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过往揭开
沈折枝面无表情,季景之又按了按。唇瓣温软,唇褶细密,殷红色如凝脂一 般自唇心散开。触感自指尖传到大脑, 季景之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没敢再看沈折枝表情,季景之缩回手,规规矩矩坐好,一手长脚长的大男人坐在厨房里的小板凳上显得有些局促。空间里有一瞬间的安静。
“别乱碰。”
只淡淡一句话,沈折枝又垂下头,咬了一小口小白兔变异体。之后无任何事发生。季景之抬起头来看着沈折枝,眼里染上异亮光亮。
“折枝。”眉梢微扬,鼓着脆帮子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嗯”
“待我回来后,有事与你"
看着沈折枝远黛般长眉,他最终道, “莫将印章弄掉了。”
今日自皇宫回来,他隐隐明白了什么事,
他也不敢肯定事情是否如他所想的那般,只能自己隐进心里,暂且当做无事发生。此次去北疆正好是一个缓冲的时间,他可以有足够的时间来想这件事情。平生从未被什么事情难住,季景之这次倒是破了先例,且至今还未理出头绪。
“不会掉。”沈折枝将最后一口兔子咽下,擦了擦嘴,听着院外动静,顺口道, “厨娘来了。”
“你别季景之手指捻到季景之身上粉末,想要阻止,结果脚步声渐近,季景之已经打开后门带着他到了后院。沈折枝沉默着,之后果如季景之所说,没有再多说什么。
一众厨娘嬉笑着打开厨房门,迎面而来的便是一 地狼藉和散乱的蒸笼面粉。厨娘的脸黑了。季景之带着一身面粉回了屋。枝在半路便和他分了道,脸上带着莫名笑意回了院子。季景之发现院子里的侍卫瞧他的表情都不大对,待到回屋脱下衣物准备洗浴时,这才看到了手上的面粉。
甚至还有细小的白色粉末顺着他的动作从头顶上滑下,就从他眼前,缓缓飘落。季景之倏地笑开了。
他就说沈折枝为何憋笑了一路。小坏心眼,居然不告诉他。晚间又落了雨,待到清晨时,只有点点细雨还在飘洒着,天上阴云早已散开。来的圣旨踏着打更声一路到了王府。季行迟说是恐北疆突生变故,命季景之今日便出发。着从街道里传来的声响,慢慢靠在了栏杆上。还在宋国时,他坐在阁楼里等着李盛风带着人来取他性命,今日却是坐在这里送着别人离开。
他倒还成了被保护的那个。这种感觉略有些奇妙,沈折枝也说不出这究竟是种什么样的心情,只觉得和自己为国出征时有很大的不同。手指不自觉覆上白绡,沈折枝睁开眼睛。被白绡遮住,只有一点忽微的光亮隐隐透进。
今日的天气应当不大好。沈折枝如此想着,两指碰上白绡,之后又陡然-一顿,将手快速放了下去,重新闭上眼睛。这便是他经常看到的世界。非黑即白,无人无影。被人群簇拥着的季景之回头,抬头看向阁楼,被一 众借机刺探情报的人弄得频频皱起的眉头要时舒展开来,眼神柔和了不止一个度。
他不再孤身一人,那里有人在等他回来。翻身上马,季景之一扬马鞭,烈马马蹄高高扬起,发出一阵嘶鸣。里的仆役齐齐行礼。这便是出发了。直到马蹄声到了再也听不见的地步,沈折枝这才从阁楼上下来。
管事的在季景之离开后就已经回了王府就在阁楼下候着了,如今见到沈折枝下来,便不多说废话,问道:
“物什都收拾好了,先生可要清点下”王爷去北疆,那他们也该动身去城郊的院子了,王爷走前也说了,他不在时只管将沈折枝当成主子,若是有何事,自是要向他报备的。
“不用清点。现在不急着走,晚些再说。”枝一锤定音。季景之离开都城,正是抓他把柄的最佳时刻。他也不知自己何时成为了他人眼中的又病又弱的把柄-一号,都认为他极好拿捏。若是他没想错,外边应当有许多人在蹲着了,现在出去只会被逮个正着。虽不惧这些人,但也讨厌麻烦,晚些再走为好,管事弯腰应好。想到季景之走前嘱托的早些离开,他权衡再三,选择听沈折枝的。现在走确实打眼,王爷也说过听先生的吩咐,那他就听先生的吩咐罢。
