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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霍乱来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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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钊拄着拐杖, 见郑鹰自请责罚,急忙走来解围:“见过雅公子,不知郑鹰闯了什么祸事……”

    “呜……”猞猁一步步走过去,威胁刘钊。

    苏衡立刻向刘钊比手势, 赶紧走。

    刘钊犹豫片刻, 还是觉得有必要维护一下郑鹰:“雅公子, 郑鹰刚找到李风,现在还需要他去审问……啊, 没有其他事了。”

    雅公子连个眼神都没给刘钊, 转而盯着苏衡。

    苏衡清晰地感受到雅公子的不满甚至有些愤怒,更懵了,又哪儿招惹他了?这生气的样子, 和钟昕也有点像。

    “雅公子, 李风极有可能是潜入坠鹰峰营地的探子,事关大邺边境安危, 军医机智过人, 属下想请他去听审, 以便发现什么蛛丝马迹。”郑鹰行礼的姿势极为标准, 堪称营地典范。

    雅公子上下打量苏衡,有些奇怪, 为何每次睡在药舍,醒来后都是一副身心重创的样子,是不是天气太热又太忙累病了?

    于是,雅公子一手摸自己额头, 一手搭住了苏衡的额头,井没有热度。

    郑鹰惊得下巴差点掉在地上,从来不让人近身、冷漠无情的雅公子, 竟然……竟然……主动摸了苏衡的额头……这……这……

    苏衡下意识拉开雅公子的手,指尖触到掌心的瞬间,脑袋有一瞬间的空白,急忙解释:“我没生病,只是有点累,刚才又走神了一下。”

    郑鹰差点一头栽倒,雅公子竟然关心军医有没有生病???怎么可能?!他是不是种了什么不知名的毒药?

    雅公子的视线扫过郑鹰,意思再明显不过,还不滚?

    郑鹰立刻溜得无影无踪。

    雅公子回到药舍,拿出便携本写着:“郑鹰为何找你?”

    苏衡就把李风逃跑的事情详说了一遍:“他找到李风太激动了,拍了我一下,我刚好正走神就摔倒了。”

    雅公子没有温度的眼神柔和起来,没错,苏衡忙完很累的时候,看起来还是沉稳,其实整个人都是放空的,之前也被他拍倒过好几次。

    “我去石牢旁听审问,你好好休息。”

    苏衡看着便携本上的字,眨了眨眼睛,这位超级难伺候的金主爸爸,竟然会让人好好休息……明天营地会不会地震?不,瞎想什么呢?

    “雅公子,您去听审?”

    “有些事情,我必须知道。”雅公子很坚持。

    “我去屋中屋睡一觉,睡醒了陪你一起去,有我在,沟通起来比较方便。”苏衡不知道自己为何不放心。

    “一起。”雅公子放下便携本。

    两人一起进了“小憩空间”,苏衡躺在地铺上,看着雅公子躺倒在榻上,说不出的安心感觉,在奔波的疲惫和恶梦的两重压力之下,很快入睡。

    雅公子轻轻翻身,凝望着眼窝微青的苏衡,他比以前俊美英挺许多,除此以外一点没变,还是喜欢侧躺、膝盖下压个什么,同时双脚垫高,显得特别宽肩窄腰且腿长。

    事实上,苏衡在身旁,他就能轻易放松下来。

    ……

    苏衡一觉醒来神清气爽,觉得再治疗三五个重病人没有问题。

    不得不再次感叹“小憩空间”太好用了,同时又起了贪心,要是有个现代卫生间该多好!想什么时候冲凉洗澡都可以,不用去食堂提热水。

    理智小人嘲笑:白日做梦。

    苏衡转过身,发现雅公子已经醒了,问:“郑鹰来过吗?”

    雅公子摇了摇指尖,缓缓伸手。

    苏衡怔了一下,以为雅公子要拉他起来,连忙摆手:“我自己起来,不敢劳烦雅公子。”

    雅公子还是伸着手。

    “……”苏衡眨了眨眼睛,迅速把自己对雅公子的承诺细数一遍,立刻想起来,还欠着一张大字没写,“雅公子,您看,我忙成这样忘记交大字也是人之常情,对不对?”

