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番外六
席贝楠把吴鹿榈送到教室, 赶回自己上课的教室时，刚好还有五分钟左右开始上课。
早上的两节课是门大课, 两百多人合班在阶梯教室上。
这个时间点教室正热闹。
席贝楠到教室，按照顾亨玉给他发的消息，找了好一圈，才在中后排找到顾亨玉和陈铭辰。
两人刚好占了一排四人座。
席贝楠过去时两人正坐在中间，各自旁边都留出了一个空位。
席贝楠走到顾亨玉身旁的空位坐下，发现顾亨玉正在捧着一本书看。
陈铭辰坐在顾亨玉旁边，正在跟顾亨玉一起看。
两人还都看得挺认真。
这副画面放在以前绝对会让席贝楠叹为观止。
但此刻他满脸的习以为常，甚至不用特意去看顾亨玉手上捧着的书的书皮，都能猜到两人看的是什么书。
他正想着，就见顾亨玉忽地把书往桌子上一放, 仰头颇是那么一回事地感慨：“这句话说得可太对了，爱情那可不就是一件自负盈亏的事情嘛，精辟啊精辟！”
顾亨玉说着, 扭头看向陈铭辰，寻求认同：“老陈, 你说对吧？”
陈铭辰很是给面子地答应了一声，视线倒是一直落在书上没挪开过, 明显还在看接下来的内容。
顾亨玉获得认同，不禁长叹一声, 整个人往后靠去，泫然欲泣道：“别说自负盈亏了, 我都做好准备尝尽爱情的苦了, 为什么老天还是不愿意让爱情降临到我头上呢！”
顾亨玉最近在追方晓婕，买了一堆书在猛补恋爱知识。
这很正常。
大学三年里，顾亨玉隔三差五就得猛补一番知识, 不过结果无一例外以失败告终。
不正常的是，以前顾亨玉买完书对全寝室发出热情的一起赏阅邀请，全寝室从没有人答应过他。
但这一次，陈铭辰答应了。
不仅答应了，接连一个多星期的时间，甚至还十分配合地跟顾亨玉一起探讨分析了好几本恋爱宝典。
这太不正常了。
全世界大概也只有顾亨玉会觉得，陈铭辰这是好兄弟讲义气在与他共同进退。
席贝楠从包里拿出上课要用的笔记本，看了眼还在摇头感叹愿意痛苦的顾亨玉，又看了眼已经打算将书翻页的陈铭辰。
陈铭辰身旁的位置还是空着的。
他便顺口问了一句：“小野还没来？”
顾亨玉听到问题倒是反应地很快：“刚才被老师叫走了，估计马上就回来。”
他的话音刚落下，云野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教室门口。
正好顾亨玉看到，便说了句：“喏，这不就来了。”
他说完，席贝楠看到陈铭辰翻恋爱宝典的手一顿。
而后在云野来到这边座位前，陈铭辰收回了放在恋爱宝典上的手。
书本来就是在顾亨玉桌子上的，这样一眼看上去，就完全只有顾亨玉在看。
果然很不正常，席贝楠想。
云野明显是匆忙赶回来的。
回到座位坐下时，呼吸明显有几分急。
他刚一坐下，上课铃就响了。
讲台上的老师拿出点名册，开始抽查点名。
教室里很安静。
云野小动作地抽出课桌里的书包，慢慢从书包里翻找出本节课的书本，拿到桌子上放好。
一连串动作下来，他的呼吸稍微平稳下来些许，下意识地抿了一下有些干涩的嘴巴。
忽然，耳旁响起陈铭辰放轻的温声询问：“要喝水吗？”
陈铭辰温热的吐息从耳旁轻抚过，云野整个人一下子僵住了。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开了盖子的水杯已经递到了他面前。
陈铭辰将水杯递到云野面前，视线落到云野的脸上。
他看着云野的耳朵一点点变红，而后大概是经过了小片刻的犹豫斟酌，青年才伸出手，接过了他手上的水杯，小声回应他：“谢谢。”
云野便拿起杯子仰头，慢慢开始喝水。
其实应该喝快一点的，因为指不准老师点名下一个就会点到他。