,一从原沈府东院管事的房里回了沈府。
气派典雅的马车离开,马蹄声和车轮压在泥石路上的声音逐渐远去。陈管事抱着一个木箱坐在堂屋中央,眼神涣散。隔着一层薄薄的土墙,另一边是孩子的哭声和老妻的小声安慰声,细细碎碎的声音充盈整个屋室。
他的身边还扔着一把银刃短刀。颤抖着手打开木盒铁扣,陈管事看着装了满箱的金银,嘴皮不住颤抖着。这里面有足够妻子儿女安稳过一生还有余的金子。这是沈则一给他的选择。布将箱子裹了,陈管事将其放在了妻子平日织布的机子底下,蹒跚着步伐连滚带爬地到扔了短刀的地方。陈管事闭上了眼睛。银刃一闪,鲜血溅了满地。沈则一坐在马车上,手里死死攥着剑柄,心情至今未能平复,手心已经浸出了汗水。陈管事原本不愿与他讲实情,但见了逐渐加多的金子,最终还是松了口。
他道出了实情。沈四少爷落崖并非是意外,是原本在都城一 带极为活跃的人贩团子给了他钱,让他想法子让四少爷在某一个特定的拐角处落崖,
他当时妻子正害了病,无钱医治,且人贩给的钱又极高,他思虑了一晚,最终还是答应了。
但事情并不如他与人贩所想的那般简单,也与温宁仪等人认为的不同。沈四少爷落下马车,确实被带至了崖底。人贩认为沈四少爷只一孩提,无需费太大力气,便只派了一人去抓他。只是后来其余人贩左等右等,却仍不见派去的人将沈四少爷带来,正巧又听沈府的人在说在崖底看到了血迹。她们断定那血迹是沈四少爷的。其实不然。事实甚至颠倒了一转。
他跟着那些人贩去看了,有人贩在角落里找到了派去捉沈四的人身上的碎骰子,又一验血。为了避免出叛徒,进了人贩团子里的人都被注了毒,血液用银针试,会变为黑色。然后他们就看着银针变为了黑色,无论用溅落到哪里的血迹试,银针都变为了黑色。派去抓沈四的人死了。
他们那时对沈四一孩提生不起警惕心,但担心有其他人来坏事,虽只派了一人去捉沈四,但还派了人在崖底四周守着,防止有人
误闯。
守在四周的人没有丝毫分心,但彼此都说未曾看到有人进出,唯一一个可以过人的地方就只有一 个仅可让孩提进出的泥坑。答案就很明显了。爷不仅没死,反杀了派去的人,然后离开了。这么多年过去,看到沈家人的模样,陈管事仍是未敢将实情说出。只这次沈则一带着金子来了,他并无任何办法,只能如实道了。沈则一按照先前所说的那样,将木箱给了他。只是一并给的,还有一柄银刃短刀。
“死而保全妻儿,或是一起死。陈管事选择收下木箱。
则一的手虽紧握着剑柄,却仍颤抖着。小四没死。
他还活着。
他不敢想象平日里只会伸手跟他甜甜地要糖葫芦,喜欢摸着胖猫在院里晒太阳的小四是如何拿起利器刺向一个成人的。那般的恐惧和害怕,周围却无一人可以依托,那时小四定是很需要他们。只是因为陈管事,这件事情硬生生被拖了十几年。
他念着他的妻儿,他们又何曾不疼小四,陈管事本已在沈府工作许久,到了一 院管事的地步,自有一分人情在。若是他急需钱治妻子病,找沈府借,他们定然会给。c221-他万不该将小四就这般卖了出去。如今只让他一人下去探路,已经算是极为宽容了。陈管事也知这个道理,故而毫不犹豫选了银刃和木箱。
虽并未解气,但得了小四还活着的消息,沈则一掐着自己手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之后,便是找到小四了。
他大概已经找到小四了。撩起马车帘,沈则一对车夫道:车夫没有多说,将缰绳一转,马车向着竹桁巷而去。在巷子口下了车,沈则一独自一人走至王府门口。报上姓名后,守门侍卫迟疑着,最终还是进了府里给他报备去了。只稍稍立了一会儿,侍卫又跑回来,道:
”先生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