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段珩只是被刹车卡住了脚,头被安全气囊弹回撞在椅子上,导致趾骨断裂加轻微脑震荡,手腕也刮掉了一块肉。虽然伤的不重,但肯定是没办法再去找祁溟,在医院醒过来之后只能让张章先去。
海边的暴雨来得快去的也快,可这场暴雨下了两天才停下来。
张章带人在别墅周围没日没夜的搜,能调的监控也都调了,还是没有祁溟的踪迹,海上搜救的船也没有结果,人和尸体都没找到。
监控画面在祁溟朝着海边走出范围之后就只剩下肆虐的风雨,什么痕迹也没留下。
段珩勉强能下床之后立马去了海边,瘸着一只脚跟张章的人跑了两天,除了祁溟触目惊心的卧室,一无所获
祁盛一直有别墅的密码,能进来不奇怪。可惜祁溟的卧室没有监控,只能靠着房间里的惨状猜出一些经过。
祁盛到底做了些什么,段珩无心追究,也没心思去找祁盛问,只想先找到祁溟。
张章报了警,搜救队的人在海上找了三天,张章带的人也一直在别墅附近找,可惜都没有结果。
眼前的海水已经平静下来,段珩看着被阳光映成金色的水面,心里依旧是狂风暴雨。
这么多天了,祁溟只怕是凶多吉少。他那么重的伤又遇上暴风雨,精神状态又不好,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五天,找到祁溟的几率越来越渺茫。他或许早已经淹没在眼前的这片海水中,又或许是故意失踪,不想再见到自己。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每每想起来都让段珩的心一拍接一拍的漏。
如果以后再也见不到祁溟……。
段珩不敢想。
祁盛打了好多次电话,段珩都没有接,心里重新审视起这半年多以来发生的事情,和祁溟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酸甜苦辣,什么都有,只是现在回想起祁溟,他和祁盛一模一样却又完全不同的脸异常清晰。
喜欢,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是对祁盛那样,总觉得他最好,看着高兴。还是像祁溟那样,苦的甜的涩的,什么都有,在他不听话的时候,会异常愤怒,想到他和别的alpha在一起,就无法接受。
仔细想过之后,段珩还是不明白。
祁溟失踪的天数越来越长,没有一点儿消息,段珩一直没有离开海边,掐断了和外界所有的联系,一心只想找到祁溟,弄清楚自己的这些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见不到祁溟的时间越长,段珩感觉自己的心慢慢空了。从芝麻大的一块儿空白,慢慢扩大,撕开,最后变得整颗心都是空的。
心被挖走了一块儿,缺着的那个地方,只有想起和祁溟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才能填满。
日子越久,这种感觉就越强烈。
祁溟还是没有消息,眼前的这片海域又开始翻涌,如同段珩的心。
祁溟的房间段珩一直没有让人收拾,每次忍不住心里那种感觉的折磨,就打开门看一看,让那种近乎窒息的感觉折磨自己,仿佛这样,才能好受一些。
周朗言说:“你可能喜欢祁溟。”
段珩一直觉得不可能,可现在却觉得,这或许就是喜欢也说不定。否则不过是一个毫不相干的人,甚至是自己恨的人消失,为什么会这么难受。
段珩关上祁溟房间的门,木然的下了楼,杵着拐杖往海边走。
张章赶紧跟上,看段珩到了海边就往码头走,有些紧张的问他:“段总,你要做什么?”
“去找船,我亲自去找。”段珩说。
亲自去?
就算亲自去,又能怎么样?不可能段珩亲自去,就能找到祁溟。搜救队找了一个周,段家又找了这么多天,根本不可能再找得到了。
“段总,要不我去吧。”张章拉住段珩:“我再沿着附近的村子找一圈。”
“我说我自己去。”段珩架紧手里的拐杖,固执的往海边走,张章只好跟上。
段珩上了船,站在甲板上忽然感觉一阵晕眩。海面上像是有一个巨大的漩涡,下一秒就能把人吸进去。
如果祁溟真的出了事,他可能就在这片海水里,沉在阴暗的角落里,永远也浮不上来。
心里和脑子里全都是祁溟,就连海面上,似乎都是祁溟的脸。
把祁溟一个人放在家里的时候,把他送到海边的时候,以前见不到祁溟的时候……,都没有现在这样感觉。段珩不知道有一天祁溟真的不见了,自己心里会这么空。
等他真的消失了,难过的感觉居然会这般翻涌,抑制不住。这种难过无法言喻,蕴绕在心头提不起来又散不去,想起祁溟的时候,就千百倍的扩大,压得人坐立不安。
随着祁溟失踪的时间越来越长,这种感觉就明显,堵得人像是连血液都凝固在心口。
直到现在,看着祁溟可能沉没的海面,段珩才弄清楚这是一种什么感觉。是想念,是失去以后痛不欲生的惋惜和后悔。
喜欢祁溟。
此时此刻,段珩不得不承认,这个结论是对的。
段珩清清楚楚的记得,当年祁盛掉入海的时候,自己只是愤怒和痛惜,绝对没有像现在这样,痛得心完全没了知觉。
