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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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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还是秦白萱来到这个世界后首次撞见他人在自己背后说小话的情况。

    之前见书中描述“他人的背地嘲讽”还并无什么印象与感觉, 想不到,这次就让她撞见了。

    殿中小路由光滑鹅卵石铺成, 周遭绿植掩映,郁郁苍苍,还夹杂着红白小花。

    日光之下,有蜂蝶飞舞。

    听声音,嚼舌起头的应当是位年纪不大的宫女。

    在小宫女说完这句之后,又传来句男声:“可不是嘛,这公主嫁过去, 又这脾气, 指不定要把将军府闹翻了天。”

    “你不知, 这淑德公主也是个傻的, 原本皇上都要给她赐婚于状元, 可她偏偏不要。”小宫女轻笑两声,“这也真是不会打算,真是蠢笨。”

    那男人的声音带上了轻蔑:“也不知是贪图那瘸子将军什么。”

    接着话音一转,他语气中带了几分猥亵意味:“说不定公主就好这一口。”

    此话一出, 两人都不怀好意地笑出声。

    那男声似还不满足, 仍在多嘴:“可能那瘸子某方面有什么过人之处呢……”

    还未等他将话说完,秦白萱便伸手拨开了他们藏身的树丛, 踏着草丛向前走了几步。

    “嗯?本公主喜欢什么, 你们倒是比本公主还清楚?”

    拨开长满绿叶的枝桠就能看清这二人的模样,原来是一位有些面生的小宫女和另一位小太监。

    他们不想自己隐藏在这样一条平时鲜少有人经过的路上会被发现,还被正主听了个正着。

    小宫女见到秦白萱那刻忍不住惊呼一声。

    采芜常伴于秦白萱身旁,这次也是跟着来的,在听得他们这么说时,当即气愤不已, 几乎立刻要出声呵斥,被秦白萱看了眼示意莫要轻举妄动,才稍稍收敛起来。

    采芜是殿中平时掌事的宫女,一眼便能看出这二人身份。

    她立刻骂道:“大胆!竟然在背后议论公主与将军。公主的事儿,岂是你们能在后面搬弄是非的?!”

    这两个人慌慌张张,被逮个正着没了方向,不知所措。

    那小太监还想跑,可脚底一滑,跌在泥地里。

    他整个人一身蓝袍,倒地之时,帽子都摔了出去,衣服也沾染泥土。

    议论公主本来就是大不敬之事,他们又知道方才自己说得那么难听,秦白萱定然生气,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在宫中,这二人本就是地位低下,都不算是跟于某位皇子或是妃子底下,更类似于打杂的般。

    公主只要动一动手指,便能将他们碾死。

    小太监进逃跑不得,整个人都慌了神,他跪到在泥地中不断地磕头跪拜,拼命恳求。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奴才知错了,方才一时糊涂,说了不该说的话,奴才该死!”

    小宫女本来入宫就没有多久,跟着一帮会打算会看脸色与势力的宫女们,能力是没学会,说小话的本事倒是学了不少。

    她马上开始自己掌嘴,极其用力,很快就看到她脸颊红肿起来。

    “殿下,奴婢知错,奴婢不该多嘴……”

    她一边掌掴自己,一边眼中有许多眼泪涌出,小宫女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不断求饶。

    秦白萱看了只觉可笑,并无怜悯。

    也不知这些人是哪里来的胆子。到殿中来,本应守好本分,好好做事,却还放着这般不敬的态度。

    且关键的是,他们知道自己做错事,也知道若是被人发现会有什么样的责罚。可偏偏还不知悔改,就是这么做了。

    如今又流泪,早是为时已晚。

    采芜禀报:“殿下,这两个腌臜东西并不是常于公主殿中服侍的,而是因大喜之日渐近,被分配来打打杂。”

    秦白萱略一颔首,怪不得瞧着面生。

    她双手环抱于胸前,看着二人在自己面前疯狂“表演”。

    “你们都说知错,可为何明知故犯?”她轻笑一声,语气嘲弄。

    听到公主的笑声,二人只觉得浑身发冷,一阵颤抖。

    宫中传遍秦白萱近日改变,公主殿中的下人对她的评价都变得不错,说是对下人良善。

    可如今这么看,怎感觉这公主比起没变之前,还要更加可怕。

    这两个奴才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只会重复着知错,求公主殿下恕罪。

    秦白萱先一步行至小宫女的面前,她端详着对方几分稚嫩的面孔,说出的话语略带狠戾:“若不知口舌何用,便将唇舌缝上,免得管不住自己的嘴。”

    小宫女立刻想象到了自己的嘴唇与舌头被缝在一处的画面,哭喊着跪下:“奴婢真的再也不敢了,求殿下莫要缝奴婢的唇舌。”

    要是真这么做了,她哪里熬得过几日,干是不吃饭不喝水就足以让他死透了。

    心中只有满满的后悔,为何当时要逞这口舌之快。

    秦白萱又走到了头都要磕到地里的小太监身边,那人见秦白萱走近,索性将整个脸都埋在泥地里,像是在装死,多少有些无赖。

    连逃避都这么令人厌恶。

    显然,秦白萱刚才听那太监说的话,对这小太监厌恶更深。

    又爱嚼舌,又是满口污秽。

    她走上前去,迅速踹了他一脚,几乎是用了十成力道,只听那小太监一声哀嚎,尤觉不解气。

    采芜帮腔:“殿下这样踹他,小心脏了自己的鞋。”

    其实,秦白萱并不是鲜少说重话狠话的人,可此时真是压不住想骂人的心思。

    这都是什么阿猫阿狗,

    她睨了那太监一眼:“都已是宦官了,还收不住心呢?揣测他人心思时,有没有想过你的身份配不配?”

