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青木泽醒来,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座处在落日之下的城池中。
他站在干净、洁白的大理石地面上,身旁是以白银为底座的喷泉池,它喷洒出的水流在落日余晖的照映下散发出斑斓的色彩。远处的宏伟建筑仿佛由黄金筑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这是一座辉煌耀眼的落日之城。
和童磨告诉他的一模一样。
青木泽随意扫了一眼,他看向喷泉池中自己的倒影——白发灰眼,身形消瘦纤长,看起来仿佛一名命不久矣的病人般,苍白而又冷漠。
他想,这是变回原本的样子了?
但这里是哪儿呢?
是伦道夫·卡特的日落之城还是……梦境诸神的居所,秘境卡达斯?
随着这种想法而来的,是华美的建筑轰然坍塌的景象,大理石地板块块破裂,整个日落之城都仿佛变成一块脆弱的玻璃,被人狠狠地用锤子砸碎,又残忍地碾成粉末。
粉末被冰冷的狂风吹散,展现在眼前的是一扇巨大的门,以及巨门内广阔的庭院。
——由伦道夫·卡特用美好记忆与热情构筑的落日之城,变成了位于冰冷荒漠中的秘境卡达斯。
周围漆黑一片,狂风咆哮着冲撞一切,而青木泽眼前的是一座被黑暗包裹的巨大城堡。它矗立于卡达斯之巅,是梦境诸神的居所。
青木泽想:果然,童磨可不是卡特,那么具有想象力。
他迈步向前,进入了这座由冰冷与黑暗筑成的高塔般的城堡。他爬上巨大的阶梯,走过仿佛看不到边际的长廊。他在这座空无一人的城堡内走了很久很久,他数着心跳计算时间,确认自己已经行走了将近一天一夜,但他竟从未感觉到过疲累,反而一如最初。
这也正常,青木泽想,这可是在做梦啊,人在梦里怎么会累呢?
只是即使花了如此多的时间,他仍然未能到达城堡尽头。周围寂静极了,只有他自己一人“哒哒”的脚步声,这声音让他想起惨白房间里的每个夜晚,他睡多了再也睡不下的时候,就会这样踏着步子,在房间内转了一圈又一圈。
但那时,他往往转不了多久,一群穿着西装的人就会带着一群白大褂与制服出现在他的玻璃窗外。他们会紧张地询问他怎么了,要做什么。
他说他只是睡不着,却没人相信。
青木泽抬头看向高远的天花板,随意地找了根雕琢着奇异纹饰的柱子,盘腿靠坐下来。
然后闭上眼,静静地睡着了。
青木泽再次睁开眼,这次他发现自己身处在一片黑暗中。他看不到周围的一切,眼前除了黑色还是黑色。他也感受不到任何事物,他甚至觉得自己是漂浮在空中、脚下没有任何支撑物的。
但他还是可以向前走,他感觉得到自己是在行走。
于是青木泽又开始了漫无目的的旅程,这一次的路程比在卡达斯的城堡里时还要无趣,但却仿佛有什么驱使着他,让他不停地、不停地走下去。
这片黑暗深邃而又恐怖。青木泽甚至想,如果在这里的人不是他这样脑子有病的,大概早就被这黑暗逼疯了。
但青木泽却觉得无所谓。
他本身就一直在这样的黑暗中行走着,陪伴在身边的也都是空虚。
所以即使在过了很久,青木泽依旧保持着平稳的心态。直到他隐约听到什么声音——那是种由刺耳的笛声与不详的鼓声所组成的音乐。
青木泽猛地瞪大双眼,他在原地停了一下,随后步伐由行走变成了奔跑。
他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过去。那声音也越来越清晰,它们穿过耳膜直直地冲击大脑,用嘶哑难听令人作呕地音节折磨着人的精神。但青木泽却感觉不到什么,他只是跑向那里,直到看到那处宇宙中最深沉的黑暗。
那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地方,仿佛一片深渊,容纳着这世间最强大也最为恐怖的存在。青木泽慢慢走进,他看到了那个沸腾着不停变换着形态的庞大物体。祂沉睡着,同时似乎呢喃着什么,嘈杂的耳语钻进青木泽耳中,却怎么也无法听懂。
青木泽知道他所见到的是什么。这是沸腾的混沌源核,是世界一切的起源。任何见到祂的人都会无法自拔地深陷疯狂与深渊,甚至无人敢开口念出祂的名讳。
