一想到“约法三章”,他无奈地苦笑了一下。
“这个鬼女子心眼多!”朱云宁在心里说,“还是不要越界吧!”
就在这时,有一种声音遽然而起。
“嗥一一”“嗥一一嗥”,……
朱云宁浑身一激灵:“狼!”
紧接着土地庙的周围狼嗥声此起彼伏。看阵势,这些狼决不是一只、两只,而且,它们的目标正是土地庙里的他们。
狼嗥声把温碧霞吵醒了。她一个鲤鱼打挺起来,枪就握在手中了。
温碧霞几步奔到朱云宁面前,急促地说:“朱干事,几只狼而已,不用害怕!”
她把朱云宁拽至身后,自已持枪守住庙门。
朱云宁回想起在芜湖的客栈里,她也是这样护着自己。他心里就一热,对温碧霞说:
“碧霞同志,你完全不必这样,我也有枪。”
“不行,保护你的生命安全是我的职责!”温碧霞说。
朱云宁说:“我知道你在部队里是手枪队的队长,枪法一流。这样吧,咱们一人守一面,怎么样?”
温碧霞不太相信朱云宁的话,就说:“朱干事,也就这么一块小门,相信凭着我的这支枪,狼是进不来的。”
朱云宁就再也不说什么,躲在温碧霞的后面静观其变。
周围的狼嗥声愈来愈近,在模糊的天光下,看见有几盏明晃晃的灯笼渐渐地靠近。朱云宁知道,那些灯笼是狼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