    “我马上补,行不行?”

    雅公子瞥了苏衡一眼,事有轻重缓急,逗他玩的事儿先放一边,顺便指了指外面。

    苏衡带雅公子离开空间,走进药舍才发现,外面已经大亮,打开药舍大门才发现,外面的黑骑右将已经等候多时。

    “右将大人?”

    “见过苏军医,见过雅公子。”黑骑右将立刻行礼。

    雅公子伸手示意免礼。

    “苏军医,弟兄们在林地里都挺好的,没人起热,也没人起红疹。”黑骑右将守了整夜,兴冲冲地回来报信。

    “辛苦大人了。”苏衡稍稍放心了一些。

    “还有,今日一早我去边境探查,殷离的边境营地伤亡惨重,军士死的死,伤的伤,头人已经自尽身亡。”右将一想到殷离的歹毒,就有带人屠营的冲动。

    “短时间内,殷离边境不会再生事端了吧?”苏衡迫切想知道。

    “殷离是高山之国,这几年,各部落的头人不和,殷离与大邺边境线上的戍边营地,分属不同部落,相隔甚远。就算收到求援书赶去,也需要十几日的时间。”

    “这个营地的设置配备都是最好的,清理废墟和重建的花销都很大,各部落一定会为了出资多少胡互扯皮推诿,再加上殷离最近疫病不断,更加不知道何时能开始重建。”

    “长则两年,短则一年,殷离不会来招惹大邺边境了。”黑骑右将信心满满,以一个营地之力,弄不出这么大的阵仗。

    殷离这次奇袭惨败,一定知道坠鹰峰有了不起的人物在,哪还敢轻易来招惹?

    “太好了。”苏衡又舒了一口气。

    雅公子的嘴角,不易察觉地上扬。

    “雅公子,属下回林地去了,再观察几日,一有消息,立刻来报。”黑骑右将行礼后离开。

    没想到,一刻钟没到,外面又传来郑鹰的声音:“求见雅公子。”

    苏衡闭了一下眼睛,听郑鹰的语气就知道审问不顺利。

    “雅公子,李风伤势很重,不能用大刑,只能小敲小打,可即使这样,一晚上也昏过去了几次,属下无能。”郑鹰垂着眼帘,满脸羞愧。

    雅公子拿起便携本示意。

    苏衡充当临时唇舌:“那我们去瞧瞧。”

    ……………………

    石牢和苏衡设想的不能说完全相同,只能说一模一样,昏暗潮湿阴冷而且臭气弥漫,还没走近就想掉头回去,可形势不由人。

    郑鹰在最前面带路,苏衡第二个,猞猁第三个,雅公子第四个,刘钊第五个,按这样的顺序走到了石牢最里面的囚室。

    奄奄一息的李风,已经没了平日的模样,大睁着空洞的眼睛,进气少出气多,一副再上刑老子就死给你们看的凄惨样儿。

    苏衡看过影视剧里的刑讯场面,这样的真实场景迎面而来,只觉得后背一阵阵地发凉。

    不得不再次提醒自己,这里是戍边营地,战争永远是最残酷直接的。

    让他意外的反而是雅公子,这个与血腥刑讯半点不搭边的娇贵金主爸爸,站在肮脏腥臭的石牢里,没有任何不适的表情,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习以为常。

    “雅公子,您小心脚下。”刘钊忍不住出声提醒,像雅公子这样书画里走出来的人儿,带他走进石牢,实在罪过。

    苏衡不得不再次提醒自己,钟昕是个再心软不过的人,雅公子不是钟昕,可理智这样提醒着,但人从来都不太理智。

    毕竟那么多次心理咨询以后,苏衡还知道,当周围的人事物非常残酷时,再心软的人受过多次身心创伤后为了自保,也会被磨砺得冷酷无情。

    两厢比较之下,苏衡宁可认定钟昕不是雅公子,也不愿意看到钟昕被伤害成这样。

    可是,世事哪能如人所料?

