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鬼
班上同学陆陆续续上车，七点五十五，代理班长稚初拿了名单点了名确认班上同学都到齐了，大巴车便准时出发前往军训基地。
一个多小时，大巴车才把班上同学拖进了该基地。
姜忆并未晕车，但是车坐久了，难免不舒服，整个人恹恹得没劲。
可她还未来得及调整，便被催促着领取了简单的生活用品进到宿舍归置行李，刚收拾完，集合哨声便响起，班上同学便开始列队集合开始军训。
教官是个面庞黝黑帅气硬朗的兵哥哥，且相当的……重女轻男。
他对男生尤其严格，动不动就把男孩子喷得狗血淋头，但碰到女孩子就比较随意，说话也比较温和有耐心。
姜忆从小到大，一直觉得自己没继承到父母的聪明才智，相反她有点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她体育和运动方面相当出色，没怎么练过，但初中运动会只要报名就能拿第一，足球更是踢得非常好，一直在校足球队。
如今顶着三十八度的高温军训，班上女生各种打报告休息又或者喝水，她半点感觉都没有。
不仅如此，她还是教官表扬的对象，而且教官深谙拉踩之道，每次表扬她都是在骂男生的时候：“你看看你，你这站得松松垮垮的，你这哪叫站军姿，你这是大冬天在在晒太阳吧，抬头挺胸，目视前方，手中指摸裤缝。啧，你一个大老爷们还没第二列第一个女孩子站的好，你还配当男的吗？”
第二列第一个女孩子·姜忆：“……”
感觉这教官挺会给自己招黑的。
练了一个多小时，教官这才让大家休息五分钟。
五分钟后，教官让班上同学坐在草坪上，开始按照报数的顺序自我介绍。
轮到姜忆，姜忆上前，看着面前同学，按照自己惯用的模板开始自我：“大家好，我是姜忆，姜太公的姜，回忆的忆，我喜欢……”足球和音乐。
说不上福至心灵还是鬼使神差，姜忆顿住，很突然地道：“我喜欢祁苑。”
八月份的太阳热烈暴晒着，灿烂阳光里，姜忆看着这些注定会从陌生到熟悉的同学，堂而皇之又光明正大地说出了这份压抑在心底的喜欢。
然后她又开始笑，积蓄了好几天的压抑和丧气荡然无存，她说不出放松和释然。
她这份暗恋大抵藏得太久都开始变态了，才会当着同学们的面突如其来地宣泄她这份喜欢。
班上同学甚至其他班关注着这边的同学却已然开始议论纷纷——
“祁苑是谁？”
“祁苑是哪个班的？”
“校花心有所属了啊？！”
姜忆突如其来的一波告白，弄得很多人一头雾水。
姜忆却莫名地满意这样的结果，她低低笑了一声，踩着轻快的步伐回到自己的位置。
如附中这样学霸云集的重点高中，熟悉《英雄联盟》这个游戏的男孩子远没有初中那样多，但依然有相当多的人知道了答案——
“祁苑是thunder，lpl牌面的电竞选手。”
“姜忆居然也玩《英雄联盟》，而且主队和我一样是hog。”
男孩子喜欢玩游戏的居多，也或多或少知道《英雄联盟》这款游戏。
如姜忆这样玩《英雄联盟》的女神级别的妹子，在男生这边，那绝对是相当的受欢迎的。
一时间，众人纷纷侧目。
姜忆回到自己位置上，就听到身后苏慕远喊她：“姜忆……”
姜忆回头，就见到苏慕远蹲在草地上，笑容明朗地道：“你玩《英雄联盟》啊？”
姜忆体育好，表现在游戏上，她的动态视觉以及反应速度都非常快，再加上一直在看直播提高游戏意识，一个暑假下来，游戏等级已经满级。
她偶尔也会想象以后去打职业。
一个女孩子，在一个以男性为主的行业里，吊打全世界的队伍carry比赛拿下世界赛冠军，以自己为建队基石建立自己的《英雄联盟》王朝，和dior这种奢侈品合作，再顺带着和thunder选手谈个恋爱什么的……
