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这小子有经世之才!
赵祯此刻需要召见柴揆，但他仍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结果，见面的地点又选在了无极观。
可怜的道观，大概做梦也不会想到居然被当成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工具屋！
柴揆依然是满心欢喜的来了，为啥？当然是又能见到心上人了啊！
一想到“六公子”之前听他讲话入神的样子，柴揆不禁沾沾自喜。
小样儿，肯定是被自己的才气给震慑住了，这是迫不及待地让他妹妹跟自己好好处对象呢！
王公贵族，不过尔尔！
……
“哈哈，大舅哥，那十五万贯钱花的爽不爽？”柴揆进门没看见赵志冲，遂问道，“那个……冲儿不在吗？”
“你不用管她，今天只有你我，我有些事要与你说。”
“哦……”听闻此言，柴揆明显有些失落。
“正好说到那十五万贯了，我碰到一些问题，钱只花了一点儿。”
“什么问题？”
赵祯于是把这几日招标的情况给柴揆从头到尾讲了一遍，谁知柴揆听完满不在乎地说道：“就这？”
“不就是围标嘛！”
“围标？”
“对啊，你看他们这些地主实际上就是结成了攻守同盟，一致抬高报价，把其他真正想投标的排除在外。”
“你有办法？”
“当然，这个好办！”
赵祯没说话，摆出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
“围标之所以产生，说白了是你的规则有漏洞，把它完善一下就好了。”
“比如，他们不是故意报高价吗？你就搞个最低价评标，再设置个拦标价，就是上限，把往高了报的全给丫拦在外面。”
“还有，放出话去，招标是一项长期活动，不是说我今天招明天就不招了，以后的粮食，甚至是其他东西，我都可以招标。”
“但是，今天恶意竞标的，全都给拉个清单，将来要是还有招标，在这个黑名单上的全都不得参加。”
“对坏人有惩戒，对好人同样要奖励，我们可以给愿意参加并且支持我们招标的人建立相应的白名单，在白名单上的同样条件优先中标，甚至可以直接邀请他们投标，不进行公开招标！”
“反正就记住一点，招标是为了采购的公平、公正和效率，制定规则就要围绕这三点展开。”
柴揆的一席话令赵祯茅塞顿开！
相信若依此法行事，定然可以打破现在的僵局。
但他旋即眉头一皱，这么做只能防止粮商们在投标环节搞事情，可他们若是死活不卖呢？
总不能强制征收吧，那样怕是更会适得其反。
说到底还是利益分配不均，作为北宋最大的地主阶级，官员们占用了太多的土地！
一方面，官员可以随意购买土地成为地主，另一方面，地主也可以通过科举成为官员。
这样一来二去，土地的产权高度集中在他们这些人手里，陷入了不断被兼并的死循环。
唉！
想到此处，赵祯不由得叹了口气。
“怎么了，大舅哥？”
“普通粮商终究是少数，官员们占了太多的地，他们要是囤积居奇，不拿出来卖，这招标不就成了笑话？”
封建社会的根基就是土地兼并，在自给自足的农业经济社会，谁掌握了土地，谁就掌握了话语权。
同样的，土地兼并也是一个封建王朝坍塌的根源，百姓没了土地便没有了赖以生存的基础，那必然要起义造反。
所谓的盛世，也只是土地兼并问题缓解的时期。
想解决？白日做梦！
身为帝王，并没有多了不起，皇室说白了也只是利益集团选出来的代言人。
你要是想从利益集团内部革命，那对不起，你皇帝干脆别干了。
柴揆深知这一点，受限于时代，他却不能把本质说出来。
造反？
现在是治世，不是乱世，北宋几乎如日中天，揭竿而起怕不是会被县令大人直接给拍死！
柴揆愣了许久没说话，就在赵祯以为他也无计可施之时，他再次开口了。
“没想到大舅哥你还心系天下，嗨，多大点事儿啊，咱活人还能让尿憋死不成？”
他伸出右手手掌，数着手指头说道：“士——农——工——商，现在最顶上的跟最底下的勾结起来了是吧。”
“咱没法动士，先把商弄了啊！”
“怎么弄？”
“大舅哥你府上应该有不少人手吧，挑几个精明强干的，抓四五个大户，什么卢员外啊，陈员外的，都搞一起，是威逼还是利诱，你自己看着办。”
“咱们就一个目的，让他们正经去投标，粮食有没有无所谓，重要的是做给其他人看！造势！”
找人当托嘛，这个柴揆最在行，前世房地产商卖房子，一百块钱加一顿午饭是常事。
“至于士嘛，他们各种小团伙蝇营狗苟，内部怎么可能是铁桶一块？相信以大舅哥你的实力，找出几个势力弱的不难吧？”
“接下来依样画葫芦，让他们跟你混，咱们从内部慢慢分化他们！”
“当然，其实最根本的问题还是在社会制度……”柴揆觉得自己有些多嘴，后面便没再说。
谁知赵祯听到社会制度一下子来了兴致。
“社会制度？你说来听听。”
“这个嘛……咱们现在是自然经济，什么时候发展到商品经济，这些地主们的问题也就不攻自破了。”
“自给自足的社会，有地就是爷！”
“只有商品交换频繁了，才能把这些爷的地都抢过来！”
赵祯不懂什么自然经济、商品经济，但他听清了最后一句“把地抢过来”。
此言甚得其心。
多少次，他都有夺他们土地的想法。
可是，也仅仅是想想罢了。
但柴揆今天的话却像打开了他心中的潘多拉魔盒。
所谓欲壑难填，一旦有了这个苗头，便再也难以扑灭了。
上面说的种种方法，在赵祯看来不算什么，但柴揆最后说的这一点，直指本源。
他敢肯定，柴揆这小子绝对有经世之才！
赵祯目光明灭，心中五味杂陈。
还是那个想法——这么厉害一人怎么就是柴揆呢，他怎么非得生在柴家呢！
若非如此，赵祯现在会立即召其入朝，高官厚禄，封侯拜相统统都不在话下！
“我靠，你别这么看我，我不近的！”
显然，柴揆从赵祯的眼神里读出了别的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