    雅公子盯着李风观察了一会儿,转而走到了银甲军士的牢笼前,他们的银甲已经被强卸了挂在牢栏外面,都只着内裳,强壮的体魄极为明显,这是严格的日常训练和良好的饮食条件才能养成的军士。

    雅公子用指节轻叩银甲,银甲发出悦耳的响声,又检查了银甲内里的搭链和衬皮,这套银甲的选材和做工的要求都非常高。

    大邺近几年战事频繁,兵部开销庞大,守护国都城的羽卫和虎卫、各州郡驻军、边境的戍边营地驻军、运宝司的黑骑……所有军种都有严格的等级。

    能配备如此精良且合身的银甲,有如此高大健壮的体魄,还清一色的样貌中等以上,能使用新进的燃箭……这样的配备已经足以媲美守护国都城的羽卫了,或许就是。

    除了苏衡,刘钊和郑鹰都关注着雅公子。

    雅公子取下一个银甲头盔扔到刘钊怀里,眼神示意。

    刘钊接住头盔的时候有些慌,不知道是什么用意。

    郑鹰小声提醒:“雅公子的意思是,这些银甲都归我们了。”

    “真的吗?”刘钊根本不敢相信,捧着头盔走到牢门外叫人,一群军士鱼贯而入,个个眉开眼笑地把银甲搬空了。

    牢笼里的被俘军士,个个面如土色,双眼满是愤怒,却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很快又一副视死如归的脸。

    雅公子摆了示意郑鹰去牢笼的衣服堆里好好检收一下。

    郑鹰立刻照做,从衣服堆里淘出了细线缝住的书信、饰物、零嘴……“雅公子,他们突然接到命令出发,走得很急,连个人物品都没来得及收好。”

    “只有少量的水和吃食,他们的出发地离营地不太远,往返预计四日至六日之间。”

    雅公子的脸越来越阴沉,指了一下搁在牢笼外的水碗。

    郑鹰拿起水碗,泼在了一名被俘军士的脸上,观察着最细微的变化,等了片刻,又泼了一碗水,然后拽下了一张薄薄的脸皮,露出原本的脸庞。

    苏衡知道现代侦察兵也有化妆和改扮的训练,方便潜伏和探查消息,明知这是伪装却还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原本没有半点表情的被俘军士,终于显出一点慌张来,其他没被泼水的军士,不是动着手指,就是小幅地搓着双脚。

    雅公子在便携本上写下:“已知,银甲马匹悉数归入营地库房。”

    苏衡怎么也没想到,雅公子竟然有这样出色的观察力,可是,本来要审李风,却这样问出银甲的来源,这算意外之喜,还是临时凑数?

    正在这时,雅公子重新走到李风的牢笼外,示意郑鹰搜身、全身泼水……

    李风空洞涣散的眼神,从看到雅公子的瞬间,就有了些微的变化,见郑鹰走进牢笼时,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

    苏衡觉得,李风认识雅公子,还知道郑鹰是黑骑左将的身份。

    很快,李风沾满血污的衣服被冲洗得斑驳污黄,还因为虚弱的身体突然遇到凉水,忍不住地微微颤抖,与刘钊陈牛对峙时完全不同。

    郑鹰开口:“除了卖消息给樊诚和殷离,毁掉军医和铜钱,还收了什么黑心钱准备做什么?”

    “最新消息,殷离营地已经烧光了,军士死的死,伤的伤,头人自尽了。”

    李风听得整个人都僵住了,双眼震惊得快要暴出眼眶,自言自语:“怎么可能呢?分明是天衣无缝的计划,不会的……你们休想骗我!”

    “不会的,我很快就能回殷离了,不会的……”

    “你们肯定把殷离的俘虏关在其他地方了,你们很快就会死掉,一个都逃不掉!”

    郑鹰不屑地瞥了一眼李风:“人外有人,营地厉害的人多了去了!看破你们那点雕虫小技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放屁!”李风轻蔑地咯咯笑着,像夜晚才出现的野生动物,“这个破营地我待了整整三年,这里有几个厉害的,我会不知道?”