海面泛起涟漪,段珩扶着栏杆蹲在甲板上,把头埋在自己膝盖上,举起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眼眶开始发红。
对祁溟的那种占有欲,本来就不是对一个不相干的人应该有的,为什么就没能早些发现,非要到了这个时候,才幡然醒悟。
他和韩谢言差点儿发生关系的时候,跟着周霖走的时候,多少次嫉妒得要发狂的时候,自己居然没有发现其中微妙的不同。
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对自己无知和任性的报复。
想着祁溟偶尔露出的笑脸,想着他小心翼翼的温柔,段珩眼泪到了眼角,却完全流不下来。
张章一直站在他身后没有说话,看着段珩踉跄了一下,才赶紧上去扶着他。
“再找几个搜救队来。”段珩说:“让船沿着浅水区再开一圈。”
张章顿了一下,只是点了点头按照吩咐做。以段珩现在这样的状态,要是找到了祁溟的尸体……。跟了段珩多年,张章第一次觉得段珩已经在崩溃的边缘徘徊了。
船往回开,然后围着浅水区绕圈。段珩整理好情绪,趴在栏杆上垫着一只脚目不转睛的盯着周围,特别是到了有礁石的地方,更是连一个角落都不放过。
祁溟醒过来的时候感觉有些冷,风刮着脸颊像是一把锋利的刀,隐约还听得见海浪的声音。祁溟抖了一下睁开眼睛,入眼的是一扇开着的窗子,窗口点着一盏白炽灯,外面就是黑沉沉的夜色。
“你命真大。”旁边传来一个嘶哑的声音,让人听着从心里发凉。
祁溟转过头去,后颈的伤口撕着疼。
离床不远的地方坐着一个穿白衬衫的男性,戴着黑色的口罩,顶着一头凌乱的头发,整个人看上去干瘦又阴沉。
“你是谁?”祁溟问了一句,紧接着发现自己的嗓子和对面坐着的人差不多。
“你还在发烧。”那人又说:“先休息吧。”
他站起来走出了屋子,祁溟撑着床想坐起来,试了几次都因为身上没有力气倒了回去。
几次之后,祁溟泄气的倒回床上,抬手按在自己肚子上,眼神空洞的看着屋顶。
为什么还要醒过来,还这么清楚明白的醒过来?
明明带着孩子一起去死,现在孩子可能早已经沉没在茫茫大海里,自己却躺在这里。
活着不如去死。
外面海浪不断,祁溟躺了很久,感觉自己身上稍微有了力气,又试着从床上爬了起来,拖着沉重的脚步拉开门走了出去。
这是一栋简单的小平房,被淹没在周围的房屋中,毫不起眼。
对面的院子里晒着渔网,祁溟想自己应该是漂到了一个小渔村,被人救了。心里感激救自己的那个人,可祁溟现在并没有活下去的想法。
顺着小路一直走出渔村,村子外就是海滩,犹如黑洞一样的大海正掩藏在夜幕中。
祁溟慢慢走到海边,一脚踏进了冰凉的海水里。
一次死不了,那就再死一次,老天总不能不让自己死。
祁溟两只脚踏进水里,后面又传来之前听过一次的声音:“死能解决什么问题?”
祁溟猛地回过头,刚才在小屋里的那个人曲着腿坐在沙滩上,背靠着一块漆黑的礁石,正看着这边。
祁溟顿了顿,本来打算继续往前走,想了想又回头说:“谢谢你救我。”
“既然知道感谢,就不要浪费我救你的力气。”
祁溟低下头,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觉得双脚自己不想往前走。
“死过一次,应该看得更明白才对。”那人继续说:“哭,和死,是这个世界上最无用的两种东西。”
祁溟还是不说话,他又说:“只有懦弱的人,才会去死,就算死了,受过的伤不会痊愈,失去的东西也不会回来。”
祁溟猛的一震,抬手搭在自己的小腹上,神色复杂。
是啊,孩子再也不会回来了,就算陪着他去死,他也不会回来了。
“我救你花了很多心思。”那人站起来朝着祁溟这边走:“只是修补你被人刺破的腺体,就花了我半天的时间,把你的命救回来又花了我半天。如果你要死,就滚去我看不见的地方。”
“我只是觉得,活着已经没有意思了。”祁溟低声说:“我什么都没有了,也没什么可留恋,活着也没有期望,为什么还要活着?不如陪着我的孩子一起去死,说不定我还能见到他。”
“呵。”已经到了身后的人把祁溟拉回来,闷在口罩里笑了一声:“有些时候,恨,是最好的支撑。”
恨?
恨吗?
那是肯定的。
恨段珩,恨背后害自己的人,也恨祁盛。
可是这又能怎么样?
什么都没有了,就算再恨,又能怎么样,失去了的,依旧拿不回来。
那个小小的孩子不可能再回到自己肚子里,段盎不可能再活过来,祁氏也不可能再像曾经一样光辉。
“就算恨,又能怎么样?”祁溟转过身,看见身后的人已经摘了口罩,露出一张满是伤痕的脸。
这些伤痕错综复杂,把一张本来应该完美的脸毁得面目可憎,让人害怕。
“恨,可以让人开心,可以让那些恶心的人都去死,那是最有用的情绪。”
祁溟摇了摇头,他又说:“还可以支撑着你弄清楚很多你想知道的真相。”
真相?
是啊,段盎是怎么死的,段珩为什么那么恨自己,连孩子都不放过,他为什么说孩子只有两个月?还有祁盛,那个本来应该善良可亲的哥哥,为什么要杀自己。
祁溟猛然一震,站在水里的脚不觉发抖,甩开面前的人慌不择路的跑到了海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