俨然大女主爽文。
不过，这些都是姜忆的白日梦。
现在“七块钱的娘子小一”虽然满级了，也买了不少符文，不过她还在打匹配，压根没去排位过。
而以她对整个行业的了解，她得排到一区大师以上才能去参加青训，而就算去参加了青训，也不过是去戒网瘾，分分钟练到你吐，然后此生不提《英雄联盟》。
当下，这些中二的想法自是不会与人言道。
姜忆只是回以礼貌又矜持的笑容，道：“我游戏蛮菜的，只是很喜欢祁苑。”
苏慕远清浅一笑，道：“这样看来我是你的对头。”
姜忆不解地看他。
苏慕远道：“我主队fno，本命选手xzldm（巷子里的猫）。”
fno，英文全称fear no one，是除了hog之外另一家豪门队伍，虽然流量不如hog，但也是粉丝无数。
两家存在竞争，自是不太对付，两边粉丝那是动不动就能掐起来的。
不过，电子竞技，成绩说话。
你主队赢了的话，你自然可以拼命吹，输了话自己苟住就好，逆风输出这种蠢事怕不是在找死。
当然，这些仅限于二次元。
键盘侠谁不会呢？
三次元，又是同学，自是儒雅随和。
对于自己的死对头，姜忆便也只是微微一笑，就过去了。
苏慕远却邀请道：“今年夏季赛fno打hog的概率很大，姜忆，你要去现场看吗？9月3号，北京五棵松体育馆，你去的话我来买门票和往返的高铁票。”
姜忆家境优渥，又和云姒这样的富二代混了三年，必要的眼力还是有的。
同学之间家境如何，其实也能大概看出来。
如今大家都穿着同样的迷彩服，衣服上或许不显，但有钱的人穿得是联名款的鞋子，因为军训教官不准佩戴很随意扔在一旁的几十万的表。
苏慕远就是这样的有钱人。
往返高铁票和门票，加起来一千多，绝对是姜忆无比肉痛的数字，但苏慕远可以语调轻松地提议给她承担这份费用。
苏慕远之前调侃自己除了颜值一无是处，其实不对的，他还巨有钱。
这年头，有颜有钱还念重点高中，苏少爷绝对前途不可限量。
姜忆淡声拒绝：“不了，我妈妈应该不准许我一个人跑去外地。”
苏慕远“哦”了一声，有点失落：“那我可能要一个人去了。”
姜忆没吭声，认真倾听下一名同学的自我介绍，心底幽幽地想着，往返高铁票和门票我早就买好了，我不需要你请我去，我自己会去。
我会一个人去现场，看我家祁苑打比赛！
军训无疑是辛苦的，但姜忆却适应良好，甚至适应到了有种……如鱼得水之感。
事实上，从小到大，除了学习，她表现都非常优异。
偏偏，许言笙最看重的就是学习。
只要她学习不好，在许言笙眼里就是个废物。
军训结束的第一个晚上，姜忆早早洗好澡躺在床上，自然而然地加入寝室里其他女孩子卧谈。
军训第一天最直观的感受那就是，军训也太他妈艰苦了。
太阳太毒，皮肤晒到脱皮，水总是不够喝，小卖部物价惊人，宿舍虽然是四人寝但是没独立卫生间，洗个澡只能去公共澡堂……
上海这地界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附中又是上海最顶尖的高中之一，姜忆这票同学的父母能量无疑是惊人的。
都是娇生惯养的独生女，跑来这破旮旯里受罪，自是怨声载道。
宿舍里，也就稚初没怎么吭声，如姜忆那都是抱怨连连的。
其他都还好，条件艰苦就艰苦点吧，姜忆这种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学渣适应良好，但是五块钱一瓶的农夫山泉十块钱一个的可爱多就……离谱！！！
姜忆以前对钱没什么概念，二三十一杯的奶茶也是经常喝的，但，买了化妆品、买了往返北京的高铁和决赛门票，姜忆突然就变得很穷，连同着对金钱都开始敏感。
但是太阳晒成那样，你总不能不喝水吧！