但奇异的是,即使青木泽已经走到了祂的面前,他依旧没什么感觉——也不能说完全没有——他忽然感到有些困倦,迷茫地打了个哈欠,并四处找寻着适合躺下来睡一觉的位置。最终,他安心地蜷缩在这团不定型生物的脚边。
他睡着了。
“咔哒。”
穿着护士服的年轻姑娘打开门,推着医用小推车轻声走进病房。
她要给这个病房的病人更换葡萄糖。
根据记录,这位病人已经昏迷了一个月零四天。但无论检查多少次,也没能搞清楚他到底为什么一直昏迷不醒。
病人03a号,表体无任何损伤,内脏器官表现良好,大脑活跃度正常,未发现任何可致使其昏迷的诱因。可就算这样,病人依旧不见醒来,而将他送过来的人也没有一定要唤醒他的意思。
只是每隔三天,负责这个病房的医护人员都会被更换,并被禁止再次接触这间病房。
奇怪的病人,以及奇怪的家属。
虽然年轻的护士小姐并不认为那些人和这位病人有什么血缘关系,毕竟他们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甚至是言语间对待病人的态度,都更像冰冷的陌生人,因某些不得不这样做的原因而照顾对方。
不过也有一些看起来态度比较平和,但据说那只是保镖。
护士小姐弯腰从小推车中拿出一瓶新的葡萄糖,打算更换原本那瓶。只是她一直起腰,就与一双灰色的眸子对视上。
她吓得往后退了一步,但优秀的职业素养让她在第一时间掏出对讲机,“七号病室03a号病人醒了。”
随后,她快速询问病人:“先生?能听清我在说什么吗?您感觉身体还好吗?有没有什么……”
青木泽眨了眨眼,视野中仿佛还残留着那不属于地球上光谱范围内的奇异色彩——莫名在某盲目痴愚之神身边睡着后,青木泽不可思议地做起了梦。他猛地他又回到那片山林,鬼舞辻无惨不知所踪,星之彩却像已经吸收完了所需的生命力,开始蜕变了。
梦中的整座山林都像在燃烧一般,各种各样的色彩汇聚成一点,在树梢、在草叶、在花瓣上点燃,它们跳跃欢呼着,仿佛异乡旅人终于凑齐了回归故乡的路资,它们汇聚在一起,紧紧包成一团。
然后喷射而出,如一道拥有世间最奇特也最诡异色彩的洪流。
当这些色彩完全消失,青木泽的梦也就结束了。
他没搭理护士小姐的询问,在视觉恢复正常后,他开始观察自己身处的这间病房,最后他扭过头,将视线转向窗外。
三月初,早樱已经开始绽放,单瓣樱花没有重瓣樱花那样绚丽惊心,但却很适合静心观赏。
大概是没能得到回复,护士小姐不再询问,而是安静地守在一边,等待医生到来。
很快,青木泽熟悉的白大褂出现在眼前,同时出现的还有两名黑西装与一名有着红褐色头发的青年。他们直接带着青木泽进行了检查,确定身体没什么毛病后,黑西装就让白大褂离开了。
之后是询问时间。
黑西装犹豫着问坐在对面的青木泽:“青木先生,请问您真的没有问题吗?”
青木泽温和地笑着,说:“我确定我身体很好。”
但看到他的微笑,黑西装们顿时露出了一个有些惊恐的眼神,他们对视一眼,又看了看守在一边的红褐发青年,定了定神,才继续问:“那您为什么……”会忽然昏迷呢?
难道是装的?也不是没有可能,虽然装作昏迷一个月一动不动躺在病床上是很匪夷所思,但他们想,如果对象是青木泽的话,这就不是没有可能的。
青木泽歪了歪头,他乖巧地回答:“我不知道。”
“可是……”
“说不定是什么异能呢?”青木泽看向红褐发青年,意有所指地说:“织田先生有听说过类似的异能吗?”
没想到问题会问到自己身上的保镖先生愣了一下,他“氨了一声,耿直地说:“没有……但如果是异能的话,确实可以理解。”
于是青木泽就摊了摊手,表示果然如此。
黑西装当然知道异能力的奇特之处,它们千奇百怪,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不存在,并且随着异能力者的开放,一个能力可以呈现出多种不同的效果。
他们可是异能特务科的文职人员!绝对比织田作之助这个战斗成员更明白异能力的多样性。
但这种解释没法说服他们,如果是别人,他们可能真的会这么以为,并给出合理的解释——因为得罪的人太多,所以被人报复之类的……
可眼前的年轻人不行,他没有仇人。并不是说他从未得罪过人,但觉得自己被冒犯的反而不是对方伤害过的,而真正被青木泽侵害过利益的那些……
不是死了,就是十分诡异的,感激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