    “殷离人,”郑鹰看到李风的脸颊上滑落两块薄薄的脸皮,整个人变得不同了,“虽然我早知道营地里有探子,却没想到你是殷离人。”

    “殷离人怎么了?”李风笑得更厉害了,“探路脱险全靠我,大邺蠢货们,你们有什么好得意的?想骗我,下辈子再做梦吧!”

    苏衡忽然捂住口鼻,装出一副很想吐的样子。

    “军医,你怎么了?”郑鹰楞了一下,刚才还好好的,看到苏衡使来的眼色时,立时会意,更加紧张了,“哪里不舒服吗?想吐吗?”

    “不是,我要上茅房!”苏衡表现得可急了。

    李风的愤怒立刻变成喜悦,无比幸灾乐祸:“军医啊,好汉也架不住三泡稀,你会一趟一趟去茅房,再一趟一趟地回来,你很快就会起不来床,最后变成一具臭哄哄、皱巴巴的尸体,连爹娘都认不出来。”

    “……”苏衡一个字都来不及说,拧着双腿,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呵呵哈哈哈……”李风笑得像个鬼魅,“我知道了,看穿这些的是苏衡,除了他没有其他人可以做到,但是,又怎么样呢?他还不是快死了?”

    “他救了很多人没错,可他救不了自己,就是你们大邺说的医不自医,呵呵哈哈哈……”

    雅公子用看死人的视线盯着李风,猞猁感应到了主人的怒意,呜呜有声,声声惊人。

    苏衡冲出石牢,坐在外面的石头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琢磨“变成一具臭哄哄、皱巴巴的尸体”,再结合李风刚才大事将成的喜悦,脑海里飞快地掠过《传染病学》里相关的病例。

    靠,霍乱!

    原来殷离的奇袭用的疫病是霍乱,太特么无耻了!

    霍乱是由霍乱弧菌引起传染病,传染性极强,潜伏期短、发病迅速,手口消化道传播,病人表现为剧烈呕吐腹泻,米泔水样便,如果不能及时有效地补水补液,很快就会身体脱水休克,最后变成一具干巴巴的尸体。

    大邺的村庄州郡,大多是直接取河里井里的水,喝生水,如果病人污物污染了水源,就会暴发大规模流行。

    短则两三日,多则五六日,就能灭掉一村庄的百姓。

    不过好在,霍乱弧菌不耐热、也不耐酸碱,通常只在医疗卫生水平比较差的地区流行,知道病症,对症处理虽然繁琐,却行之有效。

    “陈牛!”苏衡大喊一声。

    “军医怎么了?”陈牛第一次看到苏衡这么焦灼。

    “让食堂停止准备吃食,所有大锅改烧开水,把所有的餐具全都在熟水里煮透两刻钟;给军士们分发皂角,每个人洗搓手五分钟以上。自今日起,所有吃食必须烧熟煮透。”

    “是,军医!”

    “再派一队人,捂住口鼻去李风住的营房,用长棍把他所有的私人物品都搜集在油布上,包括枕头床褥,放在阳光下烧掉,如果有金银饰物也烧一遍。有密信文书的话,单独包住留着。”

    苏衡见陈牛无意识地抹汗,觉得让这个大老粗去做“靠近可疑疫源”的事情太危险,又改了主意:“带我去,我教你们怎么做。”

    “哎,行!”陈牛根本记不住这么多,听苏衡说要去,顿时如释重负。

    苏衡回到药舍,戴上口罩和手套,跟着陈牛和另外两名军士,走进李风原来的六人营房。

    营房里因为苏衡几个月前的清洁整顿,收拾得很干净,李风的床铺物品摆放整齐。

    苏衡让陈牛把大油布铺在地上,然后依次把床褥衣物等等扔在油布上,拉开床榻的存放格架,把翻出的不能焚烧消毒的东西扔进大布袋……又拿出消毒液,把营房内的柜子床榻擦拭了一遍。

