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这样做真的没有问题吗？”
走在回武装侦探社的路上，中岛敦的面色有些纠结。
他身边的芥川龙之介将那双灰色的眼眸投向了他，用沉默当做了这次回答。
中岛敦跟他对视了一眼，最终败下阵来抬手抹了一把脸：“……不，就算是这样，直接把他们打到承认也太怪了吧？”
迟疑片刻，他发出了灵魂质问：“我们难道不是正规的侦探社吗？”
这几天侦探社受到的攻击越发猛烈了起来，尤其是在菲茨杰拉德对他们宣战过后，这直接导致气氛也越发紧张了起来。
在这段时间里，社长福泽谕吉宣布暂时停止接受委托，准备了结完之前的工作后就专心迎敌。
这一次中岛敦跟芥川出动就是去处理一个小型混混组织，他们收受钱财后洗劫了一些机密资料，而且时不时会来骚扰他们公司。
委托人的委托则是想让他们调查出这其后是由谁雇佣的，即使调查不出来也希望能够让这些人停止日常的骚扰。
中岛敦仔细查了资料，调出了委托人公司与其他公司之间的利益往来，锁定了几位嫌疑人后准备调查他们与那个组织之间是否有资金流向。
——然后芥川领着他就打上了那个组织。
刚刚进入武装侦探社没有多久的中岛敦看着倒了一地的混混，对武装侦探社的性质究竟是武装还是侦探社进行了一个迷茫。
芥川仍旧用那双没有温度的眼睛盯着他，而中岛敦则诡异地从里面读出了“那应该怎么做”的意思。
……为什么这个人能把认真求教做成这种威胁的样子啊？
“比如说，找到他们的弱点，然后利用这个稍微暗示一下就能很轻松地达成目标了。”
中岛敦竖起一根手指，用一种非常阳光坦率的语气对自己的临时搭档举例。
——这种办法更不像正经侦探社了啊！
换成其余任何一个人也许都可能忍不住对敦这句话进行吐槽，但芥川龙之介好巧不巧就是那种认真到有些过分的类型。
于是黑发的少年思索了片刻，谨慎地问了一个问题：“结果会有区别吗？”
“……没有吧？”中岛敦迟疑。
“那为什么要这么做。”芥川龙之介用一种带着微微骄傲的语气反驳，“刚刚在下只花了一分二十秒。”
从那群混混一脸不屑“就你们这两个小毛孩儿”到哭着“是我们干的”把自己老底泄了个干净，在罗生门的温柔劝导下仅仅只花了一分二十秒。
可以称的上是迅速准确了。
中岛敦：……
有、有点合理哦。
——但还是很怪啊！
他挠了挠头：“……如果他们之后心生怨恨去报复委托人呢？”
“在下让他们交代了近半年内干的所有事情并让他们停止之后的一切非法活动，并没有明确信息。”已经对这一套轻车熟路的芥川说，“更何况在下给委托人留了联系方式。”
漂浮在周身的罗生门如实的传达了主人“他们敢再来在下就敢再去揍一顿”的想法。
意料之外、但好像又确实是芥川能做出来的奇妙周到啊……
有些被同化了的中岛敦想。
他幽幽叹了一口气，为自己入职侦探社之前还纠结过的“我真的擅长调查案件、适合这份工作吗”这件事。
完全是白纠结了啊！
眼睛的余光中像是闪过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中岛敦转了转头，优异的视力让他一下子就锁定了那个人。
“安吾先生？”
那个黑发的身影也发现了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后向他们打了声招呼。
“中岛君，芥川君。”
真巧啊。
正准备去洗一下新双黑脑壳的坂口安吾心情微妙。
“安吾先生是要去做什么？”
他看着一路小跑过来在自己眼前站定的少年，目光忍不住在他有些怪异的斜切刘海上停留了片刻。
这就是未来的韭……咳，战斗力啊。
“有点事情要去侦探社找一下太宰。”
“这样啊，”中岛敦说，“我们正好要回侦探社，安吾先生一起吗？”
在应下了中岛敦的邀请后，坂口安吾跟着这两位少年在大马路上溜达了起来。
中岛敦整体还算平稳，只是时不时会出神一下，但他一旁的芥川龙之介却总处在一种飘忽的状态，看上去马上撞到路边某个电线杆也不会让人觉得奇怪。
觉察到他目光的黑发少年转头看了过来，微微有些疑惑。
他那双灰色的眼睛通常来说如同没有人类的情绪一般，空荡荡仿佛蛰伏着一只择人而噬的野兽。
如果不是坂口安吾有着数年的卧底经验且怎么说也算得上阅人无数，他应该也看不出这位眼里的那点疑惑。
在两人对视了几秒后，像是意识到什么一样，芥川说：“不会撞上去的。”
坂口安吾：……
