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阿玉定睛瞧着墨池，眼中疑惑丛生，就这样一个简单的问题，他该不会是特意找的高璟来问她的吧？
她不是说了吗？有什么想问的直接问，她会如实说的。
阿玉拧着两弯细眉，一股无力涌上心头，也罢，她默叹一声，终究是他们的事，自己有什么好过问的？
阿玉有些心灰意冷，根本无暇顾及高璟他们为何如此执着于月影的临终遗言。
她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一个人待着，思考也好，不思考也罢，总归有个地方给她就可以了。
这样想着，阿玉没有告退便挣扎着要离开，她跌跌撞撞的，走到门口时，她忽然想起匣子里的东西没给高璟。
于是，阿玉又折返回来，她指着匣子，眼神却避着高璟，“匣子里的书，是我在恩人那儿看过的，默写给你也算物归原主。”
阿玉在归真子那儿看到的书何止这一本，但她旁的不写，偏偏写这本，当然是有其用意的。
洛阳水灾，归根究底在于黄河，黄河一日不治理，水患的威胁便一日不能消除。
而阿玉默写的这本书正与治水有关。
若只是赈灾而不治水，终究是治标不治本，黄河依旧会有再决堤的时候，届时百姓们又得受苦了。
高璟心系江山社稷、黎民百姓，这本书他一定会需要的。
“殿下是故意的？”墨池望着远去的阿玉，忽然问道。
“谈不上故意。”高璟转身走进屏风里头，并没有带上阿玉放在桌角的匣子。
墨池也只是瞥了一眼匣子，随后跟着高璟进了里间。
“属下不明白，她很信任您，可您为什么不加以利用，反而是令她疏远您呢？”
高璟抬眸，眸光搁在墨池身上放了一会儿，后又收了回去，
“你是在质问孤？”高璟问道，语气平淡却使人无端感受到一种压迫。
墨池连忙道，“属下不敢？”
“孤已经替你问了，而她也不会再管月影的事了，接下来的事，你自己去查吧！”
说完，高璟便不打算再跟他多说什么，可墨池却一直没有退下，而是径直跪了下来。
高璟知他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便好脾气地开口解释道，
“你把她想的太复杂了，事实上，她比你们大多数人都要来的纯粹。”
“你做再多事，都不如干脆利落地告诉她，你不希望她插手月影的任务。”
“她其实很听话的！”高璟低声呢喃着。
虽则他才和阿玉见过寥寥几面，但阿玉那过于温良的性子早就已经被他看透了。
温良不意味着没有想法，没有主见，阿玉的温良是通透随和的，像水一样，泠泠清和。
“最重要的是，孤不需要她的信任，她的价值也不在这种地方。”
“这样的话，孤说过很多遍了？”高璟不曾看墨池一眼，可周身冰冷的气息却表明了他此刻十足的不悦。
他的这点子不悦来的有些莫名其妙，可惜墨池只以为是自己冒犯的原因，这才没有细想。
所以高璟不悦的真正缘由是什么，恐怕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深夜，墨池终于腾出空当来看一眼阿玉送的东西。
师傅手中藏书万卷，高璟是知道的，就不知道阿玉归还的这本是写什么的。
灯油即将燃尽，室内也不如之前那般灯火通明，这会儿，高璟想要看清纸上的字都得往火光那儿凑近几分。
刚看见纸上的书名，高璟手上的动作就停住了，紧接着他将纸张扔回匣子里，啪嗒一声就把匣子给阖上了。
恰巧此时灯油燃尽，寂静弥漫的书房里，只有一缕清澈的月光陪伴着高璟。
他的影子被拉的很长，孤寂的很，也清冷的很，浑不似人间人。
几日前，蓬莱仙翁从南朝过来，还带了一个秾艳如火的女子，这个女子高璟并不认识，但他有印象。
阿玉曾经在话本扉页写过她的名字，自己师傅的遗物也在她手中。
那女子明艳爽朗，也聪慧异常，蓬莱仙翁收其为徒也不让他意外。
只不过高璟觉得这背后应当另有原因。
毕竟，他查到的苏梦婠，可不是这种性子。
相府苏梦婠生母早亡，又常年遭人欺负，因此性子怯懦胆小，难登大雅之堂。
或许是师傅令其有所改变也未可知。
然而说到底，有关苏梦婠的事情，和阿玉一样，少之又少，不过严格来说，她比阿玉还是好点儿的。
至少有迹可循。
苏梦绾的过往倒是其次，高璟能记住她是另有原因的。
她归还了师傅所有遗物，只是东西太多，她并未带过来，不过她带了一本书来。
那本书和阿玉写得这本一模一样。
这足以证明阿玉所说的‘归真子是她的恩人’这句话是真的。
当然，阿玉没有说谎这一点高璟已经知道。
只不过高璟没办法不去怀疑阿玉的用心，苏梦婠将这本书给他时，眼底的野心清晰可见。