    “把这些拿出去烧了。”

    “是!”陈牛对苏衡有盲目的信任,立刻照做。

    没多久,校场空地上就腾起火烟,烧得干干净净,意外发现,李风在床褥里还藏了不少金银器物,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苏衡看着所有物品处置到位,不由感叹,不知道自己哪来的狗屎运,竟然能破除这个构思巧妙、堪称天衣无缝的奇袭计划,像闭着眼睛走过横在悬崖两端钢丝绳,睁眼才看到一路走来的险境,后背又沁出细密的冷汗。

    李风这样的混帐东西,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过。

    苏衡去医舍找来铜钱,凑到耳边嘱咐一翻。

    铜钱一点就通,跑到石牢外大喊:“刘大人,军医上吐下泻得好厉害,我现在就求鹿鸣涧的赵礼军医出诊。”

    刘钊拄着拐杖的手握得死紧,声音颤抖,步伐慌乱地走出去:“他刚才还好好的!”

    郑鹰收到了铜钱的眼色,立刻心领神会:“雅公子,还是回药舍吧,这里……不安全。”

    雅公子纹丝不动。

    李风脸上的喜色越发明显,眼睛肿胀得像蛙眼,咯咯呵呵地笑着,一扯到伤口还会突然停住,缓过来以后继续笑:“快去求援,不然你们的军医活不过今晚。”

    “你们以为把马匹和俘虏送回去就万无一失了吗?不,只要触碰到,没有人能逃得掉。军医是第一个,然后就会有越来越多人,不去求援的话,整个营地的人都会死光的……”

    郑鹰忽然一夹双腿,努力保持声音不变却又破绽百出的样子:“雅公子,我……不太舒服。”

    雅公子缓缓转过头,盯着郑鹰看了一会儿,这才摆了摆手。

    郑鹰如蒙大赦地溜出去。

    正在这时,陈牛像暴怒的蛮牛冲进来,指着李风大骂:“你这个混帐东西到底对军医做了什么?!你干了什么你说啊!不然老子今天把你片成鱼脍!”

    李风更得意了:“哟,军医病了呀?很难受吧?胆汁都要吐出来了吧?哎哟,太可怜了。”

    刘钊的声音从石牢外传进来:“陈牛,快,你和铜钱分成两路向鹿鸣涧和虎啸崖求援,快去!求他们一定要赶来救苏衡。”

    “是!”陈牛愤怒地暴捶木栏,两眼血红,“李风,你等着,我回来一定活剐了你!”

    在石牢里都能听到外面慌乱的脚步声和混杂了许多动静的嘈杂,越来越多的军士进出牢房,越是这样,李风越得意,甚至哼起了小曲。

    几个牢门之隔的银甲兵们,脸上的镇定也渐渐崩裂,这是怎么回事?说好的,只要对坠鹰峰营地发动奇袭,回去以后就能官升一级。

    可是这眼下的情形,别说回去了,就连活着回去都难了。

    转眼间,雅公子的身边只剩下猞猁和一名刚换上银甲的军士,以及拄着拐杖的刘钊。

    “雅公子,你害怕么?”李风态度倨傲起来,“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想不想吐啊?”

    “刘大人,不好啦,”一名军士冲进来,边跑边捂着嘴,“十几名军士上吐下泻……”

    “开始了,哈哈哈……好戏开始了,”李风的眼神带着七分得意三分疯狂……“刘大人,今年十月,你的戍边期就到了吧?就可以回国都城了吧?”

    “苏衡保住了你的腿又怎么样呢?霍乱等着你呢!嘿嘿嘿……想不到吧?”

    “霍乱?!”刘钊拄着拐杖也没能撑住身体,一下子重重撞在牢门上,“你竟然在营地里传播霍乱?!”

