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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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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为什么要这么认为?”

    江杏很是不满,丢开了他的手。

    她甚至庆幸,自己出现得及时,帮了文寻燃。

    不然以他的性子,不会喊警察的。

    像是读懂了她的心声,文寻燃缓缓开口:“我会喊警察的。”

    江杏:“我觉得你不会。”

    文寻燃的眼角红透了,江杏有点不知所措。

    他低着头好像在想些什么,看样子他越想越难过。江杏用指腹轻轻擦过他的眼角,柔声道:“文寻燃,遇到什么事了?”

    他的喉间酸涩,半晌说不出来一个字音。

    偏过头深呼吸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后,他才低声说:“我爸爸,他死了。”

    “今天是他的探监日,我来看他,但是被通知,他早上在狱中自杀。”

    一时间这么多信息让江杏无法接受。

    转念一想,连她都接受不了的事情,文寻燃是当事人,又怎么能接受。

    她拦腰抱住了文寻燃,仰头抚着他的眼角:“文寻燃……”

    “你见到他了吗?”江杏不知道怎么安慰,怎么开口,只能压着嗓子喊他的名字。

    “没有。”文寻燃只是声音颤抖着,但是没有眼泪。

    江杏还没继续说,那位监管过来把文寻燃带走。

    带他进了一个房间里,这是法医的工作间。他掀开那层白布:“确定了,是自杀。”

    刀口吻合。

    文寻燃看到了文骐晋脖子上那道刺目的刀疤,从喉间挤出来一句话:“爸…为什么……”

    为什么我们的家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你会离开我们。

    为什么活着的你,连见都没让我再见一面。

    “节哀。”

    -

    安倪失踪了。

    电话不接,短信不回。

    文寻燃给她发的最后一条消息是:【妈,该处理爸的后事了。】

    她仍然没回,连曾经她费命工作的地方,也没有了她的身影。

    之后,文寻燃在老一辈的帮助下,为文骐晋办了场体面的葬礼,只有自己家的亲戚,没有任何的外人,就连文骐晋当时要好的伙计,也没有通知。

    “你爸这辈子,算是一步错步步错。”

    葬礼结束后,文骐晋的骨灰被装进了骨灰盒里,直到刻了墓碑,一切都结尾了,安倪也没有出现。

    爷爷重重地叹了口气,对文寻燃说:“你爸妈曾经在c城做过生意,那里有他们买的第一套房子,一直没卖,也没收拾,你可以去那里找找她。”

    文寻燃问清楚了地点,当即买票去c城。

    期间,江杏给他发了无数条消息。

    江杏:【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但是你不要垮下,你还有妈妈要照顾。】

    江杏:【文寻燃,会好起来的,都会的。】

    …………

    言语间全是心疼。

    文寻燃一句也没回。

    他认为,江杏在可怜他。

    奇怪的认知占据了他整个脑海。

    或许是失去父亲的痛苦,抑或者是他的成长环境,让他认为在这种悲痛的事情发生后,外界的好意都是在可怜他。

    他想着,江杏不会那样的,她并不是在可怜他,而是出于真正的关心。

    可是控制不住的想象,带他进入了死胡同。

    他这么不堪的样子,这样的事情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想永远藏在心底,除非迫不得已,不然绝不会让其他人知道。

    文寻燃永远是这样倔。

    他连夜赶到了c城,拦了辆出租车。

    出租车司机很热情,他笑着与文寻燃搭话:“小伙子,听你口音不像本地人啊。”

    文寻燃默了默,眸眼耷拉着:“对,我是来这边找人的。”

    见他兴致不高,司机师傅也就不再多言,自顾自地哼着歌看着手机上的地图,驾车前行。

    窗外的树木飞速落在后方,一幕幕如同播放电影一般在眼前一闪而过。

    文寻燃的手随意撑着脑袋,嚼着刚刚司机师傅说话的口音,再和之前父母的对话一对比,他突然意识到,他们那口音是哪来的了。

    他们在c城居住过。

    自然而然,口音就被带过去了。

    想着,他还浅笑。

    那时候的生活多美好啊,每个人左思右想,都不认为他们的家庭会成这个样子了。

    “到了小伙子,”司机师傅把车靠边停,等文寻燃付款时,嘟囔着,“不过这个地方已经没多少人住了,听说准备拆迁了,现在要赶走钉子户。”

    文寻燃的手指一顿,偏头看了眼这四周的房子,似乎就一间亮着一盏灯。

    “谢谢您,师傅。”

    他下车了。

    站在亮灯的房前,文寻燃再三比对,这间就是爷爷说的那间房子。

    屈指敲门。

    听到里面有窸窸窣窣的动静,但是迟迟无人来开门。

    再次敲门。

    里面终于传来了声音,听起来像是贴着门,应该是站在门外好久了:“骐晋……是你吗?”

