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幌子
凌珧一路昏昏沉沉，对出了夜莺的一切都没有印象。
朦胧之中，他好像又回到了熟悉的家里，冷冰冰的空气徘徊着。听见“喵”了一声，他捞了个空，吴刚跳进了他身旁的人的怀抱。
他一头栽倒在床上，凭空出现的热乎乎的毛巾擦上了脸。过了一会儿，好像听见有人在打电话。是个男的。不会是他楼上新搬来的邻居吧。
大半夜的吵死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渐渐地，意识模糊起来。他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
梦里一个身形高挑的倩影穿了一身蓝白色校服，短裙，高马尾。在他接近时，那个影子突然转过身来，露出了一双极为漂亮的眼睛。眼尾轻轻上扬，无辜的眼神逡巡过来，像一把利刃，令他心跳加快，陡然生寒。
是叶望舒。
叶望舒用一种他从没听过的温柔声音说：“今天是我生日。”
凌珧在梦里灵机一动，试探地回答：“那，生日快乐？”
谁知下一刻，叶望舒脸色瞬间一变，冷冷道：“现在是东八区时间二十点零五分，你又回来晚了。”
“砰”地一声，叶望舒的房门在他的面前关上了。
通关失败，接受惩罚。凌珧往后一退，仿佛坠入了无尽的黑暗里，开始无限失重。
床上的被子团成一团，轻轻动了动。
叶望舒凑在已经睡着的凌珧耳边，轻声说：“今天我生日。”
空气里安安静静，一片沉寂。
叶望舒起身时，注意到了窗台上一堆摆放得乱七八糟的书，甚至还有两团纸。他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挪开了视线。三秒后，他还是忍不住走了过去。
就在他刚把书本按照先大小再首字母的顺序整理好的时候，耳畔忽然传来了一声微弱的“生日快乐”。
叶望舒转过身去，看见凌珧轻轻咧开嘴，又有些皱眉，迷迷糊糊的声音重复了一遍：“生日快乐，叶望舒。”
“你……”叶望舒呆呆地看着他。凌珧闭着眼睛，嘴里也不知道在胡乱说些什么，一会儿是蹩脚法语，一会儿是乱七八糟的梦呓。
叶望舒站在窗边，怔怔地看着被窝里露出来的半张侧脸。半晌，见凌珧翻了个身，他才露出了几分自己都察觉不到的笑意。似乎是怕吵醒凌珧，他的声音低了几分，跟电话另一头说：
“嗯，他真的很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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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珧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了。他坐起身，头上的一撮呆毛上翘，眼睛盯着薄荷绿的窗帘发呆。
他好像梦见叶望舒了。
那个似曾相识的声音盘旋在他的脑海里，久久没有离去。
要不是他此刻已经从宿醉里清醒了，简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回到上辈子了。难不成这几天只是一个白日梦？
不对啊，吴刚还在呢。
吴刚蹲在房间门口，见他醒了，撅着屁股头也不回地走了。
凌珧翻身跳下了床，光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头不疼，腰不酸，神清气爽——果然还是年轻好埃
镜子里映出的那张脸，连半点浮肿都没有，水珠子顺着额前的碎发流了下来。蓝色和粉色的两把牙刷分别放在玻璃杯里，挡住了颈部。
等一下，凌珧的视线停留在了那两把牙刷上。
——他家里，什么时候，有两把牙刷了？！！
不知何时来到洗手间门口的吴刚一动不动地盯着他手里的牙刷：“喵喵喵喵。”
凌珧和它大眼对小眼，突然想起了某些都市传说，比如一向不开口的猫在看见了不该看见的脏东西时就会反应异常。
呔，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就吴刚这么蠢的样子，也只能看到掀不起风浪的小喽啰而已。
吴刚懒得理他，扒拉了两下他的腿裤子，不屑地走开了。
凌珧捏着那把粉得出水的牙刷，陷入了沉思。他昨晚干了什么？好像喝多了吐了，模糊记得那个女中学生还挺能打架的，然后夜莺来了警察，再然后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总不至于带了什么人回家吧？不能啊，他也没有到这个地步——
凌珧轻手轻脚地跟在吴刚屁股后面，忽然被眼前震惊得有点怀疑人生。
地上随便乱放的啤酒罐子没了，被吴刚咬得到处都是的毛线团被仔仔细细地卷好放在了猫爬架上，连桌椅板凳都以某种整齐到诡异的方式摆放着，地面亮得发光。
这这这么干净、整洁、一尘不染的地方，真的是他家吗？
所有东西都放在自己该放的地方，连角落里的灯牌都以从大到小的顺序依次重叠着。
天衣无缝。
凌珧开门确认了一遍门牌号，没错埃
可就连门牌号都焕然一新。
他一转身，这才发现餐桌上齐齐整整地摆放着早餐。白色的瓷盘上，两片煎好的吐司夹着太阳蛋、牛油果和烟熏三文鱼，几滴番茄酱画了一个可爱的笑脸。红得发亮的小番茄堆在玻璃碗里，还有一杯橙汁和一杯牛奶。
桌角的玻璃瓶里插着满天星。
……应该不是还在梦里吧？
这是什么，田螺姑娘转世吗？可是建国后不能成精埃
这时，吴刚跃上了餐桌，毛茸茸的尾巴一扫，径自把脑袋埋进了玻璃杯——趁着还没有舔到橙汁，凌珧拎起了它的脖子。
