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
江杏，又一次在公交车上睡着了。
有了文寻燃她很安心，尽管他对她再冷淡，江杏也有底气，他会叫醒自己的。
文寻燃环抱着书包，侧头望着窗外，看着蓝天白云呼啸眼前，总觉得天上某一处会有父亲的身影。
公交车上都是早班人，手里各拿着早餐，包子混杂着饼的味道，闻得文寻燃想吐，但是他只能强忍着，等待到站。
女孩的脑袋又落在他肩膀上，他已经习惯了。
欣喜还是会有的，可他不能表现出来，不能让江杏感觉到一点点。
高中生的喜欢犹如从冰柜里起开的气泡水一般，甜蜜冰爽且直接，学生该有的爽朗和不愿留遗憾的大胆，在文寻燃身上一点也没有。
他不再像以前一样，万事不考虑后果。现在的他，很小心，生怕哪一步走错，就坏了江杏的一生。
他从对面的窗户上看着倒映出的江杏的侧脸，翘着的小鼻子过分秀气，不知不觉，他有些看入迷了。
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江杏的呢，他也说不清楚，总之他确定了，是喜欢。
江杏做了个短梦。
仅仅一小会儿，她做梦了。
梦见文寻燃了。
梦里的他们十分甜蜜，文寻燃带着她去了一个地方，那里风景宜人，花草艳芳。那里是文寻燃最喜欢的地方，他经常会去的。
草坪上放着一家白色的三角钢琴，像是刚打磨过一般，明亮干净，和它的音色一样。
文寻燃弹完一曲，拿过桌子上的一个戒指盒，一袭白西装，缓缓朝她走来。江杏望着面前这个不知何时换上白西装的他，热泪盈眶。
刚刚那首曲子，是江杏很喜欢的一首歌曲的伴奏。
文寻燃单膝下跪，将戒指盒打开，里面稳稳躺着一枚dr钻戒。
在梦里的他们是历经万事的成年人，那时候的他们相对成熟，文寻燃决定和她定终生，为她戴上那枚钻戒。
“江杏，我们一起经历风雨，走过磨难，我想我们可以换种方式继续生活，我请示悉心照顾你的后半生，你愿意嫁给我吗？”
他的誓词动人，在江杏即将说出“我愿意”三个字时，梦醒了。
是被现实世界的文寻燃喊醒的。
“喂，别睡了，快起来了。”
江杏睁眼看到文寻燃这张臭屁的脸，翻着白眼瞪他，怪他坏了自己的美梦。
嫁个屁。
“不嫁了。”
猛地把心声说出来，两个人都懵了。
文寻燃回头：“加什么？”
庆幸他没有听清，江杏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你说什么？”
文寻燃也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不再说话，随着众人往外下。
也没把这事往心里记，如往常一样，去给江杏买早饭。
这次，他被江杏抢先一步。
“这顿我请，感谢你在公交车上把我叫醒！”
“……”叫你的次数还少吗。
文寻燃没说，而是乖乖站在旁边，等她买饭。
刚接到热乎的饭，文寻燃抬脚就往学校里面走，江杏慌忙跟上：“不在外面吃吗？”
“回教室吧。”
江杏只好低头同意，事实上她很想和文寻燃一起坐在外面的小桌子上吃早餐，总是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文寻燃又何尝没有这样想。
但是转身的那一刹那，江杏总感觉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她四周张望了一番，视线落在文寻燃的后脑勺上。
她凑上前：“文寻燃，你刚喊我了？”
文寻燃一愣，咽下一口温热豆浆：“我什么时候喊你了？”
江杏疑惑：“奇怪。”
“听错了吧，”衣袖被文寻燃拉住，“回班，别回头四处看，来拐卖你的。”
江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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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于抓马的故事江杏一般不会相信，可是事实已经摆在她眼前，这让她不得不相信。
讲台上站着的那位，正是她许久未见，甚至不想再见到的人——曹言之。
“大家好，我是曹言之，从b城转来，以后请大家多指教。”
江杏愣怔着看他微笑的面孔，从自己身边经过。
何娇有印象，扭过来看江杏的反应，一开始她还以为是重名，撞见江杏这不可思议的模样，她也没敢相信。
脚步声在教室里一浅一轻，直到他坐在位置上，整个教室才安静下来。
江杏没敢扭头去看他，只是自己低着头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曹言之，刚在教务处给你领了新书，你先把笔记整理一下吧，可以找班长楚辞去要。”赵聪对曹言之说。
出于礼貌，他点头应声。
楚辞已经直起身子收拾书本等东西了，远处传来曹言之的声音：“江杏，笔记让我看看。”
教室里此时安静，大家都能听到曹言之的这句话。