    李风呵呵笑着,眯着眼睛,满脸春风得意,仿佛不是被绑在刑架上的囚犯,而是坐在八抬大轿上、锦衣还乡的达官显贵,眼神里透着无限的疯狂。

    “疫病就像一把火,营地满是干草,一点就着;你们一定会去其他营地求援,那些军医们但凡有些良心都会赶来,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

    “营地支撑不住,就会去绥城医馆找良医,最有名的良医是谁呢?苏行远啊……”李风说得比街市上的说书先生还要绘声绘色。

    “霍乱一旦传起来,不死不休,苏行远死了,绥城的百姓还能活吗?”

    “你,你,你……”刘钊又急又气,浑身发抖。

    “哦,对了,还有雅公子,没了这位天降的财神,大邺的国运会受多大的影响,谁知道呢?”李风笑得像个疯子。

    雅公子的眼神锐利似刀,猞猁从呜呜有声转成咆哮。

    “知道这个天衣无缝的计划是谁定的吗?”

    “是我……对,我就是天外有天的天,人外有人的人……”李风的眼神在雅公子身上来来回回,却失望地没看到一丝一毫的惊慌。

    雅公子面对任何险境都是这样的表情,可事到如今,也确实慌了,苏衡没有治霍乱的抗生素,没有输液需要的一切条件,真的染上,苏衡必死无疑。

    大邺漫漫,好不容易再见到苏衡,如果他就这样死了,那他该如何活下去?

    正在有时,仿佛心有灵犀,有人的指尖轻点他的后背,写下:“我没事。”

    雅公子呼吸一滞,敢在他后背上写字的,除了苏衡不作第二人想,只是没想到他竟然带着全营的人演了这样一场大戏。

    苏衡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样笃定,仿佛不论自己做什么,雅公子都会配合。

    刘钊强作镇定,一字一顿地反问:“哼,你现在得逞了又怎么样?铜钱和陈牛确实出营去求援了,我还有信鸟,宁可坠鹰峰营地全灭,也不会拖累鹿鸣涧和虎啸崖。”

    “就算信鸟来不及,我可以在营门外挂上大幅纸页,告知他们一切。”

    “大邺戍边军士为保边境安全,万死不辞!”

    李风的脸色像毫无预兆挨了两个耳光那样难看:“每个人都是怕死的,你能忍得住,能保证每个军士都能忍得住?”

    “鹿鸣涧那次如果不是你们赶去,不就兵变了吗?”

    “刘钊啊刘钊,生死关头,百夫长又算什么东西?”

    至此,李风的计划已经全盘托出。

    刘钊被狠狠地噎住了,李风说的是事实,如果不是苏衡把所有的危险都拦在了营门外,这一切都会变成事实。

    苏衡隐在银甲里又闷又热又沉,两辈子都没见过李风这样歹毒的人,很想对他做些违背医生守则的事情。

    李风很得意,可是这不够,他要看雅公子崩溃,要看所有人惊慌失措。

    雅公子的嘴角微微扬起,露出戏谑的讥笑,然后当着李风的面,揭了苏衡的银甲头盔,顺势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七分宠溺三分责备。

    “哎……君子动口不动手,”苏衡有些无奈,哪有当众拍脸的?“李风,我挺好的。”

    李风的得意僵在脸上。

    “黑骑们的确抓了殷离的俘虏,”苏衡停顿了一下,“右将大人发现一些疑点,然后我们把俘虏们用马车送回去了。”

    “你们营地的头人,一把火连马车带人都烧了。”

    “然后呢,我没让黑骑们回营,用了些措施,他们现在林地里休假。你说是霍乱的话,现在就可以通知回营了,本来我要让他们待够七日才回来。”

    “你这个计划确实天衣无缝,可是还有一句话,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作下如此恶毒的事情,哪能随便得逞?”

    “各位弟兄们,大家辛苦啦,”苏衡笑得云淡风轻,“这石牢里怪臭的,我们出去吧。”

    “不可能!不可能的!”李风愤怒地挣扎,把铁链挣得哗哗作响,“我的计谋万无一失,怎么可能被你识破?!我是会在殷离流芳千古的人!”