不喝水怕不是直接中暑！
所以，就很气！
垃圾小卖部抢了我三十块钱也就只给了我六瓶水！！我要是吃两根雪糕又或者买个冰激凌怕不是连钱都付不出来！！！
而因着军训这个大家同仇敌忾的对象，宿舍里四个女生慢慢也就聊开了，熟悉起来话题就转到彼此初中的情况、对新学校的看法以及……班上的男孩子。
徐静宁感慨道：“我们班男生真的……一堆歪瓜裂枣，就苏慕远还算眉清目秀。”
江北道：“徐静宁你不愧是见过世面的，苏慕远都只是眉清目秀，讲真，他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的现实版的帅逼。”
徐静宁惊了惊：“不会吧不会吧，小北你不会是天天宅在家里不出门吧！就算路人帅哥也挺多的！随便一个地铁站我都能看到很好看的男孩子。”
江北幽幽叹气道：“我也不知道我倒的是什么霉运，我连地铁站这种公共场所都见不到帅哥和美女，所以，昨天开学，班会的时候，我对苏慕远还有姜忆真的是惊为天人。今天跟姜忆分到一个寝室我都还在窃喜，和校花同居过，够我吹好几年的的。”
见话题转到自己，姜忆无奈道：“得了吧，我长得就普普通通的。”
这下，连一直比较沉默的稚初也忍不住吐槽道：“平平无奇古天乐！普普通通姜忆！”
寝室哄然而笑。
姜忆抿着唇没说话。
从小到大，她不止一次听到过有关于她长相的赞叹，初中追她的男孩子就挺多的，三年来桃花就没断过，但姜忆本身没什么实感，过得也一直挺糙的，对颜值也不太在意。
也就最近，因为喜欢上了祁苑，她突然开始庆幸自己长得有丶丶好看。
或许是因为生在高级知识分子家庭里吧，姜忆受到的教育一直都是，长得好看没什么用，人的一生更应该做些有益于社会和人类发展的事情，而不是靠脸吃饭。
和自己父母智力的巨大差异甚至让姜忆隐隐有些自卑，好在她自卑也自卑得不太明显，在人前绝对是落落大方、坦荡自然。
提到姜忆，话题突然又多了起来，徐静宁道：“姜忆，你是不知道你多有名？我学校离你的初中那么远，我都听说过你！”
姜忆笑了一下，嗓音清稚：“是因为云姒吧！云姒太有名了，我跟她关系好，自然很多人听说过我！”
云姒这人，怎么说呢，就……很红。
这种红不只是校园风云人物的红，更有网络上的惊人流量。
她七岁开始就以天才画手的身份出现在世人眼里，初中就开始给网易那样的大厂供稿，在初中这种大家都拿着父母给的零花钱努力学习的年纪，云姒却靠着画画年入百万。
偏偏云姒不是那种低调内敛的性格，相反，她张扬又叛逆，行事乖张又不顾忌旁人看法，再加上本身混血儿似的立体五官以及各种漂染出来的杀马特发色，她一直处在话题中心，是同龄人甚至是网上无数人谈论和八卦的对象。
姜忆跟她交好，初中三年形影不离，自是也跟着出了点名。
当然啦，也有人骂姜忆蹭云姒热度，但和云姒的友情是姜忆机缘巧合之下处出来的，和云姒是怎样的关系姜忆心底有数，她问心无愧，自是不在意那些骂声。
徐静宁却道：“我听说过的谣言是，云姒喜欢的是慕斯泽，就是今年中考满分去了上中的那个学神，但是慕斯泽喜欢的是姜忆，慕斯泽还跟姜忆告白过，姜忆其实也喜欢慕斯泽，但是为了云姒拒绝了。”
姜忆：“……”
这什么鬼？！
就是一个告白然后一个拒绝，竟然被传成这样了。
姜忆无奈极了：“这样说或许你们不信，但事实上，我和云姒都和慕斯泽不太熟，他不是我们班的！”
瓜主本人亲自澄清，这等好事，自是让人忍不住拼命吃瓜。
江北八卦魂熊熊燃烧：“不是告白了吗？”
姜忆道：“我拒绝了，这件事就过去了。”
顿了顿，又补充道，“当然，慕斯泽真的很优秀，不仅长得好，初中三年，只要交叉改卷，他都是满分的，还有一堆竞赛的奖，他跟云姒都是我们学校很有名的那种人。”
