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苏宅走水
长公士离开淑宜公士府, 已是宵禁时间,大街上空空荡荡,只有马蹄得得的声音。
贴身女使弦月递上一盒糕点:“公士,这是樊楼新出的玉子, 您尝尝?”
长公士用眼神拒绝。
弦月与长公士从小一起长大, 冰雪聪明又忠心不二, 立刻把糕点收起来。
长公士对着光亮晃动手中的白玉坠子,没发现任何变化, 有那么一瞬间, 觉得她被雅公子耍了。
可是,从来滴水不漏的雅公子送了她一个大把柄,不可能耍她。
长公士闭上眼睛, 回忆交谈时的所有细节, 并未发现任何不妥,想来自己同意结盟, 归根结底是因为雅公子提出的, 正是她私下琢磨和怀疑的。
正所谓, 一拍即合。
今日在淑宜公士府, 长公士物色了三位有勇有谋的公士,明日一早她们就会入后宫请安, 打探一些旁人无法触及的消息 。
可只有这三人远远不够,她需要比公士更有权势、更关注大邺命运的女子。
长公士看了一眼弦月姣好的容貌和身形,问:“本宫此生多半是孤独终老的命,可是, 你放着大好年华守着本宫,你如何度过漫长余生?”
弦月微微笑:“您身边太危险,总要有个让您放心又好用的人, 奴此生只愿守着公士,生死相依。只要公士不嫌弃就行。”
长公士笑得真诚:“所有公士后妃都想抢走你,本宫再嫌弃就是不知好歹了。”
弦月笑成了一朵花儿:“没有长公士,就没有现在的弦月。旁人只想看花团锦簇,只愿闻怡人花香,却厌弃扎根泥土的腌臜,这哪能分得开呢?”
“这话听着耳熟啊,”长公士打趣道,“你又听了谁的妙语连珠来本宫这儿显摆了?”
“长公士啊。”弦月答得理所当然。
“绝对不是本宫说的。”
“是上一任长公士,如今的静妙法师,”弦月笑着回答,“今日趁着公士在忙,奴送了生辰贺礼去,没花什么银钱,就是十二个手工编的韧草蒲团。”
长公士左手扶额:“好弦月,本宫忘得一干二净。静妙法师收下了?”
“只收了这一份,其他都退回去了,有些送得特别贵重还挨了训斥,”弦月回忆着去静山观的情形,“法师真的心无尘埃,一切从简。”
“法师还嘱咐了什么?”长公士也知道现下奢糜之风盛行,宫墙和高墙之内都是如此,花销极大,只有静妙法师身体力行提倡节俭,可惜收效甚微。
弦月立刻起身,清了清嗓子,一秒静妙法师上身的模样:“礼轻情意重,甚好甚好。”然后,右手竖掌行礼,负手转身。
“没了?”长公士不敢相信。
弦月点头:“静妙法师退了手腕上的佛珠手串给了奴,就关了门。”然后从小柜中取出佛珠手串。
长公士记忆里,第一次见到静妙法师就戴着这个手串,以后每逢节日生辰见到,这手串也是从不离身的,这么些年了,怎么忽然就给了自己?
刹那间,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比公士更有权势、更关心大邺命运的女子,就是静妙法师。
“弦月,你明日再送些拂尘,帕子,或者日常贴身衣物过去,质地柔软但是不贵的,确保静妙法师可以收下,送一样过去就行。”
“记住静妙法师说的每个字,做的每个动作。”
“是,奴记下了。”
长公士一指戳向弦月脑门:“说多少次了,不要自称奴。”
“长公士,有人从嘴到心都是奴才,奴不是。”弦月不以为然,长公士周围实在太危险,她不能有半点差错,免得落人把柄被调走。
“你跟在本宫身边,从不讨赏,也不争名分,连个如意郎君都不要。你这样,本宫有点慌。”长公士打趣,在弦月面前很放松。
“奴每日跟在长公士身边,见您为国事和运宝司操劳,为百姓减赋税,强制贵人们节省花销,心里就很踏实。”
“伶牙俐齿。”长公士眼神里有难得的暖意。
弦月按揉着长公士的双肩,觉得比之前更紧绷了:“公士,回府还是回运宝司?晚上还舞剑么?”