    “军医,你什么时候去医舍查房?”铜钱大步走进来,若无其事地问。

    “军医,午时的病号餐要准备些什么?”陈牛仗着嗓门大,直接在石牢外问。

    李风疯狂起来,视线散乱极了:“不会的,这不是真的……我的奇袭谋一定会流芳千古,殷离所有人都会敬仰我!”

    苏衡慢条斯理地回答:“成功了,才叫奇袭谋略;你这招不仅失败了,还搭上了殷离最强的营地、良驹和死士,这是殷离的奇耻大辱。”

    “死士的家人们会昼夜唾骂你,殷离各部头人会痛骂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会很有名,骂名远扬!

    “我不!”李风拼命挣扎,竟然挣脱了刑架,扑到牢门外,突然张开嘴巴。

    苏衡的身体反应更快,突然揽紧雅公子,两人瞬间进入“小憩空间”,还因为用力过猛,两人没站住,互相搂紧了又晃了几下才勉强站住。

    “……”苏衡吓得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雅公子的右手掌刚好贴在苏衡的左肩下方,隔着衣料都能感觉到剧烈乱拍的心跳。

    苏衡的双手揽紧了雅公子的腰,无比庆幸自己在系统里选择了“带人进入”功能,不然,刚才死的不是自己就是雅公子。

    太危险了!又太幸运了!

    雅公子拉过苏衡的手,在他掌心写下:“你以为是什么?”

    “我怕那个疯子吃了被霍乱弧菌污染的食物,打算用呕吐物当自爆武器。”苏衡连续深呼吸几次,才觉得心跳有些平缓。

    雅公子无声地笑,用袖子掖去了苏衡额头颈侧的汗水,忽然又觉得太过亲昵,后退了两步。

    两人出去一看,刚才站立位置的石墙上,一根舌吹箭插进石面,李风七窍流血卡在围栏中央,死相可怖。

    以刚才吹箭的力度和角度,绝对是一箭双人的下场。

    苏衡后怕地看向雅公子,发现他淡定得好像那是一支假箭,要不要这样非人?

    刘钊、铜钱和郑鹰三人像三只大鹅,盯着突然消失又出现的苏衡和雅公子,都觉得自己眼花,好半晌才一口气缓过来,躲开就好!

    郑鹰只怕夜长梦多:“军医,你和雅公子尽快离开这里,我们会按疫病而死的人来处置李风,放心,最近我新学会的。”

    “有劳了,”苏衡实在受不了石牢的气味,急着把雅公子送回药舍,又嘱咐,“地牢面和墙面都用火烤过,尸体用油布包裹烧了吧,然后整个石牢都用生石灰刷洗干净,免得留下后患。”

    郑鹰立刻接话,掏出随身放的口罩和手套:“好,我会连李风藏身的地方都清扫干净的。”

    苏衡只觉得处处有危险,让人防不胜防,有那么一会儿,特别想把雅公子关在“小憩空间”里,随时能看到,不用再提心吊胆。

    雅公子却一点都不着急,慢条斯理地经过银甲军士的牢笼前,视线与每个人交汇又移开,然后负着双手走出石牢。

    “早食,哦,不对,快午时了,”苏衡被刺激得都不知道饿了,看了看天色,雅公子有胃病不能饿着,“你想吃什么,我去食堂做一些。”

    刚走两步又折回来,苏衡叹气,“啊,不对,食堂里所有的锅都在烧开水煮餐具……没法做。”

    雅公子看了苏衡一副操碎了心的样子,觉得饿一顿也没什么,至于愁成这样?径直走进药舍,坐到书案前。

    苏衡前脚跟进去,后脚就想离开,刚死里逃生五分钟,整个人还处于肾上腺素消耗过度的倦怠期,雅公子倒好,已经把大字作业铺开了。

    这万恶又非人的金主爸爸!

    雅公子在“屋中屋”里休息了两次,觉得以前说不清楚的身体沉重感和隐隐的钝痛消减了许多,而且在里面待着看书也不容易累,手里要处理的事情太多,就拿起便携本写道:“去屋中屋。”

    正中苏衡下怀!

