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顾浅也不急，反正还早，让四柱安顿孩子先。

    孩子吃完蛋糕，喝了点水，四柱又哄抱了会，才睡着了。四柱确定孩子睡着了，才把孩子轻轻放到大床边上的小床里。

    这时候，凶尸已经站了起来，并不敢接近顾浅蓝涣，只站在角落里，远远看着四柱哄孩子，分明不应该有表情的脸，看着却有点委屈和伤心。

    蓝涣全程盯着四柱如何哄孩子，默默不语。

    顾浅则一会看看凶尸，一会看看四柱和孩子，一会又目光落在虚空，不知道神游到哪里去了。

    四柱哄好孩子后，深深叹了一口气，抹了把脸，似乎下了什么决心，朝顾浅和蓝涣深深行了一个礼，苦笑道：“两位贵人，请来堂屋坐会，想问什么就问吧。”

    转身又和凶尸柔声道：“小桃，虎子睡着了，我出去下，你看着他，有事叫我。”

    那凶尸温顺地发出一声低低的吼声，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虎子睡着的小床，不再关注顾浅他们。

    四柱请蓝涣他们在堂屋的木台席子上坐下，涩然到：“对不住，两位贵人，这里没有茶水招待。”

    顾浅摇摇头，笑道：“不需要，就请四柱大哥说说吧，你的夫人小桃，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四柱手按在矮桌上，身子向顾浅倾去，急切地说道：“贵人，请不要伤害小桃，她没有伤害过任何人。”

    顾浅不为所动，依然冷静地说道：“四柱大哥，你应该先告诉我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四柱有些泄气地坐了回去，目光穿过堂屋，看了一眼站在房间里的凶尸，满脸都是悲哀：“小桃是我的妻子，我的父母给我留下了这么一幢好的房子，我自己木工活不错，这青岗山的十里八村，找我做木工的不少，所以本来我们的日子还是挺好的。可是小桃生虎子的时候大出血，好不容易保住了命，可是身体已经变得很虚弱。”

    听到这里，蓝涣的手指捏了捏，神色一阵恍惚。

    说到这里，四柱停顿了一会，低头用袖子擦了擦眼睛，缓了缓才继续说道：“我的家境虽然说不上多好，但是在我们村子里，也算是比较殷实的人家，我每天红糖鸡蛋红枣给小桃好生养着，小桃慢慢好了起来。虎子没有奶喝，每天去村里其他有奶的嫂子家喝点，不够喝点米汤，也慢慢长大了。”

    “但是，春天的时候，小桃受了凉，才有点好转的身体，没有抗住，就去了。那晚我太伤心了，虎子又哭闹不休，我还没来得及去各处报丧，谁知道，小桃在天亮前又醒了。当时以为我自己之前太累，恍惚了，小桃那时候只是睡着了并没有死。所以我欢欢喜喜安抚好虎子后想要照顾小桃。”

    “谁知道，小桃她不会说话，只会发出低吼声，动作也不太灵活。我小时候听老人讲过鬼故事，心里当时就慌了，我想到那种可能，我去摸了摸小桃的手，她的手果然是冰凉的，探了呼吸，她也没有呼吸。”

    说到这里，四柱明显是说不下去了，忍不住低声呜咽起来，他并不敢放声大哭，他怕刺激到小桃。

    顾浅面露不忍，没有催促，让他有时间调整自己的情绪。蓝涣盯着自己的衣摆，面无表情。

    好一会，四柱才止住哭泣，起身去墙边放着的水盆架子处抹了一把脸，深深呼吸了几口，才回到木台上坐好，接着说：“那时候我已经知道小桃变成了凶尸了，但是小桃她自己不知道，她只是因为舍不下我和虎子，想要照顾陪伴我们，才没有去往生。我也舍不得小桃，所以我瞒下了这个事情，对外说小桃身体好些了，只是需要静养。小桃她抱不了虎子，但是她会看着虎子，我做事的时候，她就看着虎子，如果虎子有什么事，她就来唤我。”

    “我们村子在这个山坳里，很少有外人路过。我小时候去念过一年书，也试过去仙门报名，只是我没有修仙的资质，所以没有选上。我知道修仙的人能除鬼，所以我一直很小心，藏着这个秘密。四个月过去了，这个秘密也没被人发现。今天我一开门看到你们，我就知道事情要坏了。”

    说到这里，他抬起头，用那布满血丝的眼睛，哀求地看着顾浅和蓝涣，走下木台，跪了下来，低声求道：“两位贵人，两位仙师大人，小桃她真的一点坏事都没有做过，她和那些鬼是不一样的。求两位仙师大人放过她吧！”

    顾浅正色道：“四柱大哥，你请起来吧，你跪也好，不跪也好，都对这个事情没有任何影响。”

    四柱失望地看了一会顾浅，垂头丧气地起来了，也不再上木台，直接一屁股坐在木台边缘，双手抓着自己的头发，垂头闷声道：“那两位仙师大人打算怎么处置小桃？”

