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五第章 一起听墙角
马车缓缓前进。
“失窃？”沈妙本就觉着萧恪这时候来送卷宗实在是太着急了些，果不其然，是因为出了其他的事情。
萧恪点点头，他的表情看起来对于此事的发生也很意外。“就在我们去卢家村的那个晚上。”
贼人是人定时分闯入薛府后院的，他们不但抢掠财务，将金银细软扫荡一空，而且还杀了两名伺候老仆。前院的家丁们在休息，没有一个人听见声音。
薛绍和其妻子儿女因为都奉诏前往京郊行宫伴驾，所以躲过一劫。因病留守的薛家大小姐薛宝玉则是因为听到了声音响动躲避起来才幸免于难。
现在中书令薛绍已经向京兆府尹报了失窃和凶杀案，就等官府给一个处置结果。
“薛宝玉？”刚在萧恪提到中书令薛绍的时候，沈妙还没有什么概念。他道出薛宝玉的名字后，马上就让她想起来了。
这不是秦嘉誉秦小侯爷的心仪之人吗？那日花厅中他给自己的雕花青玉石还在自己卧房中的首饰盒里。
“对。”萧恪道。“事情涉及朝廷重臣，京兆府非常重视，下令七日之内破案。”
“那你是来找我破案的？”沈妙有些摸不着头脑，虽然她对于薛家家仆和薛宝玉的遭遇深表同情和遗憾，可她也不是破案专家，萧恪这种事情还叫她做什么。
“你还没有来得及看卷宗。”萧恪顿了顿。“当年我父王奉圣旨清剿天胜教逆贼，这位中书令薛大人时任兵部侍郎，是我父王的副手，也是这案子的第三责任人。”
沈妙听出来他话里话外的意思了，他是怀疑薛家这飞来横祸是天胜教造成的。
此怀疑也不无道理，天胜教近些日子非常猖獗，如果薛绍当年也和清剿行动有关系，他们有这些报复性的活动也是有理由的。
“第三责任人？”沈妙有些好奇。“那第二责任人是谁？”
按寻常布置来讲，薛绍既然作为萧鸿宁的副手，萧鸿宁是主审官，他就是这档卷宗的第二责任人。
这是奉旨讨逆，查案清剿的经过都是要让文书写成册子署好名后在大理寺封存的。
“我母亲。”萧恪似乎预料到了沈妙会问的问题，他回答的很坦然。但提起母亲，眉宇之间还是有些抹不去的哀伤。
沈妙哦了一声，心知这是他心底最柔软的部分，任凭别人说什么去安慰其实都是无用的，所以索性什么都不说。
靖国公主刘娥，这是她印象里素有贤名的奇女子，她还在世的时候在先帝手下甚至会涉及一些政务，朝野之间已经隐隐有了“女太子”这一称呼。
所以，她在义无反顾地主动下嫁给贫民出身的讨逆将军的时候先帝才会那么的不高兴。
现在看来，天胜教一案萧鸿宁之所以能办的那么漂亮，而直接导致他后来的平步青云、一路飞升，有可能还有这位靖国公主帮助夫君所做的贡献。
只不过，那伙贼人如果是天胜教的，那他们去薛绍家里一定不是劫财，清流臣子家财不多，冒着被金吾卫抓捕的风险得不偿失。
那他们应该是去找什么东西。
沈妙想不到他们是为了去找什么东西，现在她还没有看过飞羽宫的那一箱子卷宗，脑海里对于天胜教的信息太少了，只有那些京城中这么多年私下传播的流言蜚语。
“我也不知道薛绍大人手里有什么东西能让他们这么感兴趣。”萧恪感觉到了沈妙疑问的眼神。“我今天想找你来主要是因为薛宝玉要出府看灯，我一个人不想去。”
沈妙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倒是乐开了花。她本以为萧恪这次来找她主观上还是因为案子的事情，可现在听这话原是为了想和自己去看灯。
“她已经大半个月没出过门了。”萧恪道。“飞羽宫的人说她缠绵病榻甚至都有半年的时光，如今突然间出门看灯，我觉得肯定有问题。”
“我们这样，不怕天胜教的人起疑心吗？”萧恪提到飞羽宫倒是提醒了沈妙，既然飞羽宫能做到监察众人查探消息，监视薛宝玉。
那一直跟在自己附近的天胜教的探子，会不会也对自己和萧恪的密切接触起疑呢？
“我想也没什么人会对佳人才子联络感情这事儿过多关注吧。”萧恪笑笑，随即敲了敲自己坐着的这边软榻。
软榻下头的柜子应声弹开，是一根金闪闪的坠子珠钗。
“送给你。”萧恪取过来捏在手里，丝毫没有递给她的意思，反而是招了招手示意她离自己近一些。
