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
上完香，拜完佛，阿玉并未打道回府，而是拐去寺庙后面的园子里头去了。
可走着走着，阿玉忽然有种不妙的感觉，但为时已晚，她回过身，却发现青碧和朱砂早就不见踪影，四下也悄无一人。
幻术？阿玉眉心微拧，心中升起疑窦。
恰在此时，丹娘现出身形，她红唇紧抿，神情是罕见的凝重，“不是幻术，是幻境！”
“幻境？”阿玉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两弯细眉绞在一起，“那是什么？和幻术又有何区别？”
“幻术有形无实，只能捏造一个假象却无法给人真实的感受，但幻境不仅捏造幻象还能给人真实的感受。”
“一般的幻境不可怕，可这个幻境竟然连我都骗住了。”丹娘说话时，脸上的神情很复杂，有迷惑，更多的则是意外。
阿玉知道丹娘厉害，可不知道丹娘究竟多厉害，因此她只知道这是个丹娘都觉得棘手的情况，却不感到意外。
然而，丹娘很清楚自己的底细，所以她很意外，居然有凡人的幻境能困得住她。
“我们就一点办法也没有吗？”阿玉问道。
丹娘摇了摇头，“破解幻境的话，我暂时是没办法的，不过……”
“倒是有个其他办法。”
“那让幻境主人自己主动解开幻境呢？”
同时开口的丹娘和阿玉相视一笑，很明显，他们想到一块儿去了。
“我来与他周旋。”阿玉开口道。
丹娘紧跟其后，“我去研究幻境。”
明确分工之后，丹娘一觉扎进幻境里头，很快便不见踪影，而阿玉则驻足原地，神情淡然。
“前辈既引了我来，为何又躲躲藏藏呢？”
清脆的声音落在空旷的幻境之中，传出一阵一阵的回响，最终又归于一片沉寂。
不久后，幻境里有了动静，只是这动静的来源一会儿近，一会儿远，一会儿又换了一个方向。
然而，这期间，阿玉神色不变，依旧是稳稳地站在原地，耐心地等待着对方现身。
片刻过后，从树上跳下来一个老道，年纪大概有七八十了，花白的头发和胡子有点乱糟糟的感觉，身上的道袍也是破破烂烂的。
不过，他的的功力极为高深，精气神也很好，看着是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
老道拂了拂衣袖，轻咳两声，看起来高深莫测。
阿玉摘下帷帽，谦恭一礼，以示尊敬，对方若是在乎这一点的多少会给点面子。
“你这个小娃娃倒是会做功夫。”老道讥笑道，洞察世事的眼睛中透着不屑。
“两年前，金陵城，是你对凤星下手的？”
老道没有多废话，而是直接挑明来意，这也证明了他有多不待见阿玉，连话都不愿多说。
“前辈竟也知道凤星？”阿玉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同时也是拖延时间。
她听丹娘说过，凤星命格到现在还隐藏着，照理来说，除非亲眼见过苏梦绾，否则其他人是无法得知苏梦绾就是凤星。
可这老道不仅是知道苏梦绾就是凤星，他似乎还知道自己曾经差点伤了苏梦绾。
这是怎么回事？一时之间，阿玉心中升起无数疑问。
然而老道却没有给阿玉太长时间思考，“好个狡猾的小娃娃，你是想拖延时间？”
“前辈当真是好眼力。”阿玉弯了弯唇角，“前辈您来者不善，可晚辈却着实无辜，有此一问不过是想了解个中缘由罢了。
“你与恶鬼勾结，还好意思说无辜。”老道冷笑一声，瞬间杀意毕露，“你不用拖延时间，就是那个恶鬼在，也救不了你。”
然而，听到这番话的阿玉却并没有露出丝毫的害怕，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这么说，前辈和丹娘一样，并非凡人。”这只是阿玉的猜测，但老道不曾反驳，是以阿玉更加确信这一点。
“既然如此，那前辈不应该不知您此刻的行为是干扰人间秩序，这可是重罪，会遭天谴的。”阿玉不疾不徐地说着，全然不畏惧老道越来越强的杀意。
老道嗤笑一声，怒目圆瞪，“荒谬！恶鬼害人，你与恶鬼狼狈为奸，才是天理不容！”
“丹娘并未害人。”阿玉语气忽然拔高，她也不知为何自己急于反驳，不过她确实从没见过丹娘出手伤人。
察觉自己失态，阿玉稳住声音，徐徐道，“既然您可以帮凤星，为何丹娘不能帮我？”
“强词夺理！”老道见阿玉这顽固不化的样子，也不欲多说废话，直接飞身而来朝她打了一掌。
阿玉急急躲避，却仍是被老道打中了，不过打在胳膊上，并未损伤根底。
“我行事向来无愧于心，纵有强权恶武，我亦不改。”阿玉盯着老道，澄澈的眸光之中毫无畏惧之色。
然而老道却恍若未闻，他只当阿玉是在狡辩，很快又是一掌，这一掌，直中阿玉的心脉。
立时，阿玉跪倒在地口吐鲜血，勉力才能撑住身子不倒。
她冷冷望向老道，恍惚间响起丹娘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是他们死皮赖脸，一直不放过我。”