长公士自幼习武,精通君子六艺,只比雅公子差一点,平日并不在意红妆,都是极简装束,身边只跟一名女使当摆设。
弦月和长公士一起长大,长公士学什么做什么,她都要学都要做,两人的武力值都不低,只是平日出行f有鹰卫和黑骑的双重保护,等闲不用出手,每到有闲暇就活动筋骨解闷。
“舞啊!”长公士大风大浪见过不少,却没有一件有雅公子结盟这样惊心动魄的,心头燃着一股无名火,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是。”弦月按完长公士的双肩,又开始按压双臂。
长公士把玩着佛珠手串,又看一眼白玉挂坠,忽然觉得这白玉坠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最重要的是,这两件东西似乎曾经挂在同一个人身上,这个人却不是静妙法师。
这个念头一起,长公士就觉得今晚肯定会控制不住地琢磨这件事情,整晚都别想睡了。
马车路过民宅聚集的街市,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停了?”弦月问道。
车夫回答:“启禀公士,有民宅走水了,要不要去看看?”
“民宅走水,自有水枪队去灭,我们去看只会添乱。”弦月自小接受的教育就是术业有专攻,不懂装懂的人只会添乱,比如现在去救火。
“公士殿下,好像是新进秘医苏衡的家。”长公士的马车夫也不是等闲之辈,最擅长辨别方向和认人。
“苏衡?”长公士对苏衡带洛秋娘缝合黑骑小六一事,三分好奇七分惊讶,也因此记下了这个名字,奇怪的是,这人不是雅公子捡回来的,而是从戍边营地挖回来的。
更重要的是,苏衡是前任太医苏行远的独子,当年所有太医都认为一定夭折的病秧子。
苏行远?
长公士一怔,黑骑左将郑鹰就住在苏行远家,有他在,苏家还能走了水?
运宝司的颜面何在?
只能是蓄意纵火!
长公士突然想起雅公子说的,苏家去年差点被灭口,立刻下令:“快,去瞧瞧。”
马车立刻急驰起来。
长公士的心揪得死紧,苏家千万不能被灭口!
……
苏家小院被一片火海吞噬,焦糊味充斥在空气中,热浪扑得令人无法靠近。
左邻右舍纷纷拿着木盆泼水,只恨自己的手不够长,人不够高,更害怕火势蔓延开来,烧了自己家。
水枪队正奋力地打着水柱。
正在这时,苏家小院的屋顶和梁柱突然坍塌,哗啦啦几声巨响,火尘飞扬,火光中有个人冲了出来,吓得所有人迅速后退。
浑身上下都浇透了的苏衡,右肩还上挂着没完全拆完的绷带,小跑几步,从“小憩空间”里放出苏行远和白霜落,又冲进火海,快得水枪队都拦不住,急得大喊:“不能进啊,你会没命的!”
话音未落,苏衡已经不见踪影。
一时间,无论是左邻右舍和还是水枪队的人,都呆住了,好不容易有人回过神来,把薰黑的苏行远和白霜落搬得离火更远一些,泼水的、叫喊的,乱成一团。
苏行远和白霜落悠悠转醒,环顾四周不见苏衡,立刻急了:“衡儿呢?衡儿在哪儿啊?”
无人回答,只有烈火中特别清晰的燃烧声。
“衡儿在哪儿?!”苏行远用力挣起身,抓住一名水枪队员。
水枪队员被苏行远吓着了,磕磕巴巴凑出三个字:“刚进去。”
“衡儿!”白霜落整个人弹起来,不管不顾地冲过去。
邻居大婶们抱紧白霜落的腰,任她如何挣扎都死活不松手。
突然火海中又一阵坍塌声,一阵烟尘炸起,火光中又冲出一个人,临到眼前,众人们才看清,湿透了的苏衡又抱出了苏伯和郑鹰。
谁也不知道苏衡是如何做到的,他低头弯腰的瞬间,还走出两个孩子。
“天爷啊……”白霜落看清了苏衡,双腿一软,整个人差点晕过去。
苏衡叫醒了苏伯,发现郑鹰怎么都不醒,立刻探鼻息摸心跳,然后从邻居手中抢过满满一盆水,猛地泼向郑鹰。
在大家凑近的灯笼照亮下面,一动不动的郑鹰满是水迹,身下正缓缓溢出鲜红的血迹,与水迹混合在一起,触目惊心。
“郑鹰受伤了?”苏行远一个激灵,从强烈的冲击和震惊中缓过来,理智回归,“衡儿,快,找个干净的地方,给鹰儿治伤!”
精疲力竭的苏衡,被烟尘呛得一直咳嗽,晃了晃疼得厉害的右肩:“阿爹,衡儿实在没力气了。”只怕右胳膊要废。
正在这时,一阵马蹄声冲来,车夫跳下马车,背起郑鹰送进车内,招呼着:“苏太医,苏军医,快上车!”
苏衡认出这是长公士的马车,知道长公士和雅公子水火不容,被大火搞得极为混乱的脑子,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郑鹰被他们抢走,大吼一声:
“放下郑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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