江杏一愣，给他使眼色。班主任让他去借楚辞的，他偏偏来借自己的。
赵聪也随之将目光投来：“江杏，你们认识？”
曹言之大方承认，笑得人畜无害，和赵聪对视上：“是啊，我们两个是老同学了。”
江杏：“……”
再继续下去，大家的八卦劲头会越来越大的，江杏一股脑地把书全塞给他：“给你，都给你！”
赵聪没有再说话，同学们也都扭过头继续做题了。江杏看着桌子上突然空出来的一大部分，转头去看曹言之，不太好意思：“数学书给我，我要写题。”
平时，江杏会侧着坐，有一半身子靠后，自由时间时和后桌谈笑，可是这节课，她乖乖地坐在位置上，面对黑板，一动也不敢动。
后桌倒有点不习惯了，拍她：“江杏，你这节课怎么不跟我说话，都不扭过来了，不爱了是吗？”
江杏没理他。
下课了，她才从另一边扭到后方，避免和曹言之对视，对后桌说：“不是我不想跟你说话，实在是太尴尬了。”
后桌看了眼曹言之，恍然大悟：“你看到他很尴尬啊？”
“……对啊。”
又要说些什么，曹言之抱着书本走过来：“江杏，这是政治书，我把笔记誊完了，给你。”
政治书上大多是画的知识点，曹言之比葫芦画瓢，写得很快。
气氛既然到这了，曹言之也就顺势靠在墙上，垂头与她闲聊：“真有缘，我们又在一个班了。”
江杏冷笑，起身往走廊上走，曹言之真的乖乖在后面跟着她，看得后桌一愣一愣的，跟何娇聊着：“这新同学也太听她的话了吧？”
何娇摇了摇手指，提醒他：“你想想，刚刚江杏说话了么？”
“没有……”而后，他一嗓门吼出来，“心有灵犀！”
尽管站在门外也可以听到他的嗓门，曹言之手指弯曲，用指节处揉了揉耳朵：“你看，他说我们心有灵犀。”
“自恋。”
江杏翻了个白眼，扬着下巴看他：“你怎么转学来这里了？”
“我转学来a城，a一高是最好的选择啊，”他又说，“而且，你不肯见我，那我就来找你了。”
江杏低头整理情绪，继续问话：“你不是理科好么，干嘛选文科班？”
“我不偏科，选哪个都一样。”曹言之没有任何怨言，江杏问一个问题，他答一个问题。
“选了文科，怎么你想去哪个班就去哪个班？”找到了另一个可以抨击他的地方，江杏愠怒，又小声吐槽他，“资本主义家。”
曹言之出声拦住她：“你误会我了，转学生还真的可以选班。”
江杏：“……”
再次失言，江杏没骂过他，准备抬脚离开，不理他。
曹言之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如同小时候每一次惹她生气以后的样子，他们吵架，总是曹言之先低头，他认错之前，也是先拉住江杏的胳膊。
江杏自然清楚，可是她不想听到曹言之接下来的示软话语，想甩开就走，没回头看他。
这模样，太像小情侣闹矛盾了，让路过的同学都对他们指指点点。
因为是在学校，江杏敛下强硬的态度，清嗓：“注意你的举动，有事就说。”
“对不起。”
眼看他做了很多准备，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眼神又四处飘忽，最后只是从喉间轻轻吐出这三个字。
江杏心一颤，努力稳下态度：“你道什么歉，让你选班就选啊，这有什么道歉的。”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大约一分钟后，曹言之才叹了口气，几乎是气音：“你明知道，我不是为了这个道歉的。”
江杏当然知道，她还是下意识地想逃避这件事情，如果曹言之不提就好了。
“你别躲我了，我都给你解释好不好？”他注意到了路过同学的眼神，松开紧拉着江杏的手，一字一句和她认真说着，
“当年，是我家公司出了问题，险些破产，我爸气急攻心，住院了。b城的医疗方面相对来说要先进一些，所以我就必须要离开，这种事情，谁我也没说。”
几年之后，江杏终于得到了解释。
可是时间那么久了，早已物是人非，江杏觉得这份解释，似乎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当时急切想要知道他为什么要离开，却问不出来。
现在终于知道了，她早已内心平静：“好，那现在，叔叔身体怎么样？”
“已经恢复了，公司也重新运转起来了。”
那时候他们都是孩子，江杏也说不出口责怪他的话，比如“你告诉我，我们可以共同面对”之类的话。
这些都是偶像剧里的台词，也是成年人说的，和她这样的学生是不挨边的。
她就算知道了原因，又能做什么呢。
这是现实。
“今天晚上，我去看看叔叔吧。”江杏对曹言之说。
语毕，曹言之等了好久她的下言，最终还是没等到，他稳着呼吸，尽量使自己不那么激动：“然后呢，你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江杏和他对视上，终究还是心软，语气不减僵硬：“我该说什么？”
她的眼睫颤动着，吸了吸鼻子，说出来一句曾经十分看重，现在却无所谓的话语：
“曹言之，我原谅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