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没钱的第二天
沈四死的很惨,脸上的五官全都被啃平了,囫囵的一个头骨连着接近赤条条的手臂和腿。
出事的花楼除了沈四死了,其他人全都安然无恙,这就排除了沈四是被野兽咬死的可能。
晏道溪看了老鸨的口供,沈四夜里什么时候去的花楼,叫了哪个姑娘,老鸨一概不知。除了沈四出事的房间是已经死了个把月的琅儿的房间以外,再没有别的可用信息。
除了是鬼干的,好像也找不出第二种可能了。沈家二老认了栽,但是晏道溪还是有了自己的猜测。
“是你做的。”
“是。”
清也笔直地跪在地上,大大方方的承认。晏道溪气的捂着脑壳在房里走来走去,猛地伸出一根手指险些戳中清也的鼻梁:
“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知道,他该死。”
“我看是你想死1晏道溪气的想骂街,他昨天才收了沈家的礼,表示林姣姣这事会烂在自己的肚子里,结果他的好徒弟当晚就让人家儿子烂在了花楼里。
“你说沈家要是知道你这一身血有这个本事,会不会生吞活剥了你?”
“会,因为他们跟恶鬼没有区别。”
晏道溪觉得自己跟她没办法沟通,摔了两个最便宜的杯子以表震慑后指着门口:
“这事我替你瞒下来,现在你给我滚出去。”
清也麻利的退出了书房,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一转身就见廊下一名绛红色衣袍的少年看着她,她扬起灿烂的笑容冲他招了招手:
“嗨,晏美人~”
晏美人,人如小名生的极美。虽然是男儿身,但是那张小脸白嫩水滑,大眼小嘴高鼻梁,还有堪称完美的美人尖。
“我爹他没有为难你吧?”
晏尚迹温和的看着元清也,伸手想碰一碰她脸上的巴掌印却被她灵巧的躲过了。
“没事,师傅罚我又不是第一次了,你看我哪次像有事的样子。”
她没心没肺的笑,眼里却是寒凉一片,前几日罚了她两个月的月钱,接下来的两个月她估计都要吃酸菜疙瘩过日子了。
“楼家出了事,爹爹这几日难免心情不好,你别怪他。”
两人并肩走在长廊上,风将他的声音吹得有些飘忽,也掩盖住了清也的一声冷哼。
楼家当家人楼长欢,溱江府盐运使,半个月前被御史台弹劾,接着就被查出私下贩卖官盐牟取暴利。
晏道溪这些年没少收楼长欢的好处,两人狼狈为奸的日子里吞了多少钱都不知道,如今自然是唇亡齿寒觉得不好过了。
这些事情晏尚迹不会知道,更不会认同。他最多觉得自己爹爹怂货了一些,至于其他的是断然不可能的。
“我听说皇上指了刑部来查此案,最迟明日就会到溱江。”
“哦。”清也踢着脚下的石子,盘算着接下来两个月该怎么省吃俭用。
“随行的还有大理寺丞,温大人。”
脚下一用力,石子骨碌碌的滚出去老远。清也偏过头对上晏尚迹担忧的目光,扯了扯嘴角:
“中午饭你请。”
……
其实溱江府衙里头是管饭的,但是自从换了一批厨娘之后,伙食水平就直线下降。经常就是酸到不行的萝卜炒白菜,甜到牙疼的猪肉炒鸡肉这样谜一样的菜色。
清也不想吃衙门的,但是现在又很穷,虽然嘴上说让晏尚迹请,也就真的只是嘴上说说。
忙活了一上午,给牢里蹲着的送完饭后几名厨娘端着碗筷全都扎堆在院子里唠嗑。
清也熟练的从厨房的窗户爬进来,从柜子里摸出两个苹果揣在怀里,又从藏在米袋后头的竹篮子里拿了两张大饼。
她是知道这些厨娘私藏油水的,从锅里团了两团白米饭后又顺手拿了两瓶甜米酒,这才又重新从窗户翻了出去。
晏尚迹蹲在草堆上,看她身手矫健的抱着一大堆回来了,赶忙迎上去。扯了大饼塞嘴里,就着甜米酒边吃边不忘絮絮叨叨:
“我早上说这饼好吃,还跟我说都没了,原来是藏着自己带回家。”
“你说你娘要是知道你宁愿蹲在草堆上啃大饼也不愿意回家山珍海味,她会怎么想?”
清也两三口解决了饭团,晏尚迹则是抱着大饼一脸哀愁:
“我也想回家山珍海味,但是我娘总是撮合我和白家的那个大小姐,我不想回去。”
“那你就在这蹲着吧。”清也站起身拍掉衣服上的碎屑,“我先走了。”
“诶,你去哪?”