    “行,你平日就待在屋中屋里,我给你烹茶,然后去医舍查房,”苏衡在空间里忙活完,又翻出之前的零食盒子,“你先随便吃点垫垫。”

    雅公子拿着毛笔,用笔尖点了一下宣纸。

    “知道了,我查完房就回来补作业。”苏衡转身就出了空间,觉得这样放心多了,咝,怎么有种“金屋藏娇”的错觉?

    不对,空间没有金屋奢侈,至于娇嘛,雅公子不仅娇还脾气不好,啧啧啧……

    ……

    苏衡进了医舍,就看到赵先机正扶着半靠的清明,一点点地给他喝水喝。

    清明一见苏衡立刻想起来,被赵先机一把摁住:“你别动啊!”

    “雅公子这些日子过得好吗?吃了什么?喝了什么?有没有瘦?”清明急着询问,“赵先机说,这些日子都是苏公子在照顾。”

    “还活着呢,先顾好你自己吧,”苏衡没好气地回答,“赶紧好起来,我就能轻松点儿。”

    “多谢苏公子救命之恩。”清明浑身上下也只有头颈和背可以动,想抱拳都不行。

    “不用谢,还是那句话,尽快康复才好。”苏衡打量着清明,大邺没有石膏,所以为了固定骨折部位缠了很多弹力绷带,约等于大半个木乃伊。

    “是,苏公子,”清明一直注视着苏衡,好半晌才开口,“我能见雅公子吗?”

    苏衡楞了一下,离开医舍回到空间,见雅公子正在写着什么,下笔如飞:“雅公子,清明醒了,他想见你,你有没有什么要问的?”

    雅公子头都没抬。

    苏衡回到医舍,望着清明充满期待的眼睛:“雅公子想见你,自然会来见,想问你,也自然会来问你,旁的你就不用操心了。”

    “多谢苏公子。”清明又靠回床头,默默喝水。

    苏衡完全不了解清明,所以也无法评价什么,只是觉得刚才那番话,好像夺去了清明一部分生命力,要他操心的事情实在太多,懒得管。

    赵先机喂完水,把清明放回床榻上,跟着苏衡走出医舍,急忙问:“衡哥,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整个营地都慌乱得很。”

    “没事,都已经解决了,”苏衡不打算费口舌讲这件让人心寒的事情,“清明现在的情况算比较稳定,你和铜钱要抓紧时间休息。”

    “知道了,”赵先机忙着料理清明,还琢磨着怀里的草图,“衡哥,这两个东西是干嘛用的能说一下吗?你说清楚了,我做起来更快。”

    苏衡拿着草图解释:“有人吃鱼卡了鱼刺,用醋硬吞,或者咽饭团吞;运气好的,鱼刺就落下来,运气不好的,就卡进肉里。”

    “这是喉镜,可以看清咽喉深处有没有鱼刺,有的话,用镊子一夹就取走了。”

    “哦……”赵先机恍然大悟,“那这个呢?”

    “这是戴在额头上的,这边点个蜡烛,光线就能折射出去,大人小孩的耳朵里有时候会进虫子,或者其他东西,用这个就能看清楚,然后想法子弄出来。”苏衡边讲解边比划。

    “知道啦!”赵先机不仅一点就通,还能举一反三,“我再做几把小小的镊子,就能给孩子用了对吧?”

    “聪明。”苏衡微笑着,赵小胖照着现在继续发展,成为大邺第一外科器械师不是梦想。

    “嘿嘿,”赵小胖不好意思地直挠头,“衡哥,我做了这么多东西,有没有奖励啊?”

    “奖励?”苏衡皮笑肉不笑,“你衡哥的荷包比脸都干净,穷光蛋一个。”

    “下山取布带我去呗,”赵小胖当然知道苏衡没钱,“衡哥……”

    “行吧。”苏衡笑着摇头,拿赵小胖没招。

    “衡哥,辅料快用光了,”铜钱满头大汗地跑过来,“什么时候能下山拿布匹?”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万字更新,算爆更了吧。

    某南说,入v以后要加更的,当然说话算话,以后两千字章改成三千字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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