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苏衡呢
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对于格外注重名誉的大邺人来说,是最致命的打击。
外逃的军士们面面相觑,本就疲惫的身体,仿佛突然被抽干了力气, 再也迈不出一步。
“给你们一次回去的机会!”一名黑骑高声劝说。
他们正是先行一步的黑骑探子, 已经把虎啸崖营地都摸了一遍, 搜集到了百夫长和军医渎职的证据,因为出发前受到了苏衡严格的疫区活动训练, 并不像他们这样惊慌。
“你们是谁?”一名不起眼的军士, 鼓起勇气问。
“大邺运宝司黑骑,有没有听说过不重要,只问一句, 回不回?”黑骑们的耐心不多。
运宝司黑骑?!
军士们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那是大邺的传说之一,就这样突然在自己眼前?看他们的装备!看他们凌厉的杀意和气场!
一时间, 军士们慌乱得相互张望, 黑骑啊!
军士中一个略尖细的嗓音响起:“回个屁回!那营地是人待的地方吗?我们成天吃的什么喝的什么?生病了完全靠命大, 百夫长和军医天天好吃好喝的, 囤着那么多药都不给我们!”
“对,大邺戍边军士为守边关, 万死不辞!可是我们的苦痛又有谁看得见?”军士虽然不起眼,说起话来却句句戳心。
“既然大邺上峰不管我们死活,全靠着命大硬撑,个个身上有病, 人人带伤,戍边十年眼看着快熬完了,我们对得起大邺, 却对不起家人!”
黑骑记下了这个唇枪舌剑的不起眼军士,一语戳破:“坠鹰峰军医苏衡听到消息,星夜赶路来虎啸崖,从早到晚滴水未进,他是为了谁?不就是为了你们可以家人团聚吗?”
“我呸!要不是我们从百夫长和军医身上抢了两张一百两的银票,他会来?!他不会!他就是为了赚出诊费才来的!”
“住口!” 一名黑骑翻身下马,一把揪出“不起眼军士”,怒斥:“鹿鸣涧求救,苏衡军医出诊的时候可没有银票,还倒贴了苏家秘药!”
“哼!他走时得了鹿鸣涧的医彰书!啊……”不起眼的军士突然被泼了一脸热水,惨叫起来,“烫死人啦!”
黑骑一脚将他蹦翻在地,对着外逃的军士们高声说道:“你们看清楚了!”说完,随手一抄,从不起眼的军士脸上扒下一层皮来,在众人面前抖了几抖。
逃出的军士们吓得后退了几步,这……
不起眼的军士的样貌突然显眼起来,笔挺的鹰钩鼻,深邃的眼睛,分明不是大邺人惯有的样子。
“你不是殷离的探子,就是燕宛的奸细,”黑骑面无表情地继续揭穿,“在虎啸崖营地,知道苏军医收了二百两纹银的出诊费,还知道他收到鹿鸣涧军士们为了感谢救命之恩的医彰书……”
“虎啸崖营地的寻常军士哪有你这等能耐?”
“不是,我没有……”军士刚要辩解,又被一脚踹得几乎疼晕过去,满头汗水不断滑落。
“想来,怂恿军士们夜袭百夫长和军医,一大早把他们捆在营地外立木上的,让大家痛揍他们一顿出口恶气的,也是你吧?”
“出主意的是你,动手的却是被蒙骗的军士们,真是栽赃嫁祸的一把好手!”
“若是上官来追究,都是大家的错,你早溜得不见踪影。”
黑骑弯腰拽走奸细的腰牌,对其他军士们:“这腰牌是假的,人也是假的,你们被骗得棺材本儿都没了。”
逃出的军士们倒吸一口凉气,这可怎么办?
黑骑的眼神没有半点波动:“都楞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回虎啸崖?!”
军士们如梦初醒。
“可是,魏仁染上了都没法子。”一名老军士双腿发软地问。
“魏仁能和苏军医相提并论么?”黑骑掉转马头,“快回营!我只当没见过你们!”
军士们迟疑片刻,忽然就想通了,“是!”
三名黑骑分前、中、后,和军士们一起向虎啸崖进发。
……
日暮时分,陈牛坐在营门边左顾右盼,脖子都伸长了,也没看到山路上有半个人影,失望开口:“刘大人,没回来。”
刘钊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叹了一口气,向食堂走去。
铜钱和赵先机忙得连三餐都是军士送的,偶尔有点时间,立刻跑到营门边看一看。
“五天了,牛哥。”赵先机眼巴巴地望着陈牛。
陈牛叹了口气:“满打满算,五天半快六天了,郑鹰也不知道传个信回来,也不知道他有没有保护好军医。”
铜钱玩着手指头,忽然抬头:“小胖,你照顾清明吧,我再准备些东西,去虎啸崖给衡哥搭把手。”
赵先机听了连连摆手:“我,我不行,照顾清明你最在行了。”
“哎,哎,哎!”陈牛一拍大腿,“有人上山来了!”