    顾浅斟酌了下语言，温声道：“四柱大哥，你应该知道，你的夫人小桃如今已经变成了一具凶尸，而凶尸是不能和人长时间一起的。不是她有没有主动伤人的问题，而是她的尸气会侵染你们。你和虎子现在还没出现大问题，一方面是因为她尸化时间还没很长，尸气的侵染能力还没那么强；另外一方面也是因为之前是春天和夏天，春天夏天的时候，阳气充裕，能一定程度上抑制尸气。但是你应该清楚，你没什么事，虎子是有事的，他太小了，身体没有成人那么强壮。你看他，和同龄的孩子一样健康活泼吗？”

    这句话是真正击到了四柱的软肋，他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苍白无比，他抖动着嘴唇，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顾浅叹了一口气，她是理解四柱的，但是真的不行，所以虽然对他们很同情，却依然冷酷无比地说道：“放任这凶尸在这里，过不了多久，虎子就会生病，而且这个病没法医治，除非釜底抽薪，把凶尸和虎子隔离。而凶尸一旦看不到虎子，肯定会触发凶尸的本能发狂，后面的事情肯定会失控。四柱大哥，你希望看到这样的结果吗？”

    四柱如遭重击，一下子从木台上滑落下来，瘫倒在地。蓝涣赶紧把他扶起，让他靠坐在矮桌旁。

    四柱好一会才勉强坐直了身体，哀求道：“仙师，就没有什么办法吗，能不让小桃离开我们，又不会伤害到我们和别人？”

    顾浅皱着眉头，叹了一口气说道：“抱歉，最少，目前的修仙界，是没有这个办法的。我可以帮你把小桃的魂魄抽离她的尸体，净化她的魂魄，再助她往生。我想，你的夫人，小桃，一定很爱你们，所以她不放心你们，都不舍得离去，但是也因为她这么爱你们，肯定不愿意你们因为她而受到伤害。我可以帮你让她恢复神智一会，让她告诉你，她的决定。四柱大哥，你觉得怎么样？”

    蓝涣听到顾浅这么说，面色大变，厉声道：“师妹，不可！这样你会有损伤！”

    顾浅挥挥手，满不在乎低说道：“师兄，不过让小桃说一句话的事，能有多少损伤，再说，不是有你在吗？大不了后面几天，有什么事情都师兄出手解决好了，我一定去最近的城池，修养身体，等好了，我们再继续出发。”

    蓝涣板着脸，拒绝：“不行，师妹，这个事□□关你的安危，我不同意，你一定要这样做，那我来。”

    顾浅立马装可怜：“师兄，你都说了，这次陪我出门，凡事都听我的，何况这算不上危害到我的安危，顶多我需要修养几天。再说，你来，你是男子，阳气重，需要耗费更多的灵元才能做到同样的事情，这是亏本买卖，我才不做！师兄如果不听我的，那不要怪师妹趁你虚弱的时候想办法偷跑啊——”

    这语气从可怜变成威胁，变脸不用草稿！

    蓝涣气结，可是还真的不敢尝试，这师妹从离开云深不知处开始，已经放飞自我，他觉得，偷跑这种事情，师妹可能真的做得出来。

    四柱在边上看着两位仙师，心里也有自己的计较，他装作没有听明白，只垂下头不做声。他是真的很想听听小桃怎么说。

    蓝涣看着瞪着大眼睛毫不退让的顾浅，揉了揉额头，败下阵来，叹息着要求：“只能让她说句话，不可以拖延时间，让他们哭哭啼啼道别。师妹，你要知道，有些事是必须那样做的，不是我们狠心。你如果伤了自己，后面再有遇到什么事情，你什么都做不了，到时候害的，可不仅仅是你自己，还有你本来可以处理掉而不会有损伤的其他人。”

    顾浅明白蓝涣说的其他人是指普通的凡人，而不是说蓝涣他自己。顾浅也明白，身为一个执行者，必须冷静，不能感情用事。

    顾浅朝蓝涣粲然一笑：“知道啦，师兄，不是有你在，我才敢这样做的嘛，不然我也只能超度下而已。”

    蓝涣被她笑得晃了神，连忙偷偷在自己腿上掐了一把，只淡然地点点头。

    顾浅拿出灵犀琴，又拿出一支安魂香点上，素手轻弹，《安魂曲》恬淡的曲调响起。随着曲调，小桃一下一下向顾浅跳过来，一曲罢，小桃已经垂首闭目站在顾浅面前的木台下。

    四柱紧张地在边上看着。

    顾浅换了曲调，现在变成《答魂曲》，《答魂曲》有很明显的灵力波动往小桃身上涌去，而顾浅神色也变得更为郑重，蓝涣也收敛了所有的心思，密切关注整个过程。

    一直到有一条明显的灵力连接了顾浅和小桃，琴音才停止。顾浅问道：“你可是四柱的妻子，虎子的阿娘，小桃？”

    边上四柱捏紧了拳头，紧紧盯着小桃。

    小桃抬起头，睁开眼睛，眼睛已经恢复清明，张嘴答道：“是，我是小桃。”

    四柱张口想叫，被蓝涣一道符，定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