能在这么短短的几秒钟内意识到别人在想的是什么事情，某种意义上很厉害啊芥川君。
“因为也有别人问过。”沉默几秒钟，芥川又补充了一句。
“是有什么烦恼的事情吗？”
再怎么说面前这位也是被寄予厚望的韭……小白菜，对方的妹妹还是自家得力干将之一，坂口安吾还是不想这位在思想上出什么问题的。
芥川微微低下头，灰色的眼睛闪过一丝冷光。
他用一种沉重而坚定的声音缓慢开口：“在下在想怎么杀掉他。”
啊……
坂口安吾心情复杂地推了推眼镜。
“具体是？”
灰色眼睛的少年回答的速度非常快，如同斩钉截铁一般：“织田前辈。”
不，这种时候就不要用敬称了吧？
他一直知道太宰治是教不好孩子的——具体参照他自己世界身为港""黑祸犬的芥川龙之介，那位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别人头疼的源泉。
但织田作先生您一位收养了一堆孩子的老父亲教出来的孩子怎么也这么怪啊？
虽说是这样，但芥川跟织田作的关系绝对算不上不好……或者说他们之间确实存在着某种名为亲情的东西。
也许这就是他们之间独特的相处方式？
最终，坂口安吾礼节性的为他鼓了一下劲：“加油。”
芥川点了点头：“多谢。”
目睹了这一切的中岛敦：……
他已经放弃纠结这些事了。
抬头看了一眼，小老虎非常庆幸地发现自己马上就要到侦探社了。
在闷头冲上去打开了门后，敦冲着里面喊了一句我回来了。
“嗯，欢迎回来。”
侦探社的会客厅此时只有一个人，正在整理文件的国木田独步一边说着一边将最后一叠归类整齐，然后抬起了手腕。
他拧着眉看着手表上的时间，用一种充满了头疼的语气开口：“芥川又是一路打过去的？”
“嗯。”没等中岛敦说什么，晚一步进门的芥川就率先回答了这个问题。
看着仍旧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有什么不对的芥川龙之介，国木田独步绝望地按了按自己的鼻梁。
——很少有人知道的一件事是，在太宰治刚来时，国木田独步曾有一套改造搭档的计划，力求把太宰改成新时代靠谱好青年。
后来芥川来了，麻木的国木田就抛弃了“孺子不可教也”的太宰治，准备在青少年的花朵期把这位新成员先掰过来。
当然，这一切导致的结果就是，无论是太宰还是芥川，他都在他们身上达成了彻彻底底的大失败。
国木田更麻了。
在经过这两次的打击之后，侦探社的下一任社长，浑身上下都闪耀着理想光辉的国木田独步并没有放弃
——他触底反弹了。
目前，他的想法已经进化到了两位一起改造，同时将太宰和芥川都改造成新时代好青年的地步。
……只能说，未来可期。
并不知道这个计划的芥川龙之介在国木田“算了，记得写文书”的声音下僵硬了身体。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国木田独步，试图让他把这残忍的一句话吞回去。
“在下觉得这是浪费时间的行为。”
已经能熟练忽略芥川凶恶眼神的国木田独步摊开了手里的记事本，一边记着什么一边对他抛了一句：“抗议无——您是？”
说了一半的话被终止，他的目光落在了最后进门坂口安吾身上，语气里有些歉意：“我们侦探社暂停营业了，之后如果恢复的话会公告。”
明白这条路走不通的芥川换了个目标，转头盯上了身边的小老虎。
中岛敦努力忽略身边那道让人发毛的视线让自己自然一点：“这位是太宰先生的朋友，是来找太宰先生的。”
“哦，太宰那家伙啊。”
国木田独步做出了一个类似于牙疼的表情。
曾经在中原中也以及自己身上看到过同样神色的坂口安吾心情微妙。
“他应该在十至十五分钟内会回来，如果没有回来的话就应该是又找了条河入水去了。”
显然国木田独步对这个宽泛的“十至十五分钟”很不满意，他咬着牙又补充了一句：“这个天天给人添麻烦的家伙。”
在惹怒同事这一点上，太宰真的各方面都能称得上一句天赋异禀啊。
明确感受到他怒意的坂口安吾默了一下。
“谁来了吗？”
有些倦怠的脚步声响起，有人打着哈欠从里间走了出来。
被打量感觉一闪而过，坂口安吾看向了那位有着轻快少年人模样的侦探。
名为江户川乱步的侦探社成员晃了晃手中空荡荡的汽水瓶，像是想到什么苦恼的事情般，还没等到上一个问题的答案就自顾自切了另外一个话题。
他向着几人举起瓶子，语气认真：“有谁能帮名侦探把弹珠取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