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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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的额头相抵, 鼻尖也几乎轻触在一起，云野因为发烧而偏烫的呼吸似乎将这一小四方空间的温度都往上提了好几度。
陈铭辰发暗的眸色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慢慢破开，他凝眸看着近在咫尺又陷入安静的云野, 手慢慢抬起，贴到了云野颈后。
“小野，再说一遍。”
云野的眼睫毛很长, 自然有一点点上翘的幅度，他的眼睛又是少有的偏圆的眼睛, 再加上比寻常人要白上很多的皮肤，很多时候都会给人一中他是某个艺术大师精心捏出来的人偶的不真实感。
这样的不真实感, 在他发烧的状态下尤其分明。
云野不知道是没听见陈铭辰的话，还是因为发烧了反应迟钝，他阖着眼帘好半晌，贴在陈铭辰脸侧和手臂上的两只手都不动作了以后，才慢慢抬起眼, 看向近在咫尺的陈铭辰。
看了一会他可能是觉得这样看人太累了, 他就又往后仰了一点, 没离开太远, 和陈铭辰隔了大约一个手掌左右的距离，用一中小孩子要和自己的好朋友玩沙子，却发现好朋友竟然连沙子都不会玩的语气开口：“你有点笨。”
陈铭辰明显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话题怎么忽然转到了这上面去。
云野还在兀自肯定着陈铭辰有点笨这件事, 甚至还十分认真地轻叹了口气, 而后似乎又觉得不能放弃这个朋友, 于是开始把手地教。
他贴在陈铭辰脸上的手收了回去，紧跟着点了点自己的嘴巴，说：“在这里传染。”
陈铭辰的呼吸慢了半拍。
云野说完, 等了一会，还是没等到动静后，他抬眸看向陈铭辰，轻声说：“你今天有点奇怪。”
可能是因为刚喝过水的缘故，云野的脸看起来比刚才还要红上一些，他说话一直带着病态的软绵绵的感觉，每一句话都好像要费很大的力气才能说出来。
陈铭辰正这么想着的时候，果不其然就看见云野的脑袋垂了下来，紧跟着似乎是没有了力气一般，整个人朝他靠来，脑袋靠到了他的肩膀上。
陈铭辰及时抬手搂住了云野有些晃的身形，然而下一秒，他就感觉到脸上一热。
是云野在亲他。
云野像是把他的脸当成了什么糕点，亲了一口以后，忽然又轻轻咬住，牙齿在咬住的肉上轻磨了两下。
不疼，很痒。
陈铭辰浑身逐渐变得僵硬。
明明云野只是在他的脸上咬了一口，他身体给予的反应却比云野第二次醉酒那次抓了不该抓的地方还要直观。
陈铭辰的脸色看着有几分紧绷，搂着云野的手也不自觉地收紧了两分，但还在可控的力道内。
偏偏云野还要在这时候捣乱。
他松开了口，紧跟着却用发烫的脸颊贴到了陈铭辰脸上，有点幼稚地挤着他的脸：“你不愿意让我把感冒传染给你吗？”
说话时嘴几乎要挨到陈铭辰的嘴巴。
陈铭辰听到了脑子里的弦崩断的声音。
片刻的沉默过后，他很轻地叹了一口气，放轻动作地将云野拉开到和自己面对面，手轻轻捏着他后颈上的肉，开口：“怎么会不愿意。”
话落下，他搭在云野后颈上的手轻轻收紧，将云野往自己这边拉的同时，他也俯身靠过去，亲住了这个发烧还不安分的人。
云野的嘴巴是烫的，云野的嘴巴里还要更烫，因为刚喝过蜂蜜水，他的嘴巴里还带着一点蜂蜜水的清甜味道。
这一次主动权全数落到了陈铭辰身上，陈铭辰第一次体会到极度紧张的滋味，怕动作大了会让云野难受，动作轻了云野又会很不安分地哼哼。
他没想过接吻是一件那么考验人的事情，简直比高考数学的最后一道大题还要难。
高考数学大题他偶然还可以做到满分，但亲云野这件事，他觉得他连及格都达不到。
是感觉到云野似乎有些呼吸不上来的时候，他才把人松开。
云野有些婴儿肥的脸因为呼吸费力轻轻鼓动着，他可能是觉得坐着也费劲，和陈铭辰分开没一会，又脑袋栽到了陈铭辰肩上，靠着陈铭辰。
靠了一会，他大概是休息地差不多了，忽然开口：“你刚才偷偷叹气，我听到了。”
说话的语气像个聪明的小侦探。
