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晚饭的时候,于宣正端着个碗到了于德忠和张玉英的房间拉着个脸说到“这个小兔崽子今天骂了我一整天,我也撵不上他,治不了他,你们好好管管,让他学点好东西,别好处不学净学坏的。”
“他骂你什么了?”张玉英没好气的问道。
于宣正老两口从来不跟儿子儿媳妇一起坐一桌吃饭。通常是做好饭后,他们拿一个玉米面饼子和一碗菜汤回自己屋里吃。且不说于乐的疯奶奶根本就不会老老实实坐那吃饭,于宣正也很邋遢,衣服的灰多的都反光,常年不洗澡,身上一股味道,张玉英不是很待见。
于宣正端个破碗过来边吃边告状,很久不剃的胡子上还挂着菜汤和饭渣,让张玉英没了吃饭的胃口。
“他骂我死瘸子,王八蛋,还学我”,于宣正自顾自的说着。
“小孩子不懂事,我们哪有时间管,你不会自己好好教他,好好跟他说话?”张玉英跟他反驳道。
“我根本就抓不住他,他也不听我的,你们好好管管,不行就揍。”于宣正看到儿媳妇的态度,扔完这句话转身回屋去了。老爷子在自己屋里叹了口气,他已经习惯了被人冷落、奚落,什么尊严、自尊早就像他的一身破烂衣服一样,没什么完整干净的地方了。他气过了也没多想,为了省点电费,他吃完饭就关了灯,等着自然入睡了。
于德忠也不是很待见他爹,除了血缘关系,他也没依靠过他爹,对这些事他从来都默不作声,如果于宣正话说过了,或者跟儿媳妇唧咯了两句,于德忠也会向他爹发火。所以,于宣正很多时候也不敢多说什么,有什么意见提两句,别人听不听他是不会在意的,自己说完,心里就没事了,这点他很看得开。
晚饭是熬的大白菜汤,里面有两条咸鱼干。活少的时候,张玉英会切一颗白菜,放两条咸鱼干,在土灶上的大铁锅里添上半锅水熬,锅边再烀一圈玉米面饼子。这种饼子跟现在人忆苦思甜吃的饼子还不一样,现在的窝头,玉米面饼子也叫锅贴,都混合了细面,有的加了糖和鸡蛋和面,还是很好吃的。他们吃的玉米面饼子就是纯的玉米磨成粉,加水和一下烀熟了吃,有点拉嗓子,掰开掉渣。做这么一顿饭能吃一个周,每顿饭添点火热一下,就凑合过去了。其实吃得时间越久,鱼干的咸鲜也都会被大白菜吸收,汤也会更加浓稠,倒是很下饭。小麦比玉米贵,家里的小麦交了粮食税,剩下的大部分卖钱还债,自己留一点磨成白面是等着年节的时候包顿饺子,蒸锅馒头吃。肉不舍得买,新鲜的鱼也只有招待客人的时候买一条,因为靠海,咸鱼干最便宜,菜里面大白菜最便宜。这样最便宜的荤素搭配,全家吃了五六年。
于乐断了母乳后,吃了一段时间的婴儿乐牌小馒头,用开水泡开,一勺一勺的喂着吃。再后来,就跟着大人一起嚼起了玉米面饼子和白菜咸鱼汤。
此时,于乐正在白菜汤里翻鱼肉吃,他筷子用的不熟练,在菜汤里桶来捅去,于德忠很是不耐烦,一筷子敲到了于乐的手背上,于乐疼得嗷嗷哭,甭提多委屈了,一来被于德忠突如其来的一下给吓着了,二来是真的疼,扯开了嗓子叫。于宣正在屋里听到了声音,以为儿子儿媳妇开始教育孩子了,暗自开心了一下“打得好!”,另外让他欣慰的是,儿子儿媳妇听了他的话。
于德忠拉着脸没说话,张玉英看了看于乐的手没啥大问题,拉下来跟于乐说“吃饭只能夹自己面前这一块,以后不准在菜里面瞎翻腾,再翻还打你。”夫妇俩对孩子的这种基本礼貌还是很看重的,奈何实在没时间管,只能发现一次治一次。有句话说“记吃不记打”,后来一段时间,于乐又被敲了几次手背后,才彻底改掉了这个毛病。
于乐哭起来后也不吃饭了,于德忠和张玉英也不管他吃没吃饱,他们俩吃完后直接就把饭撤了。张玉英总会说一句话“不吃不饥困”,这句话用在于乐挑食,嫌饭菜不好吃,哭闹绝食的时候最有效。于乐能自己动手吃饭后,张玉英从来不会哄着于乐吃饭,用她的话说,爱吃不吃,不吃就是不饿,饿了自然就会吃了,不用惯他一身臭毛病。这一招确实有效,于乐被逼的什么都吃得下,也从不挑食或者要求吃什么东西,有吃的就行。
晚饭后,于乐停止了哭泣。除了不敢看于德忠之外,刚才的事情已经忘记了。他在炕上的角落里玩起了自己的玩具。于乐的童年只有两个玩具,一个是一朵粉红色的莲花,莲花底有个小齿轮,带着一个把,用手推拉那个把,莲花就会反复的转着。还有一只可以上弦的铁皮青蛙。
“乐乐,你过来,你跟我说说你今天骂你爷爷了?”张玉英看于乐情绪稳定了下来,开始问于乐今天的事情。
于乐不知道什么是骂,也没什么反应。
“你过来,你今天喊你爷爷什么了,你喊他死瘸子了?”张玉英坐到于乐旁边,又换了种问法。
“嗯,玲玲跟我说的,爷爷是死瘸子。”
“死瘸子不好听,以后别这么喊你爷爷了好吗,以后就叫他爷爷。”
“嗯。”
玲玲家里,玲玲奶奶跟玲玲的爸妈说“玲玲今天当着于乐他爷爷的面,喊人家死瘸子,你们好好跟玲玲说说,以后别这么出去说话,让人听到了肯定以为是她家大人教的。”玲玲晚上也被教育了一顿,至于效果吗,那时候对孩子的教育不及现在重视和讲究方式方法,大多粗暴或者不在意的随便说几句,而孩子都是无意识的,后来这种情况还是偶尔发生了几次,直到他们去幼儿园才慢慢有了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