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第章水泥
“子微,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裴疏翻了翻衣柜,官服挂在最里面,内阁的衣服非常低调,比最末尾的小官还要简朴。周朝主火德,木生火,官员全部是黛绿色的官服,只有花纹不同。内阁属于金克木,是监督管辖官员的一环,用的是素白色官服,所以也被俗称为白无常、白鬼。
周衍十分喜欢他穿白色的衣服,与银白的长发相称,更显得玉骨冰肌。“说好要陪我的,可不能反悔。”周衍从床上起身,给他穿上素白的官服,手腕瓷白纤弱,比裴疏少了大半血色。
裴疏拉着他的手贴在脸上,只出来这么一会儿就已经微微发凉了。“不反悔,很近的。”除刑部和京衙府,其他部门办公的地方都在天街也叫官街,是围绕皇宫的一环街。然后是官员及皇子公主居住为主的二环商居混合街。
周衍笑了笑,楚楚动人的温柔雅致,他已经十分擅长利用自己的优势。小家碧玉的极致,真是一颗玲珑剔透的美玉,却渗着瓷器的刺骨冰冷。这份锐利只在眉眼之间,不曾溢出半分,里面的野心和欲望如同烈火,将这副残躯焚尽也在所不惜。
六部现在是专项科考制度,只要有一技之长,考过了之后都有专门培训。一些江湖的名家也有金盆洗手来工部养老的,就像蝴蝶镖拿来这里问一圈,肯定有知道的。
献帝这次也是临时起意,只有一个小太监先一步来传的口谕,工部的人乱糟糟的排了许久的队伍,还有没换好衣服,穿着工服的,躲着站在了后面。干净的被推在前面充门面,“不是!我是新来的我不会接驾啊!”
“新来的更要抓住机会在圣上面前露面了!而且不是培训过了嘛,我相信你!”一位浑身沾着灰土,粗衣麻布的老先生躲到人群之后。
“圣上驾到!”尖锐的喊声从街外传来,新来的小工郎头皮发麻,六部的科举都是见不到陛下的,这是第一次啊啊!
身边的人都哗啦啦地跪下,反正跪着就对了吧。小工郎脑袋空空,直到视野边缘出现了一抹殷红的衣摆,完了,该说什么来着。好在身后震耳欲聋的喊声拯救了他,“工部臣等参见圣上,圣上万安。”小工郎只张了张嘴,就混了过去,不会被发现吧。
“安,”献帝扫了一遍黑压压的人头,一眼就找到了头发花白还秃顶的吴主司,“老吴,你躲那么远做什么,朕今天可是来找你的。”
“陛下恕罪,老臣身上多有不便,怕冲撞了陛下。”吴司公远远地喊,中气十足震耳欲聋,但真就一步都不过来。
“朕不管,你留下,其他人散了。”
小工郎如释重负,第一时间跑了。走远了才敢偷偷看一眼圣上长什么样,就是好奇罢了。俊逸疏朗,威仪雍容,做什么都慢悠悠的,像是没什么能惊扰他。身后那人,奇怪,无论是头发还是容貌都该是个惹眼的存在,但就像个透明人似的,跟在陛下身后,如同影子一般,白色的影子。
察觉到陌生的视线,那个人往这边看过来。小工郎连忙低头,跑回了司办里继续学习基本的字词和礼仪。他没有看见裴疏的眼神,裴疏反而看到了他离开的背影,是那个小孩,有点用处。
献帝说了来看水泥的事,一群工部的人吵吵嚷嚷的,一人一句比市场还要热闹。吴主司站出来安抚了几句,领着献帝往他们做实验的地方去。人已经走了一段距离,裴疏才脚步迟缓地跟上去,沾惹了灰土什么的,回去还要收拾好久才能抱到药香味的殿下。
“陛下,这个是按的配方比例做的,干了之后不容易开裂。其他这些是我们调的其他比例,都有点小问题,比如干得比较慢,浪费材料,易开裂等等。”吴主司亲自上去踩了踩,跳了跳。然后小太监才扶着献帝上去感受一下。
“嗯,不错。车、马在上面如何?”人走着确实不错,但出远门还是需要交通工具的,只有这两种比较普遍的类型。武功高的用轻功赶路没话说之外。
“在这边,我们铺了一段长距离的。”确实很长,绕了一圈工部。“马匹容易打滑,车子的滚轮却是极其方便,我们在想能不能改善一下马的马蹄铁。”马匹缓速前行还好,如果疾驰很容易出意外。
人呢?献帝突然想起一起来的,怎么现在不见了。越过人群往后看,一头银白发丝在阳光下熠熠耀眼,藏在角落里,似是没什么兴趣挤过来。“小裴!过来看看!”明明是他提议来的,现在又躲在一边悠闲。献帝看不得他闲下来,能者多劳,这么好的人才,一个顶满朝文武,怎么能无所事事呢。
围绕着的工部侍郎们左顾右盼,不知道陛下喊的是谁,刚刚陛下身边有人吗?后面的工郎看见了那令人心颤的白色,跟在陛下身边的,大概只能是内阁之一,还姓裴他扯了扯前面的同事,“怎么?”前面的工郎回头,倒吸一口冷气,脖子僵硬地再扯了下更前面的伙伴。完全没看到啊,陛下也不说一声,刚刚没有得罪人吧。
人群一个接一个地分出一条通道来,裴疏有点迟疑地走了过去,他本来想着用轻功跃过去,还不会弄脏,现在这样也行吧。“这位是?”吴主司有点眼熟这头标志性的银发,一时有点想不起来。
“在下裴疏。”是那个年轻的内阁参议,不对,应该是另一个人。吴主司打算装聋作哑,牵扯进去绝对没好事,“原来是裴参议,久闻大名。”
“吴主司觉得这个能大规模推广吗?”
“城内肯定是可以的,但是用来链接城镇的话,暂时还不建议。”
“把配方公开如何?”裴疏突然抛出这么一句,把吴主司惊得一震,这些一般不都是官家要握在手里的东西吗,就像制盐,炼铁之类的。献帝本来也是这样想的,不过裴疏这么一提。
“这个材料也简单,百姓想铺的话可以自行调配。还有利于商会运输货物,他们可以几个家族一起筹钱修。除了一些主道和农田必须禁止,我觉得没有让官家出钱的必要。”既然垄断配方那就必须自己修,而且还要招劳役,坏了也要官家维修,暂时没有必要。这件事就跟修运河一样,是功在千秋的大好事,但绝不可一蹴而就。
献帝也不想出钱,修路这种收益缓慢的事情现在不合适,大部分钱都要先供应打仗那边。“运输粮草很需要修路,不如先往西北修一条,也让百姓看看效果。”这就是试点的意思,吴主司也很赞同地点了点头。
几人谈了一些具体的事宜,裴疏还要持续跟进这件事。回去的路上,献帝问起,“那个赵家怎么办?配方都不是他们的,还拿来邀功?真是不知死活。”
“随便赏些不值钱的打发了就行,他们不甘心,说不定还会继续压榨江唯身上的好东西呢。”
“确实,哈哈哈!”献帝扬眉吐气地大笑几声,至少在这个皇权至上的世界里,他们的能力也是有限的。
再高的才华,皇帝看不惯就能落榜;再高的武力,皇帝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就能处死;再富有的商家,还不是一句话就能抄家。裴疏笑了笑,他们能先人一步,他又何尝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