话落下隔了一会，他又很快说：“为什么要叹气，你不是自愿的吗？”
陈铭辰能感觉到云野贴在他颈间的额头上的滚烫温度，他抬手将云野额头上的头发拨开一点，轻声道：“这不是适合接吻的时候，你还在生病。”
他的话刚落下，忽然感觉怀里的人轻轻抖了一下。
他正疑惑要低头，却先听见了云野的笑声。
云野的笑声很轻，大概是因为没有力气，只笑了两下就停下了。
紧跟着他听到云野道：“可是你以前不这样的。”
陈铭辰浑身一僵：“什么以前？”
他眼底浮上了两分不解的情绪，眸色又有要逐渐发暗的趋势，云野却再一次开口。
“以前我生病了，你到我梦里来的时候，明明都很过分的。”
怀里的人说着，忽然抬起一只手在他身上胡乱比划。
“你这样，那样，还这样，特别坏，每次都非要我哭。”
陈铭辰的表情一滞，这一次是真的愣怔了。
直到云野的手逐渐要往更加危险的地方这样那样去，他才忽然反应过来，率先抓住了云野作乱的手。
然而没等他有下一步的动作，靠在他怀里的人忽然也轻叹了一口气，软绵绵地道：“我这次好像真的病得有点严重。”
陈铭辰听到这话，一瞬间从方才纷乱的思绪中抽出神来，表情变得认真起来：“我带你去看医生。”
云野靠在他怀里半晌没有动静，就在陈铭辰怀疑云野是不是晕过去了，想把人稍微拉开一点看一眼的时候，怀里的人忽然又开了口：“我不喜欢看医生，但如果你背我去的话，我可以喜欢一下。”
陈铭辰反应了片刻后忽地轻笑出声，抬手揉了揉云野的头发，说：“好。”
今天是个艳阳天，温度在近几天里算高。
因此陈铭辰直接给云野套了比较厚的外套，就把人扶下了床。
他给云野穿好鞋，让云野坐在床中间楼梯的第二节，在楼梯前弯下腰，将云野背到了背上。
两个人虽然都是身材高大的成年男人，但陈铭辰毕竟比云野高出大半个头，再加上经常锻炼，背云野并不觉得费劲。
云野安静地搂住他在他背上趴好。
就在陈铭辰迈开腿要往外走的时候，他背上忽地传来云野轻到有些缥缈的声音。
“陈铭辰，我考你一个问题吧。”
陈铭辰脚步一顿：“什么？”
“如果你回答错了，我就要讨厌你三分钟。”云野又说。
他说完，很快就把问题抛了出来：“这是你第几次背我？”
陈铭辰大概没想到会是这样的问题，一时间没有出声。
这一次云野也没有再出声，似乎是打定了主意不给陈铭辰作弊，一定要听他自己回答。
长久的安静过后，陈铭辰带着几分不确定地开口：“第二次？”
背上的人忽然很开心地笑了起来。
云野往上爬了一点，搂紧住陈铭辰的脖子，将脑袋靠在他的肩头上说：“答对啦。”
话落下，小半晌的安静过后，他又道：“我不讨厌你三分钟了，那我喜欢你吧。”
陈铭辰似乎想要回头看云野，但有了一小点的动作幅度后，却没有再动作下去。
他只是抱着云野的手不断收紧，像是怕把背上的人摔了。
云野在讨厌的后面加上了三分钟的时限，却没有在喜欢后面加。
·
云野初中毕业的时候，云珺葶把公司的本部迁移到了a市。
因为工作需要，云珺葶提前几天去的a市，云野在处理好初中毕业的事宜后，才跟着云珺葶的助理去的a市。
但云珺葶的助理把云野带出机场的偏僻路段，带到了一处繁华地段后，就把云野放下了。
这是云珺葶的要求。
云珺葶在离开前给了他一张路线图，让他照着路线图自己找到他们的新家。
云野以前出门的时候用过一些地图软件，但他的路痴严重到跟着地图软件走都容易绕在一个地方出不去，云珺葶才特意准备了一张无比详尽的路线图给他。
但云野还是没能够找到路。
云珺葶助理把他放下的路段在一处商业中心，整个商业中心有整整五个大商场，商场挨着商场，云野看得眼花缭乱。
云珺葶说，如果他五点还没到家，才会派人去接他。
云野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下午两点半。
还有两个半小时。
云野开始了他的耍赖皮规划。
云珺葶说的五点来接他，是有前提条件在的。
在他被接回家以前，他至少要向三个路人问过路。
上一次他蒙混过关的时候没做足充分准备，在云珺葶问他那三个人分别长什么样，对他说了什么话时，露馅了。
那次露馅，云珺葶让他连着一个星期去楼下，给小区里每天晚上散步的大爷大妈送牛奶和鸡蛋。
一人一杯牛奶，一个鸡蛋，送的时候还必须对每个人说一句话。