但一想到这是陈铭辰的水杯，云野就一点都喝不快。
他甚至克制了再克制，才按下了沿着杯壁咬一圈的冲动。
云野有点脸热，连忙又喝下去一大口水。
陈铭辰没有盯着云野看，他知道那样会让云野紧张。
但哪怕不盯着，云野的所有表情微变化也全数分毫不差地被他收拢进了眼底。
只是几口水，云野却喝了将近一分钟。
喝完再把水杯递回到陈铭辰手上时，眼底甚至浮上了几分朦胧的雾气。
陈铭辰的视线触及到云野眼底的朦胧。
他从云野手上接过水杯，很自然地仰头自己也喝了两口，才盖上盖子将杯子放到一旁。
余光中瞥到云野睁圆了一双眼睛，脸上也逐渐泛上红。
陈铭辰垂下眼眸，眼底浮上笑意。
他觉得顾亨玉买的书还是有些用的。
·
宿舍里黑漆漆的，时不时传来两声顾亨玉说梦话的声音。
陈铭辰垂眸看着再一次在怀里睡过去的人，眸色比夜色还要深。
他搂着云野，一时半会没动。
直到窗外忽然掀起一阵风，风砸得窗户哐哐响，陈铭辰才回过神来似的，将云野半抱起来，往床边走。
小动静地费了些功夫把人弄到床上盖好被子，看着缩在被子里安然熟睡的人，陈铭辰一下子被气得轻笑出了声。
他垂眸盯着呼吸逐渐绵长的人半晌，才无奈似的抬手捏住了云野半边脸。
云野的脸本来就有些婴儿肥，再加上皮肤细腻，捏起来软软的手感很好。
陈铭辰捏了两下，见睡梦中的云野微蹙起眉头，才解了气似的，松开了人从云野的遮光帘里退了出去。
回到自己的床位躺下，陈铭辰却清醒得没有丝毫睡意。
他盯着头顶的遮光帘，脑海中不断回放着云野刚才的形容。
戴眼镜，高一个头。
不管哪个形容都和他不符。
可云野对他的态度，经过他这段时间的观察，按理说应该是对他……
但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本就按理说的事情。
陈铭辰轻叹了口气，抬手揉着有些发胀的太阳穴。
顾亨玉的红酒后劲似乎有些大，他分明没喝太多，这会却好像觉出了两分醉意。
脑袋转了许久都没转出什么明白事来。
陈铭辰习惯性地将脑袋靠到了里侧的墙上，刚垂下眼眸，忽然在墙上看到了一道不算浅的划痕。
他静默了片刻，才想起这道划痕是什么时候留下的。
忽然被拉扯出来的记忆叫他有两分晃神，他靠在墙上，慢慢地在脑海中细数起了这段时间在云野身上发现的事情。
第一次的偶然发现，是在几人国庆旅游回来的那天。
因为当时工作室有一个项目要赶，他回来后就赶去了工作室，当天夜里十二点多才回的宿舍。
他回宿舍的时候发现云野还没睡，正坐在床下，开着电脑似乎在处理事情。
等他从浴室洗了澡出来，发现云野那边的灯已经灭了。
就好像是特地坐在床下等他回来。
那天晚上，陈铭辰躺在床上回想了很久过去的一些细节事情。
第二天早上起来，他开始留心四周，也因此发现了很多以前从没有去注意过的事情。
比如他昨晚回来得匆忙，换下的鞋只是很随意地放到了鞋架边上。
但醒来时，鞋已经在鞋架上摆好。
再比如他昨晚刷牙时，牙膏还放在洗漱台上。
但早上，牙膏却变回到了他的牙杯里。
还有保温杯里的热水，他是昨天下午倒的，没道理今天早上喝，还是正好能入口的温度。
还有很多……
鞋子可以是随便哪个室友看到了顺手帮他放回鞋架的，牙膏也可以是谁刷牙时顺手帮他放回牙杯的，水能够过去一天还温度刚好可能是保温杯的性能好……
所有事情拆分开来有太多的理由可以解释，所以本就不会去在意这些琐碎事的陈铭辰几乎从未去细想。
可所有事情全都连在一起，就不可能全是偶然了。
陈铭辰深吸一口气，回过神来时，发现墙上又被划下了许多道痕迹。
每确认一件事情，手就下意识地在上面划下一道。
手被磨得有些麻。