“赚外快。”
……
清也十岁的时候救了被狼狗追着咬的晏尚迹,借着这件事的光被晏道溪收为徒弟然后当了一名女捕快。
在这之前家里的一切都是靠着母亲元姜给人绣帕子支撑起来的,她们母女二人的日子过得有多凄苦,她那位父亲过得就有多顺风顺水,平步青云荣升大理寺丞。
清也换了一身道士的打扮,头发盘高眉毛画粗,再贴上两撇小胡子,举着幡就摇头晃脑的在巷子里溜达。
约莫申时初,门口桃花掩映的那户人家吱呀一声开了门,一名身穿大红色袄裙的美艳少妇挎着竹篮子出来了。先不看那张脸,单单那水蛇似的身段就已经勾得人心痒痒。再看看那张脸,魅到了极致的长相,一个眼神就让人三魂七魄跟着走了。
“夫人这是要出门?”清也粗噶着嗓音跟在她后头,“贫道掐指一算觉得夫人今日还是不要出门的好,有血光之灾。”
阮如之停下脚步,一双勾人的狐狸眼上上下下的打量清也。她已经连着一个月都遇到这个小道士了,絮絮叨叨的总能说中她一些事,这让她杀心渐起,却又不敢对他动手。
“道长说笑了,真要有血光之灾那也是别人。”
她伸手摸上清也的脖子,柔嫩的掌心强忍着烈火灼烧的热烫之感,贴在他耳边吹着气:
“道长这么跟着我,莫不是看上了人家?”
清也感受到藏在衣袍内的短剑正蓄势待发,她不动声色的后退一步躲开了阮如之贴在他身上扭来扭去的身体,一副柳下惠的淡漠神色:
“夫人这话可说不得,贫道乃是修仙之人,谈何情爱□□?只不过是心疼夫人被闷在鼓里做了个痴心贤妻罢了。”
阮如之的神色一下子凶狠起来,这副模样看着不像一只狐狸,倒像是一只母狼了。
“你什么意思?”
“夫人独守空闺数月,怕是还不知你那心上人就要回来了吧?”清也眯着眼,掐着手指啧啧摇头,“佳人在怀共赴巫山,夫人当真不介意?”
刑部与大理寺同行,晏道溪作为知府自然是要尽一尽地主之谊,大手一挥包下了溱江最大的花楼访烟阁。
去花楼还能干什么,喝着小酒盖上棉被纯聊天吗?她不信。
“修仙之人口出诳语是会被天打雷劈的。”阮如之心里的怀疑在生根发芽,她尽量逼着自己不去相信这个道士,“我家夫君可不是那样的人。”
清也一脸痛心疾首,心中却知她已经开始怀疑:“今夜访烟阁,贫道言尽于此,夫人信与不信就全在你的一念思量了。”
说完她不再看阮如之,举着幡走出老远直到感觉不到那股狐狸的气息之后才偷偷潜回衙门换了捕快的衣裳。
夜里的溱江两岸灯火璀璨,静谧的江水左拥右抱,既有夜空绚烂的烟火,又有地面的迷离灯光。
清也站在访烟阁三楼的长廊之上,耳边觥筹交错声逐渐平息,黑蓝的天幕炸开一朵朵火花落进她明镜似的眼眸里。
醉醺醺的脚步声朝门边靠近,清也低头垂眼。先是一片紫色的衣角四平八稳的从她面前走过,然后是宝蓝绣银纹的,呼啦啦一群人带着酒气和脂粉气朝楼上去了。
她抬头看着那宝蓝绣银纹的中年男子低声同那紫衣少年说着什么,身后还羞答答的跟着访烟阁的头牌。
这个头牌她认识,叫曲止。与三个月前离奇死亡的前任头牌花尽是死对头,因着这层关系,她调查花尽的案子时没少受阻挠。
“诶,马大哥你上哪去?这都结束了你还不回去?”清也拉住队伍最后头的一个衙役,明知故问,“你媳妇不是随时都会生了吗?不回去陪着?”
“害~我也想回去,但是大人安排了我随行保护温大人。”
马大哥一脸惆怅,清也善解人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么着吧,你先回去,我替你给温大人守着。”
“这样能行吗?”
“没事,不就守个门的事,你快回去吧。”
“得嘞,明儿再好好谢谢你。”
马大哥猫着腰悄悄离了队伍,清也低着头跟了上去。耽搁了那一会儿功夫,前头的人都已经进了房,好在清也知道曲止的房间位置,赶在领队的骂她之前在门口笔直的杵着。
房间里曲止穿了件鹅黄色的纱衣,冰肌玉骨若隐若现。她坐在火红的床榻之上,芊芊玉腿从纱裙里伸出搭在了端坐在椅子上的男人腿上:
“大人~您还在等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