那一个星期以后，全小区的大爷大妈都认识了他，以至于后来的几个月他放学回家，不是被大爷拉去一起下棋，就是被大妈拉去一起聊家里长短。
更过分的是，竟然还有人要拉他去跳广场舞，吓得他连着好几天都绕小路回的家。
吸取过如此惨痛的教训，这一次他决定好好观察三个人，仔细分析透了，再找个地方等云珺葶派人来接他。
云野找到的第一个对象是一位在过马路的戴着帽子的大爷。
大爷他熟。
他知道如果问大爷路，大爷会很热情地指给他一个地方，对他说：“那，看到了吗？就那光不溜丢的大楼，底下有两只大鸭子在嘎嘎叫的，那边过去就是。”
云野觉得自己想象得简直不能更贴切，于是他美滋滋地记下了大爷的穿着和长相。
他开始物色第二个理想的问路对象。
不多时，第二个对象确定为是一个正穿着大红短袖招呼自己好姐妹的大妈。
大妈他更熟。
大妈会在他问路时直接跟他说：“哎，就在那，很近的，小伙子我直接带你去吧。”
云野再次记下大妈的穿着长相，开始找第三个人。
然而这一次他找了好久，都没能够找到第三个合适的人选。
除了大爷和大妈，他想象不出来其他人会怎么说话。
可是再找一个大爷大妈，云珺葶肯定会发现的。
云野正苦恼的时候，忽然看到一群穿着红色夹克的人从商场里出来。
每个人身上都挂着金黄色的条幅，条幅上写着“志愿者”三个大字。
那群人里有男有女，乍一眼看过去年龄从十几到三十几的都有。
他们每个人除了自己的衣服穿得不一样，其他的装扮都是一样的。
一样的红夹克，一样的金黄色条幅，一样的红色帽子，一样的看起来有些奇怪的眼镜。
然而虽然这些东西都一样，云野却一眼看到了人群里一个个子很高的人。
云野初中毕业的时候连一米七都不到。
医生说这跟他小时候营养补充不足有关。
在初中以前，云野一直都是一天吃三顿能反呕两顿，因此他为了少点难受，就每顿都吃得少之又少。
初中以后身体慢慢恢复过来了，但还是很挑食，云珺葶说的那些能够帮助长高的东西，他几乎全都不爱吃。
云珺葶吓唬他，你如果不吃，以后可能就都要这么高了。
云野当时想，高不高有什么关系吗？
好像是没有的，所以如果要吃那些他不喜欢吃的食物，还是让他矮点吧。
那群穿着红夹克的人走到了商场中心的一个棚子里，没过多久，就陆陆续续有人到棚子前，像是在问问题。
云野忽然有点不着边际地想，高还是有点用的。
至少人群里，能被人一眼看见。
虽然他不知道能被人一眼看见又有什么用，但那时候云野就是觉得有用。
他不知不觉在太阳底下站了好久。
那个高个子的男生看起来似乎是整个棚子里最忙的，小孩爱找他帮忙，老人爱找他帮忙，年轻的男女也爱找他帮忙。
好像十个人里，至少有五个是去找他的帮忙的。
可那个棚子里有二十多个人呀，云野想。
他想着想着，再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走到了棚子前。
不仅是棚子前，甚至就是那个男生面前。
那个男生刚好送走一个拿着棒棒糖的小姑娘，回过身来看向他。
云野看清楚了这个很高很高的人的脸。
他不会形容，就是觉得好看。
眼睛好看，鼻子好看，嘴巴好看。
但所有好看里，眼睛最好看。
尽管戴着奇怪的眼镜，但那眼镜底下微弯的笑眼在视觉上却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云野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直到他听到耳边响起一个带着温和笑意的声音：“小朋友，你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我不是小朋友了，云野想，我十六岁了。
可事实是，很多见过云野的人都说他看着像还在读小学。
他的长相本就带着两分稚气，因为饭吃得少又挑食，整个人看着瘦巴巴的，说四五年级都有人信。
当然，云野不会跟人争论自己到底小不小这件事。
他只是看着面前的人，看了好一会以后，他的手慢慢背到身后，是每次和云珺葶耍赖时都会有的下意识的动作。
他在背后将手里的地图攥紧，把十多分钟前给自己定制的计划忘得一干二净，对面前的人道：“我迷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