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九第章 下山买药
屏息凝神，沈妙在心底暗暗数着他脉搏跳动的节奏。脉细无力，沉且阳气不足。显然他是个营养不良，体虚的孩子，还害了不轻的风寒之症。
她又以手背试了试自己的额头，再将手贴在男孩的额头上。刚贴近的一瞬间，手背皮肤便是偏热的触感。
“去叫人打一盆凉水来，再拿一条毛巾。”沈妙回头吩咐等在一边的牡丹。“给他用冷毛巾敷额头，若是久热不退那就替他擦身上。”
牡丹有些迟疑，但还是顺着她的话回身出了门。
现在屋内只有沈妙和小男孩两个人，她先前听萧恪那么一说，以为只是寨子里的人身份敏感，小孩子感染风寒不敢替他去请郎中。
可她未曾想到，现在这小男孩看起来不光是风寒之症十分严重而导致发热昏迷。是因为他本身营养不良，所以身体底子虚弱，缺上加缺，这才昏睡不醒。
得想个法子让牡丹带自己去一趟镇子上。
去打凉水的牡丹很快折回来了，她将一条干净的帕子在凉水盆中投洗，又悉心地叠好成四方的形状再贴到小男孩的额头。
沈妙站的远，也只看了一眼，但她用一眼就瞥到了那帕子上显眼的牡丹花。
这是自己被他们带上山的时候，牡丹给自己擦眼泪的那条帕子，看得出来她很宝贝这东西。
“他怎么样。”牡丹开口问沈妙她的诊断结果，但目光依然落在床上躺着的小男孩的身上，神色颇有几分心疼与担忧。
“问题不大，有些发热而已。”沈妙和声细雨地解释。
“开两副汤药喝下去就好了，不过你要注意给他准备些清淡的好吃食，孩子发育期营养跟不上会出大问题的。”
牡丹的神色表情从沈妙说小男孩问题不大以后开始放松，等到听到还要吃些汤药与好一点的吃食以后，她的眉头紧皱起来了。
“现在官府都在通缉我们，没法给他去下山抓药。”
“但是官府并没有通缉我。”沈妙抬眼看向她。“我愿意去给他到镇子里买几副退热的药和吃食，就看你同不同意了……”
“不行！”
沈妙的话尾音还未落地，牡丹这边就坚决地摇了摇头，掷地有声地拒绝了她。
“赵先生同我说过，不能让你和其他人出这个寨子。”
她说的认真，沈妙也听的进心。先前她不知道牡丹和赵登是夫妻关系，所以当牡丹喊赵先生的时候她并未觉着奇怪。
可是现在知道了，夫妻之间始终都是一口一个先生地尊称。那日她同萧恪和赵登谈话的时候，牡丹也只是在门外守着。
若二人是夫妻关系，那这会不会有些太过客气了？
而且，现在牡丹这个仔细的架势，显然是把赵登的话当作金科玉律来奉行的。
“不让我去的话，你们自己人谁下山抓药都会被抓。”沈妙秀眉微皱。“你如果不放心的话，就亲自随我去便是，我不是为了逃跑……”
她偏过头看了看床上躺着的昏迷不醒的小男孩。“医者仁心，他是我的病人，我只是想救他。”
这话沈妙说的也有几分真心，除去萧恪说尽量治好这小孩子以此获得赵登夫妻更深一层的信任的原因以外。
她是想救小男孩一命的，这么小的年纪风寒发热不可怕，小孩子耐热体质比大人要好上许多。
即便如此，牡丹和赵登如果继续放任这孩子在这里躺下去而不去找一个懂医术的郎中来给他看病，这么烧下去会保不住的。
最后醒过来也得是个痴呆患儿。
“他像这样躺着的时日蛮久了吧。”沈妙转过头望向牡丹，去看她那略微有些目光躲闪的眼睛。“想让他再起来活蹦乱跳地唤你阿娘，你真的应该听我的，以免酿成大祸。”
“你要保证绝不乱跑。”牡丹道。“我们只买完东西就立刻回来，不在镇子里过夜。”
沈妙是有依仗的，牡丹说官府正在通缉他们，那么小男孩的病情能拖到如此地步，怕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通缉令排查的很严。
她就算规规整整地开了药方，这寨子里谁拿着下山去抓这个药都逃不过被擒入狱的命运。可小男孩现在等不得，牡丹作为母亲，就有很大的可能性会同意她的要求。
只要能下山，牡丹的要求沈妙自然是全盘同意。或许是念着都为女子，沈妙就算跑也跑不了太远，牡丹并没有要求她出寨子还要继续被捆着双手。
从马厩里牵出来两匹马，沈妙和牡丹一人一骑，牡丹引着她，出寨往正北方向最近的一个镇子飞驰而去。
