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顾浅忍了忍，这些年来的彷徨，无力，茫然全部侵袭而来，捂住脸庞，泪水涟涟：“我很怕，很怕，怕你们会出事怕我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蓝忘机知道自己的师姐顾浅是个坚强的人，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茫然哭泣的她，他都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屏风，很想让蓝涣出来，但是他知道不能。
想了想，取出自己的忘机琴，弹起了《清心音》。
一曲罢，顾浅已经调整好了心绪，擦干净了脸，如果不是眼睛还有些红，已经看不出什么了。
顾浅目光落在香炉上袅袅升腾的烟雾上，声音还有些低哑：“阿湛，有花堪折直须折，你和阿婴彼此有情，就不要蹉跎你们的美好时光。要知道，易得无价宝，难得知心人啊。脸皮比起拥有他，孰轻孰重？”
蓝忘机轻轻回了一句：“那么师姐你呢？你是怎么看待兄长的？”
屏风后的蓝涣想不到蓝忘机会问出这个问题，忍不住透过隙缝仔细地看着顾浅。
顾浅似乎被惊醒了，把玩着茶杯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收紧了，目光移到蓝忘机脸上，笑了笑：“阿湛你问这个干吗？你兄长不就是我师兄吗，整个修仙界都知道，蓝氏双壁中的蓝大公子，泽芜君乃是当世明珠，世家楷模。”
蓝忘机平静的目光穿透了顾浅那故作平静的笑脸：“师姐，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师姐既然知道拿有花堪折直须折来规诫我，那么你自己的事情，你又为何逃避？”
顾浅讪讪一笑，辩驳道：“我逃避什么了，你要去折阿婴这朵花，师姐又没什么花要折。”
蓝忘机不言不语，只冷冷盯着顾浅看。
顾浅看着这张脸，却忍不住想到了另外一张很是相似的脸上。只是那张脸上，总是像冰雪融化后的和煦春风，而且对着自己的时候，温柔更甚，眼里总是盛满了情意。
顾浅低头不语，扪心自问，被蓝涣那样对待，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他对自己的情意，也正是因为这个，所以这些年来，自己总是装傻，而上次岐山清谈会后，自己简直是躲着他走。基本上除非必要，只要有蓝涣出现的场合，自己都避而不出的。
也许今夜本来就心绪不平，刚才又才失控过，被蓝忘机这般问，顾浅才勉强平复的心绪又开始翻滚。那股子涩意，酸意，无力感全部翻涌上来。顾浅陡然生了一种疯狂和勇气，今夜就让自己失控到底吧。
顾浅直视蓝忘机，冷然道：“蓝湛，蓝忘机，你答应师姐，今晚师姐说的话，做的事，你绝不可以和任何人说。”
蓝忘机正色道：“是，师姐。”
顾浅摇摇头，自嘲地笑了笑，从乾坤袋里拿出一坛天子笑放在矮桌上，又从托盘里拿了一个茶杯放在自己面前，拍开酒坛封口，倒酒入杯。看了一眼酒杯里荡漾的酒水，举杯，仰头，一口气喝了。
蓝忘机和蓝涣都被她的举动吓住了。
“咳咳”，顾浅被呛了下，笑了：“阿婴一直说天子笑怎么好喝，我早就想尝试了，因为不知道自己酒量和酒品，但是没敢喝。这坛天子笑还是上次阿婴来云深不知处听学的时候，我们一起去买的呢，今天总算一偿宿愿！嗯，味道不错，冷冽又回甘，香气清冷，很符合我们云深不知处的气质。等你把阿婴拐回来，我以后一定要和阿婴一起喝！”
蓝忘机嘴角抽抽，移开了目光，似是不忍直视。
然后顾浅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喝完，笑了笑，觉得还行，摇摇头，又倒了一杯。
三杯酒下肚，顾浅觉得腹中的热气上涌，似乎勇气也来了。垂首看着手中的杯子，又开始把玩起来，笑了笑，说道：“阿湛你是想问我，为什么无视蓝涣对我的情意吧？很简单啊，阿婴他无知者无畏，他可以随着自己的心意去撩拨你。但是我，不行，我可不能假装自己是无知无畏，去撩拨他或者接受他。”
蓝忘机疑惑的目光看向顾浅：“为何不能？父亲他们都乐见其成。”
