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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二十七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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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昭辞摩挲着她发间的梨花簪,嗓音低沉而深情:

    “这支簪子这么多年了还跟在你身边,就已经说明一切了。”

    元姜避开他温热的唇瓣,胸口剧烈起伏着:“别不要脸了。”

    “呵。”

    温昭辞定定看她一会,轻笑一声放开她理了理自己的衣裳。

    “访烟阁那一晚我根本没想假死,不过既然你已经替我安排好了,我就顺水推舟罢了。”

    “你说什么?”

    元姜回过头看他,在他看穿一切的目光下明白了他说的对,她一直都在自欺欺人,她下意识的还是想保护他。

    清也是她的女儿,她的行踪元姜就算不全然知道,但清也想全部瞒她也是不可能的。

    温昭辞要回来了,她想见他。

    “看来想让顾言悯跟我们做一条绳上的蚂蚱是不可能了。”

    “他已经对大人您起疑了,不能为我们所用那还不如……”

    侍卫将手往脖子上一拉,门外脚步慌乱。下一秒一名男子便被提着扔在他面前,浑身抖得不成样子,面如土色。

    “我什么都没听到!没听到1

    温昭辞看着匍匐在他脚下抖成筛糠的男子,心中烦乱:

    “杀了。”

    “不要!大人求您别杀我!别杀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1

    男子跪爬着抱住温昭辞的大腿,拼命摇头。对生的极度渴望取悦了他,温昭辞弯腰拍了拍男子的脸:

    “路上走好。”

    细线甩出血滴,男子瞪着眼睛倒在地上,喷溅而出的血渍染红了温昭辞的衣裳。

    元姜慌忙藏到拐角处的花木之后,看着两人走远了才走进房内。

    男子瞪的滚圆的眼睛直勾勾看着她,元姜捂着心口艰难的咽了口口水蹲下身。

    眼下这种情况,假死是最好办法了。她抖着手将他的眼睛合起来,拔下头上的发簪闭起眼狠狠划下。

    元姜大口大口喘着气,根本不敢回头去看那张被她破坏得血肉模糊的脸。门外有人声靠近,她慌慌张张丢掉簪子跑出了门。

    温昭辞处理完身上的血迹后再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有人来过,并且还是他的熟人。

    他捡起地上带着血肉的梨花簪,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想法。

    “将我的衣服换给他,告诉徐娘温昭辞已经遇刺身亡了,她知道该怎么配合。”

    “啊?是1

    ……

    灯光昏暗,他一字一句像一双双手将她身上所有用以伪装的盔甲全都拆卸下来。

    十二年了,她心里还有他,他全都知道。她就像一个戴上面具自欺欺人的傻子,上跳下窜的演绎着自己卑微可怜的喜欢。

    “不愧是曾经的温夫人,我们心意相通你不高兴吗?”

    温昭辞把玩着她的发丝,继续道:

    “不过你的胆量还不够,划完脸都没勇气回头看一眼妥不妥当吧?”

    他抚上那支梨花簪,缓缓将它从发间抽出来摆在她面前:

    “右边脸还不够,所以我用这支簪子替你又补了几下。”

    元姜双眼通红,抓住那支发簪用力向窗外掷去。

    雪白的花瓣纷纷扬扬,在空中便掩盖了银簪的踪迹,落地无声。

    “过段时日等我找到清儿了接她回来,我们一家团聚。”

    “你做梦1

    “早些休息。

    温昭辞摊了摊手,笑容不减。元姜在窗边看着他出了院落,终于靠着墙一寸寸滑坐在地。

    ……

    月亮再次爬上枝头时,元清也和顾言悯进了一个荒芜的小村落。

    马蹄声在萧条的砂石路上回响,除了能看见几只野猫野鸟,没有半点人的踪迹。

    客栈里的桌椅被砸得稀烂,廊下的酒坛碎了一地,风吹起幌子猎猎作响,说不出的凄凉。

    “这是被屠村了?”

    清也摸了一把灰蒙蒙的柜台,火折子一转,冷不丁对上两个黑洞洞的眼眶。

    头骨上凹了一块大洞,裂缝一直延伸到眼窝,从身上残存的衣裳看来应该是客栈里的小二。

    “看来我们没有走错路,再往前就是竹山县了。”

    顾言悯朝她招了招手,牵了马匹继续往前走。

    “这里不是竹山县?”

    “不是。”

    清也警惕的朝周围打量,每一个黑暗的角落里似乎都藏着七窍流血的鬼魅。

    她不自觉的微微抬头看顾言悯,他的目光始终看着前方,透着一股坚毅的光芒。

    清也突然就安了心,朝他靠近了一些。两人的衣袖紧紧挨在一起,行走间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顾言悯垂下眼睑看她,粉白色的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神在四周飘来荡去,表情严肃的好像下一秒就会有生死搏斗一般。

    明明就是一个害怕黑暗害怕鬼怪的普通女孩,却偏偏咬着牙逞强。不屑吗还是怜悯?又似乎都不是。

    一路沉默无言,月色皎洁,给两人一马拖出长长的影子。

    寻了一处没躺白骨的人家落了脚,宅院很小,土墙已有几处坍塌,仅有的一扇门也松松垮垮的倚在门框上。

    院中杂草丛生,朽烂的门窗下堆着几根春笋。屋内的矮竹床上被褥叠的齐整,后园里还有几只膘肥体壮的大公鸡。

    “有人吗?”

