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京都清水观音寺外, 楪茂听着身边有人在介绍，五条大桥上弁庆与源义经那一战之精彩，而后弁庆输的心服口服, 便当了源义经最忠诚的家臣, 陪伴其实现大业。
彼时手机响了，是安娜打来的，他接听后，简单聊起自己来京都去五条家的事。
“五条家吗？大氏族呢, 住的地方都是那种和式建筑，拍照特别好看……京都这边景色和东京不太一样，我第一次来时看到好多cos武士的在城里乱跑, 什么幕末啦，新选组啦, 刀剑乱舞啦——”
安娜絮絮叨叨介绍, 却听自家儿子问起咖啡店的事。
这个她可在行了，又滔滔不绝地说起来。
“我在这住了几天啦~给你说啊, 茂, 我和他说了我的事了，他都没在意的, 还问我饿不饿，中午想吃什么~然后我就顺便告诉他我还有你这么大的一个儿子……你猜他说什么？”
安娜故意买个关子, 然后自己先忍不住了, 大笑出声：“他说这么大的男孩子吃的一定多, 那他以后多烧两个菜，哈哈哈，老娘决定就他了！”
港口mafia虽然算特殊职业，但不至于能限制每一位成员的家庭、情感, 只要大方向不出问题，基本不会牵连家人。
“正好让你前辈给你做向导，之前听茂夫说，你毕业的时候他也来学校看你了？告诉他回来我请他吃饭。”
正好因为出差无法出席孩子的毕业典礼，安娜还担心对方会心里不平衡，或者学校有人拿这个事嚼舌根，但五条悟一去正好解决了这个问题。
“嗯，但记住千万别让他喝酒。”醉酒的五条悟太缠人，一般人根本招架不住。
楪茂的鼻梁上有一副墨镜，遮住了那双红色的双瞳，在随意逛了一些景点之后，他随五条悟来到了一处宅邸前。
随家仆一路走进，是茶庭风格的内院，走过石阶灯笼，先在石蹲踞前用清水净化双手，楪茂只感觉安静，即便抬眼能从围墙外看到现代化的高楼广厦，但在这个院子里，人就是回归于禅意一般，迅速平静下来。
那个领路的家仆见五条悟带着楪茂边走边看，不由莞尔：“家主大人，您很久没回来了，有没有怀念的感觉啊？”
结果，五条悟很果断道：“完全没有。”
楪茂下意识反问：“完全没有？”
明明是这么漂亮的地方，在这样古色古香的地方长大，应该会养成那种举手投足都很优雅很合礼节的气质吧。
然后，再回忆下五条悟的日常——竟然完全没有那种感觉。
楪茂满脑袋问号，十分不解五条家究竟在抚养的那一步出岔子，导致五条悟长成了一个任性的家伙。
五条悟看过院子里那些熟悉的痕迹，道：“换做任何人，整个童年都只能被关在这样一座宅子里，都会不想再回来的吧。”
关在这个宅子里？
楪茂越听越疑惑。
作为十分珍贵的六眼，在五条家不是应该受到最好的对待和培养吗？怎么忽然成为了笼中鸟一样的角色？
“悟的话太容易让人误解了，还是我来解释吧。”
忽然，一道女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一个白发的和服女人优雅站在石汀步上，背后的茶室里早已准备好茶点，似乎已经等候多时。
“母上大人。”
楪茂听见五条悟这样称呼，也就明白对方的身份了，当即道：“您好，我是楪茂。”
由于见面摘掉墨镜和帽子是一种礼貌，所以他习惯性摘了墨镜，那双红瞳出现时，五条悟的母亲明显怔了一下：“哦呀，很漂亮的颜色么。”
说着，她看了看自家儿子的蓝眼睛，忽然问：“假如你们有后代的话，会不会是红蓝配色的鸳鸯瞳呢？”
这熟悉的思维发散模式，该感叹一下这对果然是母子么？
“夫人！您别开玩笑啦。”
那个领路的女仆有些脸红地提醒，后者不甚在意地轻笑摆手：“打趣一句罢了，来吧孩子，初次见面，我是悟的母亲五条由利。”
由利让人准备的是传统的抹茶，碾过的茶粉冲出来带着细腻的泡沫，楪茂听对方聊起，当年六眼爆诞之后，咒术界发生的一点插曲。