陈铭辰收回手，看着墙上的痕迹，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七岁那年，床头墙上的第一个“正”字，里面的每一笔，都被反复打磨过不止一次。
因为对那时候的他来说，想要戒断某样喜欢且想要的东西，还是太难了。
人的本能就是去追求拥有自己喜欢的事物。
和本能作对的感觉并不太好，不过成功戒断了两次三次以后，一切就慢慢地变得顺利了起来。
但显然，到底顺利与否，似乎与次数无关，还是要专门因事而分的。
陈铭辰没有思考过“云野不喜欢他”这项可能。
至少在下决心到今天为止的这段时间里，是这样的。
这项可能，会让对他而言原本就难的事情，变得更加困难。
陈铭辰的眉头轻拧了起来。
就在这时，宿舍里忽然传来一阵响动。
陈铭辰安静地听了一会，发现是云野那边传来的。
云野似乎下床了。
陈铭辰听到床下的脚步声响起。
他静听了一会，发现除了脚步声，就再没有其他声音了。
云野似乎在宿舍里打转。
陈铭辰猜想着云野是不是梦游了，思索片刻，还是拉开遮光帘下了床。
他下床时云野正在自己床位下的桌子前，似乎正在找东西。
大概是听到动静，云野转过身，看向了陈铭辰。
两个人对视片刻。
陈铭辰心底涌上了隐隐的一点猜想，云野似乎还没清醒。
云野清醒时和醉酒时的表情状态还是比较容易区分的。
清醒时，云野的眼底会不自觉地带上疏离，但醉酒的时候，那份疏离就会消失得一干二净。
很快，云野的开口证明了陈铭辰的猜想。
“我想喝水。”声音很轻，又可怜巴巴的，“可是我找不到水。”
陈铭辰对上云野的视线，心软下来大半。
“好渴。”面前的人又小声地补充了一句。
说完，他三两步走到陈铭辰面前，抬手抱住了陈铭辰，整个人在陈铭辰怀里蹭了蹭，又说了一遍：“好渴。”
陈铭辰静默着站在原地，垂眸看着怀里的人，眼底涌动着复杂的情绪。
怀里的人无知无觉，还在脑袋塞在他怀里不停地蹭。
片刻的寂静过后，一声轻叹在宿舍里响起。
陈铭辰仿佛认命般地抬手回搂住了云野，将人搂在怀里紧搂了好半晌，他才把人抱起，放到身后的桌子上，温声开口：“我帮你去倒。”
他说完把人放开，就看见坐在桌子上的人仰着脑袋，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两人对视片刻。
坐在桌子上的人忽然抱着他将他往下一拉，而后在他嘴上印了一下，笑起来说：“谢谢你。”
陈铭辰动作一顿，看着面前一脸天真模样专注看着他的人，眸色有两分发暗。
偏偏云野在这时候又凑上来亲了他一下。
这一次云野亲完再想把人放开时，发现放不开了。
他被整个人往后按到了桌子上，紧跟着叫人无法呼吸的吻落了下来。
云野除了最开始被吓到的时候很轻地支吾了一声，很快就没了动静，抱着人仰着脑袋温顺地承受回应了起来。
这个吻漫长得叫桌子上清醒和不清醒的两人都呼吸不过来时，才终于停下。
陈铭辰搂着怀里的人，稍微支起一点上半身，刚垂眸看去，就对上了云野又亮又澄澈的视线。
视线撞上的瞬间，陈铭辰舒出一口气，近乎妥协般地将脑袋埋到了云野颈间。
再多买几本书看吧，陈铭辰想。
安静地将云野紧搂在怀里许久，陈铭辰才把人放开，起身去给云野倒水。
他接了水试过温度刚好后，才把水递给云野喝。
坐在桌子上的人乖巧地接过他手中的水，又凑到他下巴上亲了一下，才端着水仰头咕噜咕噜开始喝。
陈铭辰看着青年因为喝水动作而展露出的漂亮的颈部线条，和喝水时时不时鼓动的两颊……
所以那个戴眼镜高一个头的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