快马奔腾的速度卷的风呼呼地在脸上刮，沈妙单手持缰，另一只空着的手护着有些吹的生疼的脸。
紧眯着眼睛，迷茫之中发现前头的牡丹好像越骑越快了。沈妙她自问骑术不错，却未曾想到这牡丹的马术好像也没比她差上多少。
牡丹不断地回过头查看沈妙的状况，她要确认她始终跟在自己的身后没有被落下或者偷偷有逃跑的念头萌芽。
“到了。”
不知过了多久，前头的牡丹勒住马，回头示意沈妙前头就是离山寨最近的镇子。
沈妙也随即停住坐骑前进的脚步，前方山坡下就是一条宽阔平坦的官道，四周的树木已经被砍伐殆尽，连树桩子也不剩。
在大胤朝都是这样的规矩，是为了给生活在城镇上的百姓开辟一条防止山火发生的灭火带，所以前面一定就是有百姓聚居生活的小镇。
这儿的规模比一般的镇子要小上很多，甚至可以称它为是一个大点的村落。沈妙和牡丹牵着马沿着官道继续朝前走，前头不远处能看见零零星星的部分行人。
“这里和你们京城比不了。”牡丹察觉到沈妙惊讶的眼神。
沈妙没有说话，她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有这个意思，随即放缓脚步，让自己始终处于牡丹身后一些的位置前行。
道路两边的建筑从木杆搭建的摊子逐渐变成了一栋栋二层小楼，街上的人气儿也慢慢多了起来。
“药铺就在前头。”牡丹微微抬起手臂，给沈妙指路。前面路口右转的对角处，有一家药材铺子的杏黄大旗颇为醒目。
沈妙应了一声，刚想过去，余光却落在一块掉渣的危墙上。
这墙乍一看是是砖瓦掉碎屑的年久失修的老墙，但缺颜色的部分凑成的图案沈妙实在太熟悉了。
那是多少次梦里都挥之不去的龙形图腾纹样，只不过这次不是暗紫色，是灰褐色。
不过是不是自己精神过敏了，沈妙都有些自我怀疑。毕竟现在已经出了京城，那些天胜教的人怎么能知道自己和萧恪会走哪一条路的？
何况这龙纹残缺不全，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无端的联想。
要是萧恪在这儿就好了。
沈妙犹豫迟疑不过片刻，就有迎面走来的卖货郎挑着担子从沈妙和牡丹之间穿插而过，他的担子里装着拨浪鼓一类的小玩意儿，口中还念着拉长调的童谣吆喝。
“哎，等等。”牡丹叫住了他。
沈妙明白，她是想给自家儿子买上一个玩具。寨子里的生活条件不好，她那天刚进寨子的时候见到的小孩儿还在拿着草茎编的竹蜻蜓在玩。
“夫人。”卖货郎非常客气，他压低了头顶的草帽，转回身儿来哈着腰去给牡丹和沈妙见礼。
许是因为萧恪通过口音确认了赵登的籍贯，沈妙这次也十分注意身边遇到的人说话的口气和语调。若是她感觉的没错的话，这卖货郎的口音偏北，是燕地久居者。
那他来这儿干什么？
转过身来的卖货郎冲着沈妙抬了抬帽沿，她看见了一张年轻人的脸，也收到了他释放的些许善意。
沈妙忽然觉得，这卖货郎身上的气质同萧义有点像。
“买个拨浪鼓吧夫人。”卖货郎给牡丹在自己的框里挑挑拣拣，翻出来个做工精巧细致的小手鼓。
“这是我家主子从京城进的货，他说都是用安全材质制成的，要您的孩子玩着放心。”
卖货郎的眼神在沈妙和牡丹两个人之间有节奏地流转，牡丹看样子很喜欢这小拨浪鼓，问过价钱也觉着合理后便掏钱买下了。
她握在手里轻轻转了转，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希望这点用心能得到您的喜欢，就是我们最大的开心。”卖货郎的热情洋溢让话少的牡丹也变得客气起来，他挑起担子挥手和两个人说再见，牡丹摆手回应。
沈妙只抬起手的一瞬间便意识到了问题所在，这卖货郎是萧恪的人，他的出现就是萧恪那部分一直跟在自己与萧恪身后不远处的那部分自己人在示意自己放心，无需担忧天胜教一事。
卖货郎表面上是给牡丹卖拨浪鼓，实际上在说到关键词的时候他都会看向自己。
夫人、主子、京城、要您放心、希望您开心。
沈妙心中暗暗盘算，也不知道自己的理解是对是错，在这里发现天胜教族徽的事情，等晚上还是应该告诉萧恪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