“因为悟的诞生打破了咒术与咒灵的平衡，因此有诅咒师悬赏1亿刺杀悟，这也令我们十分头疼，所以，在这孩子能纯熟掌握术式，有能力自保以前，只能将他养在家里，由五条家的术士保护着，无法自由行动。”
由利十分耐心地从二十多年前开始讲述，虽然与楪茂初次见面，但看她和善的模样，想来五条悟也有和她提过自己。
“我对于悟的选择没有任何意见，继承六眼也不是我和他能控制的，至于血统传承什么的，悟在继承家主的时候便说过了，他去世后六眼总会重新诞生于五条家，到时候那位便是下人家主。”
明明是涉及家族利益的分配问题，但五条由利语气淡淡，似乎对这些事并不感兴趣过，将这些事说完，她倒是兴致勃勃提起别的来。
“茂的话，喜欢枫叶还是樱花？”
奇怪的问题，楪茂想了想，回答：“枫叶。”
“这样啊，那我就知道了~”五条由利弯起眸子，十分高兴地合掌。
等到进了卧室，楪茂知道由利的意思了。
和室的衣架上摆着一件做工精致的和服，上面的图案是枫叶。
原来是为了给他准备衣服啊。
和服的底色是十分清淡的浅绿色，准备衣服的仆人是位年长的婆婆，她屈膝帮助楪茂穿好这身衣服，待五条悟来找人时，正好看到婆婆在给楪茂梳头发。
镜子里倒影出一双鲜艳的红瞳，五条悟对比了衣服和双眸，有些无力道：“本家人拿到的你照片是绿眼睛的，所以由利给你准备了浅绿色的和服，失算啊。”
红配绿，撞色了。
由利特地挑的布料没有完美匹配楪茂的眸色。
楪茂这才知道由利见到自己的惊讶是从何而来，他揉了揉眸子，用力闭上双眼，良久，再睁开，那双眸中的鲜艳红色渐渐褪去，恢复了原本的绿意，可没过多久，他又控制不住双眸转红。
“现在我的力量不太稳定——等适应之后就好了。”
身躯是青年的模样，那就代表还没有完全适应，楪茂有些困意地揉着眼，眼角微微发红地垂眸。
那位服侍的婆婆担忧地给楪茂递了一块帕子，而后目光询问五条悟。
咒术师摆摆手，她便意会着起身退下，而后，五条悟便坐在楪茂身边，让他能靠在自己身上休息。
“现在的状况是怎么回事？今早起来我被吓一跳。”
能吓到五条悟的人不多，特别是今天楪茂的状态，有那么一瞬五条悟以为对方是不是恢复了神明的位格，要回归天上国度了。
“昨晚恶魔把我之前遗落的东西送来了，我一次恢复太多，有些失控。”楪茂只能粗略解释，目前转生的神明就他一位，这种事没有任何经验，他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可能明天早上一起来，我就恢复了。”
“是吗？那今晚早点休息吧。”五条悟由衷建议。
由于担心，他决定睡在楪茂这，否则万一明早醒来，对方又变成了别的样子，他怕自己会认不出来。
入夜后，五条宅便陷入静谧之中。
由于长久未归，在略感陌生的环境里，五条悟睡得比较浅，朦胧间感觉到枕着自己胳膊的人似乎起身了，他有些迟疑地睁眼，发现楪茂真的不在身边。
和室的门是拉开的，有身影站在庭院里。
披上羽织走到门边，五条悟看见庭院里漂浮着点点荧绿的微光，期初他以为是萤火虫，但转念一想，这季节对不上，用六眼仔细辨别，就能看出，这些光点是纯粹的灵力。
祂站在庭院里，像是在重新整理属于自己的力量一般，那些充沛的灵力都外泄了，然后再由祂一点一点重新拾起充足，补充进目前的身躯里。
这次出现的是曾经在迷宫里见到的那位，黄金冠冕犹如鹿角舒展分叉，祂张开双臂，身躯好像是半透明的，让那些力量重新回归自己。
五条悟有种对方下一秒就会淡化消失的错觉，于是走进庭院，慢慢靠近那位神明。
在他靠近的那一瞬，庭院里的所有灵力都被祂回收了。
帘帷下的眼眸缓缓睁开，从绿色转成鲜红，祂周身燃起烈火，席卷之后，恶之相冷漠凝视人类，道：“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祂逼近一步，脚下踩着火焰的莲花。
“将我从小镇里带出，是希望我支持你的祈愿？”