    清也绕着屋子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主人家,院子里顾言悯已经在空地上升起了火堆。

    “大人,这里应该有人祝”

    顾言悯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拉过她的胳膊将布带解下丢入火中。伤口已经结了一层坚硬的血痂,他从外袍上撕了新的布条撒上金疮药给她缠好。

    清也直愣愣的盯着他专注的眉眼,直到对方看向她,这才慌乱的收回目光,结结巴巴道:

    “大人!你饿了吗?我……我去给你弄点吃的!弄点吃的……”

    她腾的站起身,冲进了厨房。隔着窄小的窗户可以看见他挺直的背,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表情。

    清也拍了拍自己发烫的脸颊,在柜子里寻了半晌就找到一个盖子破了口的土陶罐。

    起锅烧水,从后院抓了一只鸡。她做事麻利,活蹦乱跳的公鸡还没来得及多扑腾几下就被放了血。

    “大人,我们吃了人家的鸡是不是不大好埃”

    她嘴上说着不好意思,手里却动作飞快的将鸡剁了块,连同春笋一股脑的加水丢进了陶罐里。

    顾言悯失笑,目光温和:“没关系,我们付银子就好。”

    “……我没有银子。”

    “我有。”

    清也嘿嘿笑着看他,目光殷切:“既然是大人付的银子,那鸡腿给你吃。”

    “鸡有两把腿。”

    言下之意我们可以一人一把,这样孩子气的对话让他有些不敢相信是从自己的嘴巴里说出来的。

    干咳了一声来掩饰心里异样的感觉,陶罐在两道心思各异的目光注视下终于散发出了诱人的香气。

    清也掀起盖子加入食盐调和羹汤,竹笋鸡汤色泽鲜亮,对于两个饿了很久的人来说更是致命的诱惑。

    清也小心翼翼的舀了一碗汤轻轻吹了吹,递给顾言悯:“大人先喝碗汤暖暖胃,小心烫。”

    热汤开了胃,两人风卷残云的解决了大半只鸡。其间顾言悯觉得鸡肉太柴,到最后两把鸡腿都进了元清也的肚子。

    夜凉如水,群山寂静。清也坐在火堆旁支着下巴看着窗内洗刷碗筷的清俊少年,只觉得此刻匆匆走过的时光也变得温柔起来。

    繁星闪烁,夜风徐徐轻抚面颊。在这破旧的村子里,一个月前还形同陌路的两个人在同一片朗月星辰下共处。

    清也数着天上的星星,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如果有一天能带着娘亲过上这种生活就好了,一间茅草屋一亩地过我们自己的生活,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来打扰我们。”

    顾言悯微微颔首,忽然很想看看她此刻的表情,扭过头猝不及防撞进她盛满闪烁星辰的眼眸中。

    清也没想到他会看过来,像是偷看被抓了个正着一样,窘迫羞怯的感觉烫红了脸颊。她一慌乱就眼神四处乱瞟,扫过他放在身侧的配剑时余光捕捉到了熟悉的花纹。

    “大人,您这剑鞘上的图案……”

    清也将自己的短剑和它摆在一起,剑鞘上的缠枝碧台莲果真一模一样。

    长剑出鞘,只见剑柄不见剑身。但在火光的应照下,北面的土墙上却隐隐现出一道飘忽的剑影。

    蛟龙承影,雁落忘归。有影无形,名剑承影。

    “这是我娘当年亲手绘制的,代表长宁顾家的图腾。”

    “您的娘亲?”

    清也想起第一次提起顾夫人的时候还是在义庄,外边人这么多年来提起顾家都是关于父子三人的,从来没有听到过顾夫人的只言片语。

    若那名女子当真是顾言悯的母亲,即便时间过去了很久,清也都依旧清楚记得那名女子的模样,满身落魄却从容娴静。

    “我对她的记忆比较模糊,她常年离家,一年或许也就见上两三次。再到后来,便是连仅有的两三次也没有了。”

    他语气平淡的说着本应该是伤心的事情,清也无言以对,试探着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娘总跟我说,这有时候没有消息就是最大的好消息。顾夫人想必也是一名奇女子,大人您找到她是迟早的事。”

    顾言悯看着她满脸的坚定与认真,不同于他在其他人身上看到的。她的神情带着柔软,落进眼中如云化水淌进心底。

    他面上浮出笑意,望着她:“那就借元姑娘吉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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