“谁啊?!”铜钱和赵先机两人凑过去看,等看清来人时,又惊又喜,“苏伯,白姨!”
“谁?”陈牛使劲扒拉铜钱,“你喊他们什么?”
赵先机立刻打开营门冲出去:“苏伯,白姨,你们怎么来了?!”
“年纪轻一点的就是苏太医,年纪大一点的是苏阿伯,很美丽的就是白姨!”铜钱介绍完,兴奋得冲出去。
陈牛一拍脑袋,坏菜了,急忙冲去食堂:“刘大人,大人,军医的父母来了!”
刘钊一时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军医,哎呀,苏衡的父母来了,苏太医和夫人啊,铜钱和赵小胖像看到亲爹娘一样扑过去迎接了,”陈牛急着拽刘钊起来,“他们坐马车来的,应该到营门边了。”
刘钊手忙脚乱地拄拐杖:“扶我一下,快点!”
陈牛立刻扶刘钊起来,帮他撑好拐杖:“刘大人,军医出诊去了,怎么办?”
刘钊喜形于色的脸庞立刻僵住了,这……不管了,先出去再说。
陈牛想了想:“弟兄们,军医的父母来了,就是以前的苏太医一家来了,该怎么欢迎都有数吗?”
军士们一听,立刻热闹起来:“知道啊!”
留守的黑骑们互看一眼,也站起来:“走,去迎接军医的双亲。”
……
刘钊拄着拐杖站在最前面,正色道:“坠鹰峰营地百夫长刘钊,见过行远兄,见过嫂子,见过苏伯。”
“坠鹰峰营地军士,见过苏伯父、苏伯母、苏阿伯!”军士们整齐划一地致敬、行礼。
苏行远、白霜落和苏伯怎么也没想到,会受到坠鹰峰营地所有军士的列队欢迎,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铜钱和赵先机一左一右地站着,笑得合不拢嘴。
“苏行远见过各位营地壮士,诸位辛苦了。”苏行远见过许多场面,这些,还是能应付的。
“谢各位壮士,多谢你们照顾我家衡儿。”白霜落笑意盈盈福了一下。
苏伯开心极了,什么都不说,从马车里背出两个特别大的包袱。
白霜落补充:“这是绥城城主和瑞和布庄掌柜的一起,号召全城百姓做的,感谢大家驻守边关。每人一双夏履,一双冬靴。”
军士们又惊又喜,但还是很克制地道了谢,在深山老林里这么多年,忽然意识到自己也是被牵挂被感激的,这种感觉很微妙又很开心。
“行远兄,里面请,”刘钊拉着苏行远的手,“我带你去看看军医的药舍和医舍,这孩子真是太能干了。”
“哎,好!好!”苏行远跟着刘钊往里走,白霜落和苏伯好奇地一路打量。
刘钊像显摆自家孩子似的,不时指出这里是苏衡让改进的,那里是苏衡的主意……
苏行远听得特别专心,生怕遗漏了一点苏衡的消息,知道他这样专注又认真地在营地当军医,既心慰又自豪。
刘钊在药舍里招待苏家人坐下,亲自烹茶,既开心又惭愧地说起自己逼苏衡保腿的事情:“行远兄,这是我的不对,以茶代酒,向你赔不是。”
苏行远听过以后更高兴:“哪里,哪里,医者父母心,应该的。”
白霜落跟着铜钱参观医舍,听赵先机解说,打量着他俩,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情:“铜钱啊,你是不是长高了呀?个子蹿得好快。”
铜钱一怔:“有吗?”
赵先机赶紧移到铜钱身边,站得笔直,转头一看:“铜钱,你过分了啊,怎么比我都高了?!”
白霜落摸了摸了铜钱的头和肩膀:“不止长高了,还壮实很多,现在不像姑娘家了。”
“真的吗?”铜钱开心极了。
“真的,没骗你,好好吃饭,说不定以后比衡儿还高呢,”白霜落看着他俩,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对了,衡儿呢?”
铜钱和赵先机的笑意僵在脸上,怎么办?说实话吗?
铜钱立刻转移话题:“白姨,我们去药舍里坐坐吧,看看小胖新做的屋中屋,可厉害了。”
“也行。”白霜落心思如发,察觉到了异样。
等他们走进药舍时,刚好听到苏行远问:“衡儿人呢?他去哪儿了?”
刘钊的笑意凝在脸上,注意到铜钱和赵先机拼命使出的眼色,一咬牙回答:“军医接到虎啸崖营地的求救,出诊去了。”
“什么?”苏行远一怔,“出诊?”
作者有话要说: 码字,码字。啊,好想追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