“治水一事，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高璟欣赏这种自信还有这种野心，这是能力的象征，何况苏梦婠的野心并不让人讨厌，相反，她的野心恰恰让她独具魅力。
再看阿玉，她并非没有目的，只是藏的很深，不得不叫人堤防。
而且，阿玉的很多事都需要验证，可偏偏无法验证。
半夜，阿玉睡得并不踏实，仅一个翻身便醒了过来。
她揉着眼睛打算继续睡，可丹娘突然出声，一下子将她的仅有的一点儿睡意全都打散了。
“苏梦婠来洛阳了！”
“你”阿玉被吓得直接从床上坐起，她看着飘在半空中的丹娘，默默给了她一个愤恨的小眼神。
“大晚上的有什么事啊？”她的声音有些嘶哑，但依旧好听，还能听出一丝懵然。
问完了，她才反应过来丹娘说了什么，她看着丹娘，漂亮的眼珠子在月华下显得尤为清澈。
“苏梦婠怎么会来洛阳？是那个老道？”惊讶之余，阿玉也没忘了思考。
“还算敏锐！”丹娘夸道。
“那老头对你敌意颇深，要小心，紧急时刻，默念三声我的名字，我就会过来，可记得了？”
丹娘没有多说什么，她说了不管就真的没再管一分一毫，就连这次也不过是因为担心阿玉才现身人间。
“丹娘，我有事想请你帮我！”阿玉拽住要走的丹娘。
“你能不能看看我的记忆有没有什么问题？”
“记忆？你的记忆出了问题？”丹娘皱眉，她没有修习过有关记忆的法术，帮不了阿玉。
“容晏说我的记忆可能被篡改了。”
太子高璟，封号容晏，故称容晏太子。阿玉不想唤他哥哥，遂改了称呼。
“我知道有法术能修改记忆，不过在凡间用这种术法的话，施术者会遭到很严重的反噬，应该轻易不会有人使用。”
“这几日，我不曾关注你，你且说说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会儿的丹娘锋利果决，不过身上的戾气少了好多，显得整个人明媚了不少。
丹娘既然问了，阿玉也不会觉得丢脸而藏着掖着。
大致地说了这些日子的事情后，阿玉看向丹娘，静静地等着她说话。
听的时候，丹娘心里就一阵窝火，她的献舍之人，岂能叫人欺负去了。
好在，阿玉还是有脾气的，没有一味地顺着高璟，否则她都能气得昏过去。
“你不必介怀，身为你的哥哥，却没认出你是他的错。”
“既然他不信你，还要利用你，你也不必与他客气，你有你自己的日子，有你自己的人生，何必管他。”
“有些人，给多了好脸就会犯贱！”
听到这里，阿玉忽的咳嗽出声，她丹娘的嘴皮子果然厉害，她觉得自己好像没那么难过了。
“我知道了，丹娘！”阿玉点了点头，唇角勾出一抹轻松的笑容。
“可是，记忆这件事，我还是想弄清楚，我想知道我到底是不是他的妹妹。”
在丹娘面前，阿玉毫无保留地露出了心中的彷徨以及对自己身份的在意。
丹娘见识非凡，她当然懂得阿玉此刻内心的无助。
不过她知道，这会儿任何的安慰都没用，除了真切的线索，比如这个。
“其他的都没法肯定，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
丹娘笑得自信，如天际随风恣意的云朵，此刻，黑夜竟也无法遮住她的风华。
“你是谢家人！只有谢家人才能成为我的献舍之人！”
阿玉顿时如醍醐灌顶，“我记起来了，你说过，你和谢家先祖立过誓约，原来这就是誓约内容。”
“可是，没好处他们怎会答应的？”阿玉顺口问道。
“谁说没好处的，我对朋友向来很大方。”丹娘悠悠说道。
“我身上功德可尽数给了谢家。”
“果然如此。”阿玉丝毫不意外地说道。
“那你说，你每一世的献舍之人莫名死去会不会和谢家有关？”
阿玉冷不丁地问了一句，乍一瞬，丹娘是要反驳的，可仔细思考后，丹娘又觉得这种可能是存在的。
有她的功德庇佑，照理说人间能危害到谢家的东西是少之又少，除了天上有神仙干预。
但神仙干预人间命数这样的动静，冥府也不该一点都不知道。
眼见丹娘陷入沉思，阿玉有点子无措，刚才她脑子不知道怎么的就灵光一闪，然后就说了出来。
半晌，丹娘从沉思中出来，她神色郑重，
“如果真的是谢家人，那你更要注意了，没杀得了你，他们不会就此罢休的。”
“还有不要轻举妄动，这事等我查证。”说完，丹娘便消失不见了，应该是马不停蹄地去寻找证据了。
至于她，也不会独享平静。
苏梦婠已经来了洛阳，不知道她有没有把那件事告诉容晏。
还有她的身份，究竟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