火焰幻化出一副光景，是高层被彻底抹除，咒术界重新洗牌的世界。
乌托邦式的美好结局，祂问：“你想要吗？”
五条悟看着祂所展示的力量，恶之相给予的诱惑像是能一瞬间达到他所设想过的目标一样，只要此刻说一句好，他都不需要付出任何努力了，咒术界就会变成别样安宁的地带。
可是，理智却在说，不能答应。
从小就会被教育天上掉馅饼都是一场空，再来就是，假如自己说了是，那么实现这个愿望之后，楪茂回去哪呢？
于是，五条悟摇头。
他带楪茂离开盐镇，不是完全为了那样一个不纯粹的目的。
“咒术师没什么不好的，虽然疯狂了点，危险了点，但茂做咒术师这段时间，也有感觉到开心，不是么？”
反问了面前的神明，五条悟道：“茂，我现在只希望你能回来。”
火焰慢慢平息了。
红瞳里晦暗不明的光看着眼前的人类，祂轻声道：“小小的愿望。”
五条悟淡笑：“我只有这一个祈愿。”
看着对方坦然的模样，祂侧脸哼了声。
“算你走运。”
五条悟又一次睁开了双眼。
这次不是夜里，天已经大亮，阳光从窗的缝隙落进来，还能听到小鸟的叫声，婉转悦耳。
双臂张开躺在被褥上，五条悟迷糊地回忆昨晚所见，一时分不清是梦还是真实。
随手摸一摸身边，周围空荡荡的，他当即清醒，而后注意到，房间里还有人。
从屏风后走出，还是刚成年的少年模样的楪茂捧着手机，温吞吞地探出脑袋，想看五条悟醒没醒，见人坐在那似乎在发呆，于是问：“悟，我没带充电线，你的在哪？借我用下。”
绿眼睛水润润的，少年的身形还不太高，他见五条悟不动，用手在那双蓝眼睛前晃晃。
“没睡醒吗？”
“醒了，你变回来了。”五条悟说着，忽然伸手，把少年身形的人一股脑抱进怀里，鼻尖用力闻了闻对方软软的发丝，喃喃“梦到你转校那会的事了，超——后悔的！”
“啊？你还记着？我都快忘记了——”
费力地安抚起一大早就不太对劲的大型白毛缅因，楪茂不知道对方的沮丧从何而来，只好不断拍
着五条悟的后背，试图让对方舒服一点。
“我保证，我不是为了什么不纯粹的目的把你带到东京的，假如那时候你真的不愿意来，我宁愿你一直呆在盐镇。”
吃早饭的时候，某人在叽叽咕咕说。
“茂啊，昨晚那个梦吓到我了，你不抱抱我吗？啊，我知道了，你不喜欢我了。”
散步的时候，某人吧唧吧唧说。
“我的心好痛啊，得了不贴贴就会死的病，兔子好像也会有这种病，会因为寂寞而当场去世。”
在玩游戏的时候，他还在叨叨地说着，没完没了。
“啊啊——”
游戏输了，某神明也气炸了，扑过去把人按在榻榻米上，一顿狂亲。
“补给你补给你！做个梦都那么沮丧你是什么敏感的小动物吗？”
有一米九的敏感小动物吗？明明那么大只你快别闹了！！
被糊了一脸口水，五条悟终于高兴了，仰躺在地上，收拢双臂把人圈在怀里。
“以后每天都要有的，早安的吻。”点了点对方淡色的唇，五条悟指了指自己的“别的等楪茂大一点吧，我们可以慢慢来。”
“……人生规划应该从职业选择和成家的角度来做吧？”楪茂忍不住吐槽。
哪有把早安吻和那什么提上日程的？
“是啊，人生规划，那么先从大学开始吧，这四年只能在东京，四年后茂大学毕业，不继续深造的话，我们也就可以考虑在哪个城市定居了呢，家里养小动物吗？住的地方选择洋房还是和居？……”
听着对方絮絮叨叨的规划，楪茂头一点一点，最后喃喃：“等那个时候再选吧，那么多事，一件一件办才处理地好。”
“你说的对。”五条悟道“那么就当做你在说‘我愿意了’。”
神明卡壳了。
咒术师委屈巴巴：“不愿意吗？”
……
“愿意。”
白色大号缅因终于被安抚了，乐颠颠地叼着神明去打联机游戏。
午后阳光正好，世界一片安宁。
作者有话要说： 号外。正文完结，撒花~~
吭哧吭哧地码出来了。哈哈哈。
番外我再酝酿酝酿，哈哈哈哈，码完真是格外高兴，大半夜的。
谢谢墨之于白的营养液+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