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幽居在龙胆小筑的十来年里，她无数次想过，如果在她走上那一步之前遇到他，那样，也许如今他们一家四口就可以永远幸福的在一起，而不是她和他各自困守方寸之地，孩子们也不能亲自抚育，如今更是要天人相隔。

    她又垂首看看依偎着自己的两个孩子，泛起幸福的笑容，命运待她其实极好，有那么一个雅正高洁的人，爱她到愿意为她犯错，枉顾他身为大世家宗主和名士的身份以及尊严，又给了她如此可爱的两个孩子。值了。只可惜孩子们

    紧了紧自己的怀抱，真想，永远这么抱着他们。但愿他们比我们更幸运，在最好的时候，遇到最好的人，有最好的结果，永远幸福。

    接下去的每一天，蓝涣蓝湛都住在龙胆小筑，功课上有什么问题，也都是青蘅君亲自教导。就好像他们和世间所有其他的普通家庭一样，一家子开心地住在一起。

    蓝湛还小，只以为母亲病了，乖乖吃药就会好，所以每次母亲喝药的时候，他会绷着小脸，亲自捧着药碗，那浅浅的眸子认真地看着母亲，盯着她把那一碗药喝完。然后才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捏一颗话梅，塞母亲嘴里。水无月每次会轻轻咬住他的小手指，咬得他痒痒的，明明很想笑，但是偏偏认真地端着不肯笑。

    最后水无月每次捧着他的小脸，贴贴自己的额头，然后搂抱住他，辛苦地忍笑。

    每天午后，蓝湛小小的身子，端正地坐在母亲的床前，认认真真地念着书，因为母亲说想听他念书给她听。而她那满是眷恋的目光一寸一寸地在他身上逡巡。

    她最放心不下这个小儿子，从小一板一眼的，小小年纪没有孩童的调皮天真，有什么想法也不说，闷在心里，也不知道以后会找个怎么样的道侣。

    蓝涣毕竟已经八岁多，又早早被带着旁听他叔父和长老们处理家族事务，心智很成熟，早就从这不同寻常之处推测出了真相，心下凄凉。原以为真的可以以后一家四口住在一起，却原来这一切是因为母亲将要永远离开他们了。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贪婪地抓住这做梦才有的幸福日子。

    他悄悄地画了很多画，藏了起来，待往后，可以回味这段他有生以来最幸福又痛苦的日子。

    每天晚饭后，蓝涣会抱着母亲的手臂，和她说今天学了什么，父亲说了什么，弟弟说了什么，今天外面天气怎么样等。

    这天蓝涣又在和水无月聊天：“今天青鸾姑姑来过了，说她明天会去姑蘇城，回来会带那个好吃的甜品给我们。姑姑还说那些好吃的甜品是那个很厉害的小姑娘顾浅家里做的。姑姑说顾浅非常聪明，今天假装自己修炼的时候操之过急，说走火入魔，灵脉受损呢。姑姑说顾浅从一个凡人而来，不过两年就结丹了，比我还早结丹。她说，顾浅非常可爱，如果我们同意，明天她带她过来找我们玩。娘亲，你觉得可以吗？”

    水无月捏捏大儿子的脸蛋，笑道：“听你青鸾姑姑说的，娘亲也很好奇这个小姑娘呢，我倒是要看看，竟然还有孩子比我家涣儿还要聪明。”

    蓝湛坐在边上，看了娘亲一眼，水无月乐了，这是小儿子不满自己没有说他聪明。

    连忙又捏捏蓝湛的小脸，笑道：“娘亲的湛儿最聪明，听你父亲说，湛儿的修炼进度也是很好，湛儿才刚六岁。不过湛儿呀，凡事不要操之过急，那个顾家小姑娘的走火入魔虽然是找的一个借口，但是这样的事情是真的经常发生的。湛儿可不能着急，修炼一定要稳稳的哦！”

    “是，娘亲！”蓝湛小小的身子重重地点头。

    第二天下午未时中，蓝青鸾带着顾浅来到龙胆小筑，对外宣称的是来找宗主看看走火入魔的情况的。因为她们两个前些天聊天的时候顾浅表达过对宗主夫人的好奇和对蓝氏两位公子的好奇。蓝青鸾觉得顾浅帮助了宗主一家实现了团聚，他们理应知道应该感谢谁。所以她就把顾浅进言的事捅给了青蘅君和水无月。

    所以，这天是青蘅君和水无月发出正式的邀请的。青蘅君让蓝涣蓝湛向顾浅行了大礼，虽然蓝湛懵懂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胜在他听话懂事，父亲母亲让他怎么做，他就怎么做，而蓝涣也一下子明白了如今他们这段家庭团圆的时光是谁帮他们争取来的，心里对顾浅极为感激。

    顾浅如愿以偿，见到了姑蘇蓝氏历史上最为神秘的宗主夫人水无月，虽然病得严重，已经严重摧毁了她的美貌，但是依然美得惊人，那气韵那笑容，让她明白了为什么青蘅君当初会对她一见钟情。加上青蘅君的相貌气度，难怪蓝涣蓝湛长大后会长期霸占世家公子榜第一第二。

    而小正太时期的泽芜君和含光君也是萌得不行，尤其含光君因为才刚六岁，又一副极力装作大人的冷酷样子，反差萌得不行。顾浅她艰难地控制住自己，不去捏他脸，但是目光却忍不住经常瞟到蓝湛脸上。