“若说错，应该是你们，是你们死皮赖脸，一直不放过她。”当时啊，阿玉只以为丹娘是胡搅蛮缠，但现在，阿玉不这么认为了。
不过，她也没有力气再辩解了，只是她有点后悔，至少该向丹娘道个歉，罢了，变成鬼再道也无妨。
到时候，她要好好问问丹娘过去的事情。
失去意识之前，阿玉好像看见了一个玄衣人闯了进来，假象吧，丹娘都无可奈何，还有谁能闯入幻境呢？
高璟金冠折扇，虽立于平地之上，却如同君临天下一般俯瞰世人。
“舍妹年纪尚小，老仙翁若是有心赐教，不妨与容晏来上一局？”高璟眸中并无任何情绪波动，让人看不清他的喜怒。
不过，他的视线只在阿玉身上停留一瞬，很快便集中于老道身上。
“你妹妹？”老道白眉拧紧，联想阿玉头上不同寻常的发式，“这就是你那失踪八年的妹妹。”
“恭喜恭喜！”老道敷衍着道贺，随即说道，“既然你来了，是她命不该绝，老道就不打扰你们兄妹二人团聚了。”
“仙翁莫急，容晏还有事请教仙翁。”话落，数百玄衣卫现身，团团围住，堵住了老道脱身离开的去路。
“你要……如何？”老道不是意外高璟会兴师问罪。
因为高璟的神情根本不像是在乎阿玉的样子，老道只是在思考高璟是因为什么事而借口拦他。
“仙翁言重了，容晏是确有要紧事要请教您。”高璟眸中坦诚，不似作伪。
老道暗自思忖，这高璟都追了他快一个月了，从蓬莱一直追到南朝，咬得死死地，不跟他走一趟，怕是不会跟老道罢休的。
“得，那老道便随你走一趟罢！”老道叹了口气，随后收回施展幻境的宝物。
而得到老道的承诺后，高璟这才缓步走向阿玉，他探了探阿玉的气息，又喂了阿玉一颗护心丹。
随后，高璟径自离开，还是身后的一个玄衣卫将她扛起带了回去。
他们离开后，两道人影缓缓现出身形。
一个是丹娘，而紧紧抱着丹娘不让她冲出去的白衣男子，是白无常。
丹娘狠狠推开白无常，眸光冰冷地问道，“他是谁？为何会有天庭的宝物？”
被丹娘推开，白无常没有丝毫的不快，反而贴过去拉住丹娘的手，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
“他是蓬莱岛的一个小道士，至于天庭的宝物，自然是不想你成功的那些人的手笔。”
“那我前几世莫名其妙的死去也是他们做的？”丹娘神情冰冷，身上肆虐的鬼气也证明她此刻心情极差。
“生死簿上没有你的名字，所以之前并无实据，但这次……铁证如山。”
白无常笑眯眯地说着，语气温柔的都能滴水，可是仔细看，他的眼底有团愤怒的火焰，看着心情也不比丹娘好到哪里去。
“卑鄙！”想到那些道貌岸然的神仙，丹娘此刻恨不得冲上天庭，挨个把他们给砍死。
“确实卑鄙，我不会放过他们的。”白无常的语气依旧温柔，但是话中狠意，相较丹娘，也不遑多让。
“那你怎么不让我把那个死老头杀了。”丹娘再一次地推开白无常，冷冷质问道。
“他是凡人，你是杀不得的，等他到了地府，再让你出气。”白无常果然好脾气，就是丹娘脾气差成那样，他还是耐心地哄着。
“那这次，阿玉会有事吗？”数百年来，她这是头一次担心除了白无常以外的其他人。
“不会，她阳寿未尽。”提及别人，白无常的语气就有点微妙了，既干脆又利落。
“那生死簿上写着她什么时候阳寿到头？”丹娘恃宠而骄地问道。
白无常叹了口气，无奈道，“不能告诉你的。”
“天庭都有人帮凤星，你帮我一下怎么了？”丹娘这无理取闹的娇蛮样子，若是阿玉在，必定会惊掉下巴。
白无常又是一口气叹了出去，“还不是时候！”
“好吧！不为难你，那阿玉是不是天庭那个神仙下凡的？”丹娘终于问出自己真正要问的问题，而这会儿，白无常不能再拒绝了。
白无常一脸为难地看着她，最终宠溺一笑，点了点头“不错。”
“不过，你不要挑明，她既然掺和进来，也必是和你有因果在身。”白无常看着一脸深思的丹娘，忍不住提醒道。
“这我知道了，我还有个问题，不许拒绝，你已经拒绝了我两次，你还得再回答一个问题。”丹娘双手挽住白无常的脖子，笑得妩媚。
“有没有办法让她……”
听到白无常的答案，丹娘了然的点了点头，道了声，“原来如此。”
……
回到庄子，高璟将阿玉交给谭殊诊治，自己则和老道谈话去了。
看着心脉重伤的阿玉，谭殊惊在原地，不禁感叹道，这是惹到谁了，让人家下了这么大的死手。
谭殊眼力不错，一眼便望出打阿玉的人是下了死手，但同时他也震惊阿玉居然还能活着。
这伤不是简简单单就能治的，除了珍贵草药，还需要内力深厚者来日日温养她的心脉才行。
庄子里，除了主子和那位老道人之外，就是他和墨池有这样的内力了。
“这几日，就让我来帮你吧！小美人。”谭殊摩挲着阿玉的脸颊，语气又变得暧昧起来。
他可是非常善于观察的，主子虽然把阿玉带了回来，可那个危险的眼神，可不是看亲妹妹的，倒像是看仇人的。
“不过，你别怕，主子暂时不杀你。”他温柔地抚了抚阿玉的松软的头发，随后输入内力为她温养心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