沈妙依着他低下头，萧恪半直起身子，将珠钗插在了沈妙发髻之上。感觉到钗子戴稳，沈妙晃了晃头，还可以听见珠翠碰撞的哗啦哗啦声。
“多谢。”沈妙嘴角含笑。
“我喜欢送你首饰。”萧恪说的很认真。“你打扮的越好看我越开心。”
车厢里的地方虽然宽敞，但是此时此刻的氛围已经暧昧到了极点。沈妙干咳一声缓和尴尬的气氛，她转身回手掀开车厢窗户的帘子，望着外边的景色。
不一会儿她转过头来。“我们是要去长乐坊吗？”
“对。”萧恪道。“现在时候还早，先去桃花源用晚膳，薛宝玉也在那里。”
……
长乐坊，桃花源。
桃花源不是长乐坊这里最大的酒楼，他的面积并不宽绰，反而较其他的饭馆酒楼有些显得不那么大气。
但是他这里的菜是京城中绝无仅有的口味，里面的装潢也很简单有风格，别有一种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感觉。
所以京城中的很多文人宁愿花上一桌菜几个金元宝的价格，也要来这家酒楼吃上一顿，无非是为了彰显自己多么有品位，多么有情调。
马车四平八稳地停在桃花源的门口，里头的店小厮热情地迎出来将马车接过手牵到后院停泊。
这位小厮对于萧恪倒是很热情。
沈妙注意到了这点，桃花源的主打风格就是文人风骨的清隽，这儿的老板也是出了名的不理睬权贵。
如此热情招待萧恪，倒是很令他好奇。
“他们为何对你这么热情？”跟随小厮上楼梯去二楼雅间的时候，沈妙贴在萧恪身旁说出心中疑问。“我之前也来过，菜色很好可是很贵，小厮打杂也都有一种不愿意理我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本王风姿绰约吧。”萧恪眨眨眼睛，没好气地坏笑。
通往二楼的梯子是竹子搭建的，沈妙甚至能在呼吸之间感觉到丝丝的清香味。一上二楼是一条极为狭窄的过道，过道两旁也是用竹子节隔开的房间，门为锦缎薄纱垂地而成。
不知道是在哪里燃的香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雅的香气，十分好闻。
“殿下，郡主，您二位请坐。”小厮将两人引到了二楼最中间的一间屋子。
“这二位大人请随我来。”小厮揽住了正要进屋的雪笺。“您二位就坐在隔壁的昭奚堂，两间菜肴相同，有什么需要的话您两间房敲一下墙壁就能听见对面的动静。”
“多谢。”萧恪拉着沈妙掀开绸缎进屋，沈妙这才注意到，柔顺垂下的锦缎后面还有一扇石头做成的门。
“这儿的隔间墙壁都是特制的。”进屋后的萧恪明显要松了口气。“隔音效果只要不将耳朵贴在上面就都蛮不错。”
“你带我来这儿干什么？”沈妙有些不乐他把雪笺隔在隔壁屋，不过他好在给两间安排的菜肴都是一模一样的。
不然雪笺在家里何时被当做奴婢单独对待过。
而且他不是说要来桃花源找薛宝玉吗？一路上来自己别说薛宝玉了，就连其他的食客也没看到，这人到底在卖什么关子？
“当然是。”萧恪说完这句话脸上笑意更甚，他挽起袖子搓了搓手。“听墙角。”
他话说完，沈妙就看到这人毫不犹豫地一手扶墙，将一耳贴于墙上，脸还紧紧的靠着，似乎生怕自己漏掉什么。
“当朝亲王，出来用饭还要听人墙角？”沈妙不免觉着好笑，她抱臂靠近萧恪。“圣贤书都读到哪里去了？君子有所不为……”
她抑扬顿挫的讲话还未完成，萧恪本来弯弯的眉眼变得严肃起来，他竖起一根手指贴至自己唇边，意思便是示意沈妙暂且噤声。
沈妙的好奇心也是不轻的，本来想着挤兑萧恪两句取乐玩闹，现在若是真的能听见些什么，她心里也好奇。
学着萧恪的动作也贴在这面竹墙上听，沈妙赞叹于这墙的制造巧妙。
刚刚自己没有贴上来的时候于隔壁说的话一个字也听不清，但现在紧贴在墙上的时候，仿佛被装上了扩音系统，字字清晰入耳。
这出去以后一定要好好研究一下到底是怎么样才办成的精巧工艺。
沈妙下定决心后便继续仔细听着，隔壁传来啪地一声，将她吓了一跳。
似乎是杯盏砸到地上碎裂的声音。
“你别这么激动。”
这声音有些熟悉，沈妙想了想。
是秦嘉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