顾浅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你也知道，我的师父，你们的父亲，如果知道我和蓝涣有点什么，他何止是乐见其成，他肯定会立马安排我们拜堂成亲。”
蓝忘机凝视顾浅，问道：“这样不好吗？你和兄长成亲，整个云深不知处都欢喜，而我若是想和魏婴在一起，怕是家中还有波折。”
“当然不好！你想想，我若是和蓝涣成亲，师父和蓝涣会怎么安排我？”顾浅挑眉反问。
蓝忘机思索了下，沉声道：“父亲和兄长，必然会护送师姐去蓬莱岛。”
“你也知道，会是这个结果。这可不是我想要的！我才不要被送去蓬莱岛，我要在这里，和你们在一起，面对一切！”
蓝忘机想了想说道：“那师姐真的不想去的话，父亲和兄长必然也会尊重你的意见的。”
顾浅失笑：“你觉得那时候的尊重我的意见，和现在这样，我可以自由决定自己的行事，能一样吗？”
蓝忘机默然，他也知道，那肯定是不一样的。
顾浅“呵”了一声，想了想，又倒了一杯，一口闷了，长长叹了一口气：“哪怕真的和现在一样，也不行的。如果我和蓝涣成亲，那我就成了未来的蓝氏宗主夫人，我需要履行自己身为宗主夫人的职责。我的一言一行，都代表了姑蘇蓝氏，我还要代表姑蘇蓝氏和各世家的夫人们交往。”
说到这里，顾浅一阵哆嗦，苦笑道：“阿湛，你瞧，我只要想一想那样和别人虚情假意的你来我往，我都忍不住起鸡皮疙瘩。那样的日子，我根本没法过。”
蓝忘机嘴巴张了张，似乎想说什么。顾浅右手虚砍一刀，阻止他想说的话。
“还有，你看看我的师母，你们的母亲，她原本应该是个恣意的女子吧，但是因为爱上了师父，她心甘情愿折断了自己的翅膀，被限在云深不知处的一处小院子里！这样还不够，她还不顾自己的身体，生下了你们两兄弟！”
听顾浅说到自己的母亲，蓝忘机神色有些怔忪，看向顾浅。顾浅目中已有泪光。
顾浅摇摇头，笑了笑：“我并不敢想象，如果我放任了自己的情意，我是不是也会变得不再是我！我是不是以后也会陷在这云深不知处。这不是我想要的！”
蓝忘机深深吸了一口气，问出了他兄长的问题：“那么，师姐想要什么？”
顾浅双手托腮，目光落在虚空，露出一种神往的笑容，悠悠道：“我啊，我想你和阿婴好好的，师父他们所有人都好好的，蓝涣也是好好的！你们都不困于情，好好追求大道，做好你们该做的和想做的。等修仙界的风浪平息，我可以潇洒离去。我想看看，海的过去的过去有什么。我想看看，北边的北边有什么。我想看看，太阳升起和落下的地方是哪里。我想看看，九重天之上是什么。我想看看，这世间所有的神秘和美好。”
顾浅还有话没有说出口：如果射日之征结束，我还没死的话。除了那些，我还想看看，这个书中创造的世界，会是怎么修正整个世界的。是一沙一世界，还是不同的次元，还是这一切只是我的梦一场。
蓝忘机和蓝涣都吃了一惊，原来她是这么想的吗。
顾浅说完后，室内一片沉默。顾浅的话，对蓝忘机和蓝涣，都像是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顾浅觉得热气上涌，有些头晕，痴痴笑了笑，说道：“其实，如果可以只恋爱不成亲，我倒是真的很想啃你兄长这颗绝世好白菜呀！”
蓝忘机微微睁大了眼睛，有些不解地问道：“什么意思？”
顾浅朝蓝忘机眨眨眼，轻“嘘”一声：“别这么大声，师姐也会不好意思的。就是可以偷偷撩蓝涣，不给师父他们知道，不成亲，我不需要承担他道侣的责任，不需要给他生孩子，等以后分手了，他可以娶他的妻子生他的孩子做他的宗主，而我可以去追求我想要的美！”
听到顾浅这么说，隔间屏风后的蓝涣，一下子从原来的正襟危坐变成了身体前倾，背脊绷紧，双手握紧，青筋暴起，下颚绷紧，目光沉沉地盯着顾浅，像是一只看到猎物蓄势待发的猎豹。
顾浅似有所觉，打了个寒颤，又一阵眩晕袭来，顾浅支住了自己的额头，以为自己是喝多了。定定神，顾浅叹息了下：“你说蓝涣怎么这样！总在我面前晃悠，还一直对我发出邀请，快来啃我这颗绝世好白菜。我真是好难！我真怕自己一时不慎没能把持住，只好对他避而不见！”
顾浅说完后越想越觉得委屈，眼泪巴拉巴拉就掉了，还拿额头撞桌面：“我怎么这么难！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蓝忘机看着又哭又闹的顾浅，手足无措，忍不住回头看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