    文寻燃已经好久没有听到安倪喊这个称呼了。

    自从文骐晋入狱后,她对他的称呼只有“窝囊废”,总之怎么难听怎么来。

    这样无助又怀念的缱绻语气,文寻燃好久没听过了。

    安倪还是爱文骐晋的。

    他们全家,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

    “开门。”文寻燃压低嗓子,说。

    可能是正处于青春期的文寻燃已经变声,再压低一些,就与文骐晋别五两样。门一下子被拉开,一眼看到的就是安倪惊喜的眼神。

    文寻燃低头看她:“妈……”

    安倪想把门重新关上,一边摸着面庞上的泪水,一边去找门,准备关。

    无奈她最终没抵过文寻燃的力量。

    只好作罢,带他进客厅坐着。

    里面被打扫的很干净,应该是安倪才收拾不久,潮湿的味道还未散去,也有房子老了的原因。

    “听说这里的房子要被拆了。”文寻燃说。

    安倪听到后一记眼刀送去,咬牙切齿:“听谁说的,不可能!”

    “这间房子里,全是我和你爸的回忆,不能拆掉。”

    文寻燃沉默不语。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安倪自顾自地走进厨房倒了杯水,小口小口地喝着。瞥到门外坐着的文寻燃,血肉相连的母子情始终让她狠不下心,她又倒了杯水,拿出去递给文寻燃。

    剔透的杯子一看就是新刷过的,干净的纯净水让人有了想喝下去的欲望。

    文寻燃大口灌了半杯,最后只对安倪说了两个字:“谢谢。”

    安倪拉开一张高椅凳,坐下。

    手握着杯子取暖,淡然问道:“你来这干什么?”

    她显然是知道文寻燃来干什么的,可还是想问一遍。她不愿意走出去,不愿意接受这个真相,她想把自己困在这个舒适圈内。

    文寻燃才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任由事情这么发展下去,他会害了安倪的。

    “接你回家。”

    安倪眸光闪了闪,不说话。

    压下酸涩的情感,继续灌水,把紧绷的喉间用水冲开,把眼泪冲走。

    她低头自嘲:“回什么家,这里才是我的家。”

    “房子总要被拆掉的,回忆总要被抹去的,真相还是要接受的。”文寻燃冷着脸看她。

    实际上,他心里也很难受。可是母亲如果再倒下,他到底要怎么办,他必须想办法帮母亲脱离这个束缚。

    他不可以哭。

    现在换他顶天立地了。

    安倪使劲把杯子摔在桌上,红着眼望着文寻燃:“为什么要忘掉,为什么要接受真相。”

    她上前抱紧文寻燃,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衫:“燃燃,你爸爸还没爱够我呢。”

    文寻燃没说话,只是轻轻地搂着她拍她的肩。

    可是,文骐晋也只是陪在他身边不到二十年,就突然消失在他的生活里,文寻燃最讨厌这样的离别,不打招呼的离别。

    “妈,回家吧。”

    安倪推开他:“你走吧,我想在这个房子里,一直待着。”

    “你连爸的最后一面都没见,葬礼也没去。”文寻燃颤着音,指责安倪。

    “你难道要一直守在这里吗,难道要一直逃避下去吗?”文寻燃重重地叹口气,一句话如同气音,“妈,那个宠你的人已经不在了。”

    “回去好好生活吧,他会看到的。”

    大家都知道,文骐晋的日子太苦了,他自己毁了自己的人生,结束了自己苟且的人生。

    安倪的爱一直在,即使阴阳两隔。

    文寻燃重新环抱住安倪,把她紧紧圈在怀里:“妈,好好找份工作吧。”

    安倪从小声抽泣到大声哭泣,口中一直念着文骐晋的名字。

    “文骐晋,你怎么可以丢下我,丢下孩子……”

    这是文寻燃记得最清楚的一句话。

    他慢慢闭上眼,将眼泪一并咽回肚里。

    安倪这辈子,太苦。

    -

    他们重新买了票,回家。

    路过一所幼儿园,安倪去便利店买吃的,留文寻燃在原地等着。

    他看着一个白白净净的男孩子,看起来应该是刚入学,他抱着爸爸的脖子痛哭:“爸爸,我不要去上学,我想回家!”

    他的爸爸一边柔声安慰,一边把他往老师手里送。

    这个小男孩又转头对另外一个男人说:“舅舅,我不想上学,你带我回家吧。我爸爸不要我了,你带我回家吧,我肯定乖乖的……”

    他哭得撕心裂肺,被喊作舅舅的那个男人也皱着眉头,满是心疼。

    文寻燃只是看了一会儿,淡淡地笑了笑,牵着刚买完饭出来的安倪打车去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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