就在吴刚双脚离桌时，他才看见杯子下方垫着的一张纸。
【哥哥早上好等不到你醒了，我还要上课呢。东西凉了的话，记得热一下再吃哦。】
落款画了一个弧度好看的下弦月。
凌珧：“……”
“叮”的一声，手机响了。是田螺姑娘本人发来问候。
【月亮：哥哥已经醒了吗？】
仿佛猜到了凌珧在想什么，对面很快又发来消息：
【月亮：哥哥昨天跟我说了好多次生日快乐呢，我好开心。虽然我成年了，但有些事情还是要等到高中毕业后才可以呢。】
凌珧：“……”什么事情？他怎么不记得了？
他不至于丧心病狂到对一个才成年的小姑娘干出什么吧？！
接着，长达几十秒的停顿里，对面都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就在凌珧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时，对方又发来了一条。
【月亮：昨天是我自愿送哥哥回家的，哥哥绝对没有拉着我的手不让我走。】
凌珧的食指一动，手机“咣当”摔在了桌面上。牛奶和橙汁随之一颤。与看上去十分可口的食物相伴的，是一种诡异的忐忑。
凌珧不想承认，那种隐隐的不安好像是——害怕老婆发现自己在外面勾搭别的小姑娘。
不对啊，他虽然又菜又爱喝，但酒品还是不错的，喝醉了倒头就睡，绝对不会耍酒疯。这小姑娘满嘴跑火车，指不定就是来碰瓷儿的。
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他怕什么？
凌珧面无表情喝了一口牛奶，喉咙忽然一梗，呛了起来。
——他这辈子明明还没有老婆！他未婚！他要一辈子当独身主义！他没有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凌珧想了想，放下了手中的玻璃杯，决定去给自己泡碗面冷静一下。
另一边，叶望舒踩在地毯上，电脑里传出机械般念着德语广播的女声，屏幕上是金融时报。在满屏密密麻麻的英文旁，几则娱乐新闻“叮”一声轮番推送了出来。
gene出道c位邱兆吸毒
夜莺酒吧
岛上娱乐发表道歉函
细长的手指在触控板一划，本来要关闭的推送弹了出来。
叶疏桐从他身后凑了过去，瞟了一眼：“这公关文写得不行啊，含混不清，用词模糊，什么叫‘查明事实’？警方通告都出了，还不肯跟这几个人划清界限？换了我还要让他们赔偿违约金和公司声誉损失才行。啧，早点少几个这种狗东西，叶老头当初也不至于骂我不务正业。”
叶疏桐划了一下自己的手机：“嚯，小曲刚还给我发八卦，说这个邱兆还涉嫌拉皮条产业链，哇哦。”
叶望舒点开了相关新闻，余光在手机屏幕上停顿了一下，这才看向曲面屏：“夜莺也发了道歉声明，要停业整顿两个月。”
夜莺的发文言简意赅，先面向公众进行自我检讨，再承诺严肃整改，将会员准入制纳入包场规则之中。跟岛上娱乐那一篇公关比起来简直是高下立现。
“是该整顿整顿了，也不知道哪条狗胆子大到敢在叶老大的地盘撒尿。噢，我知道了，可能是岛上娱乐那条狗。”
叶疏桐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心生忧虑。看戏的神情一变，小心地试探道：“不过，月亮，你之前说的jiehun……是什么意思？戒荤？你要吃素了吗？”
这时，叶望舒的手机亮了起来。
叶望舒表情淡定，飞快地拿过了手机，走到了窗边。
叶疏桐怀疑自己看错了，但是那个备注分明就是“哥哥”。
——哪个哥哥？他家月亮从来都是直呼大名，总不能是叶敬然背着自己偷偷改id了吧？
他想了想，觉得这个可能性最大，索性把自己的昵称改成了“全世界最英俊的哥哥”。
叶望舒划开对话框，忍不住勾了下嘴角。
【凌：不好意思，昨晚喝多了。你别在意，就当遇见了一条流浪狗，多用点酒精消毒。】
语气很温柔，也很冷漠。
凌珧发送了这一条，心想自己姿态都这么低了，这回总能解决了吧，顺势把吴刚强行按进怀里开始一通狂撸。
很快，对面回复了。
【月亮：我好喜欢狗狗的，你看，我还会给狗狗缝衣服[图]。】
话都说到这样的地步了，凌珧不信对方没听懂。或许是年轻人碍于自尊心，不会承认。但这样下去确实有点麻烦。
凌珧犹豫了片刻，看来，不得不使用杀手锏了。
【凌：嗯，我老婆也会做这个。】
【月亮：……你结婚了？】
【凌：[嘘]不要告诉别人哦。我老婆很温柔，长得很漂亮。家里是那个xx财富排行榜第一名的，有钱到人神共愤。唉，不过，她就是太爱我了，看见我跟别的女生说话都要哭好几天呢。我实在是不想让她困扰。】
对面陷入了深深的沉默。凌珧微微一笑，计划通。
前世结婚后，他没少借着叶望舒的名头来解决麻烦。反正叶望舒如今远在海外也不会知道的，就算知道了应该也只会把他当成脑子有病来处理。
过了一会儿，对面发来了一条信息。
【月亮：呜呜呜这是什么神仙爱情。祝哥哥嫂子长厢厮守、百年好合、三年抱俩？
凌珧满意地勾了勾唇，吸溜了一口泡面。
三人群里，陈阑转发了岛上娱乐的道歉声明，发了一个摊手的表情。
【陈阑：樊姐真是良苦用心。】
凌珧随意扫了一眼。不知道是哪家狗仔最先爆出来的，热搜上早就炸开了，可以说是送了吃瓜群众一个年底大瓜。
他知道杨樊手里的牌这下子全都废了。事到如今，还想着要保人，着实不像是杨樊这么理智的人会下的决定。除非，是岛上娱乐要保人。这个公司背景复杂，邱兆这些人不过是台前的傀儡。
想不明白，也不该是他想的。
陈阑的来电响起。凌珧没来得及看，手指一滑就碰到了接听。
“凌哥，《吴钩》的试镜就是今天了，别忘了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