“他跟我告白我挺意外的，但也没什么感觉，就拒绝了。”
“云姒当然也问过我这事儿，但我不喜欢，拒绝了就拒绝了呗，除了感慨了一句慕斯泽条件很好拒绝了有点可惜就没提了。”
徐静宁秒懂：“所以，你给学神发了张好人卡就完事了。”
江北也是连连点头：“我嗅到了大佬的气息，姜忆你真的是我心目中校园风云人物的样子。”
姜忆没吭声，却也知道因为盛名在外，很多人对她颇有些好奇，颇有些跟传说中的风云人物相处的兴奋感。
但姜忆本人一直觉得自己挺普通的，就学业而言还不如寝室里的各位。
稚初却是认认真真地道：“感情这种事情本来就不是这样看的，又不是因为对方足够优秀就能喜欢的，还是得看自己的感觉，姜忆没感觉，自然就拒绝啊，我觉得姜忆做的没问题。”
姜忆心底一暖，略有些感激地瞥了一眼对面下铺的稚初。
那边，徐静宁又道：“但是慕斯泽那种人，和他谈个恋爱都值得吹嘘很久吧，姜忆……”
话还没说完，门外却传来教官严厉的呵斥声：“大半夜的不睡觉的在这扯天，你们明天起得来吗？别到时候又哭着说太累了教官我要请假休息一下！”
室内登时安静下来，徐静宁连忙道：“睡了睡了，不聊了。”
姜忆却是唇角拼命抽搐。
害，就连跑来军训，都逃不开被查房的命运。
绝了。
因为教官这波查房，宿舍就没聊天了，纷纷陷入沉睡，姜忆这人活得比较糙，也没认床这种娇贵的毛病，不聊天了自是一秒入睡。
但她又于凌晨两点左右幽幽醒转。
刚睡醒，她有点迷糊，却本能地摸手机，指纹解锁，再进入某个直播平台，进到祁苑的直播间，耐心等待着。
像是等待戈多，他或许会来，但大概率不会来。
姜忆觉得祁苑是只艳鬼，表现在作息上，就很阴间。
祁苑这样的明星选手，是有直播合同的，每个月需要完成固定的直播时长。
但他直播时间真的跟鬼一样，凌晨两点到四点，偏偏就连这个时间，也不太固定，因为他真的随缘开播，全凭心情。
他这个月直播时长不够，按理说到了月底，自是要冲刺一下直播时间的，但又因为要忙夏季赛就……不太确定。
姜忆只能等，和其他一起蹲他直播的粉丝一起等。
碰下运气而已，看看thunder会不会来。
两点半了，thunder依旧没来，有弹幕在刷：“这么晚了都没开播，看来今天不会播了吧！”
弹幕之间聊起了天：“马上半决赛，之后又是决赛，不会播的概率太大。”
“不是有合同的吗，我数了下，这狗东西这个月直播时长还差二十几个小时，就这，还不播。”
“他这种明星选手直播合同很宽松的，等打完比赛补回来就没事！”
“桑德这逼就离谱，他作息不一直都是四点睡十二点起么？他现在又没睡觉，随便播点什么不好吗？！干嘛拖到下个月！爹要不是想看一眼这傻逼的脸再睡觉谁耐烦等到现在。”
“我老公不来了，我去睡美容觉了。”
“2333333现在两点半美容觉的时间已经过了好嘛？”
祁苑流量真的是惊人好，而且据说直播效果也非常好，哪怕凌晨两点到四点出没，鬼一样的作息，只要他开播，直播间从来都是平台第一，要是恰逢赢个比赛，收到的礼物从来都是破纪录的。
如今他不在线，也一堆人在他直播间挂机。
姜忆又等了一会儿，依旧没看到艳鬼出没。
她眨了眨眼睛，按熄屏幕睡觉，心底叹气，不无遗憾。
害，今天又是没蹲到艳鬼的一天？！
似乎是从八月中旬她摸进他的直播间开始，她就习惯了两点醒来去他的直播间蹲一会儿，期待着看一眼祁苑的直播，期待着能和他产生点交集。
但她点背得要命，大半个月竟然没蹲到一次。
是缘分不够吧？！
所以，哪怕她那么喜欢，但真正意义上的接触也就只有那么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