    顾浅和他们一家渡过了一个愉快地下午，还找蓝涣要了纸笔，给他们一家四口画了画像，说等她回去画好了请青鸾姑姑送过来。

    后来过了七天，蓝青鸾果然带来了一张画，是他们一家四口的画像。青蘅君站着，水无月坐着，青蘅君前面站着蓝涣，水无月膝上坐着蓝湛。画里的水无月气色极好，显然是顾浅根据她的相貌给她复原了全胜时期的盛世美颜。

    画像不论是逼真程度还是色彩保护度都非常好，这是顾浅结合工笔素描水彩油画的技巧，在现有的绘画材料下的个人巅峰之作。原本以她七岁半的年龄画出这样的画实在太过罕见了点，但是因为很多画法是这个世界之前没有的，所以虽然惊讶倒也不会让人太过探究，以为她就是那人间极至的灵慧。何况这个画也就五个人见到。

    她那七天废寝忘食，就为了早日完成这个画作，让他们一家四口不留遗憾。顾浅期间还感叹下自己前世学的那些不论是乐器还是舞蹈还是绘画如今都有派上用场，所以只要是你努力过的，终会回报于你！

    后来顾浅又去过几次，每次都有给水无月画像，不过蓝涣他们都没收到。

    水无月因为有夫君和儿子们的陪伴，撑过了一天又一天，直到云深不知处的春天来临前的最后一场雪的时候，水无月在她最爱的夫君的怀里，搂着自己损耗生命力生下的两个孩子，带着笑容，安然逝去。

    水无月，水里自然是没有月亮的，原以为她这一生就是那水中月镜中花，报了仇就找个地方了此残生。但是她很幸运，遇到了她生命里的月亮，被月亮带去了月宫，圆满了她的生命。这一生，值得了！

    水无月含笑逝去，觉得此生无憾了。而对于蓝涣和蓝湛来说，幸福的时光是那么短暂。蓝涣原以为熬过冬天，春天来了，母亲的身体能支持更多时间，谁知道突然就不行了。

    飘飘扬扬洒落的雪花，好像特意来陪他们的。那雪飘过走廊的柱子，打湿了过年前贴的红色对联，也冰封了他们的心。特别小小的蓝湛，刚以为往后都可以一家四口永远在一起，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和理解，母亲再也不再了的意义。

    蓝氏低调地举办了宗主夫人的葬礼，随后青蘅君，蓝涣以及蓝湛收到了来自顾浅的礼物，每人一副水无月的画像。青蘅君的那张是月下美人图，其实顾浅是从那短短一句一次夜猎回城途中初见中去猜想可能是这样的情景。蓝涣的那张是水无月抱着紫色的龙胆花站在龙胆花丛中微笑，她面前的地上有两个小男孩的影子的情景。蓝湛的那张是蓝湛端坐在矮桌后念书，水无月倚靠在边上温柔看着他样子，角落里有蓝涣的小矮桌，露出他低头写字的样子。

    打开画卷的时候，青蘅君痴了。蓝涣流泪了。蓝湛也哭了。

    送出那三张画，顾浅也觉得自己被掏空了。自己的泪点那么低，因为蓝夫人的事情，她已经流了好多泪，只能安慰自己，最少，让他们一家四口有了三个多月的团聚时间，这已经比他们原本的命运好太多了。

    她长长吁了一口气：我已经尽力了，愿你们往后的人生再也不需要品尝生离死别的痛苦。

    和青蘅君碰面的时候，顾浅抓住机会，不经意提过一些建议。

    比如青蘅君以往一直闭关，以后继续闭关，从此转明为暗，实际出门处理一些事情。可以挑选一些忠心可靠的弟子，做出各种事端，逐出蓝氏或者脱离蓝氏去建立小的家族。以便将一部分实力化整为零，如果后面温氏对蓝氏真的下手，也能够保存实力。毕竟以温氏的实力，对蓝氏下手，蓝氏是肯定挡不住的。

    增加在民间对招收弟子的宣传强度，对只要来参加初选的女孩子都给与一两银子的奖励，如果女孩子通过弟子选拔，安家费增加到二十两。这是针对修仙界一直以来的男多女少的情况做地应对。只要父母双方都有修仙资质，那么基本上后代出现修仙资质的几率是非常高的。收拢各地孤儿，不论有没有修仙资质，总归凡俗界是修仙界的基础，没有凡人，修仙界犹如无根之木，不能长久，而人口就是资源。没有人比顾浅更明白，十多年后的射日之征，会对整个修仙界以及凡俗界造成多大的创伤。

    秘密派出弟子寻找海上可以安置弟子以及种植养殖的岛屿。加强研究种植和养殖，提高产量。把每年的出产留下第二年的份例，其余的都分开地方藏匿起来。加强对弟子的排查，清查各家的探子。研究新的护山阵法。把藏书阁的所有藏书备份好，转移藏书阁内的原本古籍，藏书阁里放抄本。清理库房，将物资转化成真正的实力。

    青蘅君秘密将顾浅收为弟子，这件事只有蓝氏的几位长老和蓝青鸾知道，连顾浅的父母兄长以及蓝涣蓝湛都不知道。

    青蘅君得知顾浅在这届预备弟子中声望极高之后，直接把整一届六百多个弟子划归到顾浅名下，当然名义上还是在蓝青鸾名下，等这些弟子成长起来，以后将直接听从顾浅的安排。

    顾浅考虑后接受了这个安排，以后她需要做地事情很多，等过十几年，这些孩子也都成长起来了，刚好做事。于是她改变了原来自己完全韬光养晦默默闭关的计划，改成时不时由蓝青鸾陪同去给他们煲鸡汤喝，然后在三年后确定大家不会把她的情况透露出去后，重新展露了自己的实力。而这届弟子在顾浅的带领下，不过八年，全部进入结丹期。当然，这个情况也是被蓝氏隐瞒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