    小太监涕泗横流,哪儿还有开始那说笑快活的模样。

    他向前爬了爬,似乎是为了更好求情。

    见着他这般动作,采芜反应迅速,又将他踹了两脚,怒斥:“滚开!”

    小太监没稳住身形,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愈发显得浑身肮脏不堪。

    这还是秦白萱第一次见一向温和的采芜动此大怒。

    估计也是心中厌恶极了。

    听到怒吼声小太监不敢动,只是依旧磕着响头。

    他十分用力,泥地上的尖锐石子将他的额头划破,血液混着汗水和泪水一起流下,狼狈万分。

    青云直上的雄鹰一朝坠落,什么苍蝇蚊蚋都想上去叮一口,躲在阴暗沟渠,嗡嗡作响。

    好像遇到和霍和安相关的事情,秦白萱都容易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那些说自己说原身不好的话,她尚且可以忍受。

    可遇见有人嘲讽霍和安或是说霍和安的不是,她会感到难受,会忍不住动怒,想上前争辩几分。

    当然,与这小宫女小太监争辩并无意义,不如直接的惩罚能让他们忌惮并记得老姑,亦能杀鸡儆猴。

    他们也该受到惩罚。

    秦白萱指了指哭得东倒西歪的小宫女: “这个,掌嘴四十,责十杖,发配至辛事处。”

    辛事处为宫中杂物繁忙之地,发配到那个宫女每日都有干不完的活,且例钱极少,宛若苦力。

    她接着又点了点那小太监:“这个,掌嘴五十,责十杖,流放至苦寒之地,充作奴隶。”

    采芜应下:“是。”

    在秦白萱吩咐完之后,她立刻操办起来,先将这两个恶心人的奴才拖出殿中。

    全程,秦白萱只是冷眼看着,对他们的哭闹叫喊置若罔闻。

    这惩罚的确是不轻,可若不罚得的重一些,难免会有心思不正之人觉得她太过良善好欺负。

    在来到这个世界后,这是秦白萱第一次使用自己的身份地位与权势,强硬的改变了两人命运。

    就像是一次尝试,更似是一次改变。

    这宫中,不是什么能好好待着的地方,一味软弱退让只会让他人爬到自己头上来。

    像是这一次,除开了那些公主殿中,被采芜、小红等管理的不错的下人,从外头来准备物什的奴才就敢说出这种话,显然是不将她放在眼里。

    哭喊声逐渐远去,殿中又恢复了往日的清静。

    采芜见秦白萱还立于原地,上前扶着她的臂弯:“已将人处理了,殿下莫要因为渣滓而坏了心情。”

    秦白萱点头,再次在心中感叹采芜的得力,她握住采芜的手。

    采芜也是能干的人,不过那些粗活基本不需她亲自动手,因而双手洁白细腻,握起来软软的。

    秦白萱展颜:“多亏有你在本公主身边。”

    她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再次询问:“采芜可是要同本公主一起去往将军府?现在你还有选择的机会,但如果真的等本公主出嫁,便不再能有其他选择。”

    这个问题虽然秦白萱之前就问过,可到了快到最终决定的时候,她还是给采芜机会再确认一下她的想法。

    听了这话采芜面上神色,肉眼可见地焦急起来。

    秦白萱按了按她的肩膀,笑道:“没有赶你的意思,也不是不信任,而是希望给采芜多些选择的余地。”

    采芜稍稍心安,她语气有些委屈:“采芜余生都想跟着殿下,绝无二心。”

    她在身上摸索了下,似乎在寻找什么,最终从系在腰间的掏出一枚香囊。

    这枚香囊成色像是有些旧了,上面的花纹都依旧精致,还绘制着生肖图案以及其他花草纹路。

    针脚细细密密看上去是做了许久,只是布袋有些发黄。

    采芜掏出这枚香囊时,眼中流露出不舍与温情。

    她将这香囊递给了秦白萱。

    “这是母亲留给采芜的遗物,也是奴婢此生分外珍视之物,是娘亲亲自做的。”

    采芜家中贫困,连买上好的布匹都需思量许久。这香囊并不是用完整的布做的,而是她母亲做完衣服之后,用了剩下的边角料。

    或许并不算是多么值钱的好东西,可陪伴着采芜度过了她整个少女时期。

    一直到母亲染病身亡,采芜一直留着这件东西。

    精致的做工,其中含之的是亲情,是关切事,对她未来的期盼,是对她愿望满足。

    这也成为母亲逝世后,采芜留在身边,时时刻刻可以拿出来看一看,留作念想的东西。

    “采芜的身契在殿下这儿,殿下可以掌控采芜命运。如今奴婢将自己珍视之物也献予公主,以表真心。”

    秦白萱一愣,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对采芜自是十分重要,只是她人生中可谓是宝贵的物什,对她来说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

    将这个物品给自己,就相当于是又留了一个把柄在自己手中,若是她惹得自己不高兴,或是想要做出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儿,都要为能否将此物赎回而思量再三。

    这种东西,秦白萱又怎么会收呢?

    不过也是经过此事,她终于是明白了采芜的衷心与赤诚。

    “本公主不能收,”秦白萱将香囊重新塞回采芜手中,“此等意义非凡之物,自然需要你常带在身边,本公主怎可独占。”

    采芜一时焦急,不知是不是自己又做错了什么,莫非是公主殿下还不信任自己?

    秦白萱唇边是浅笑:“应是本公主同你道歉,总是妄加揣摩采芜的心思,不知你如此愿意跟着我。”

    她道:“东西还是你收着,但这份心意本公主感受到了。日后,本公主也不会再问类似问题。”

    采芜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到实处。

    她神色动容:“多谢殿下。”

    若在将军府有采芜相助,那打理起府中事物来,也会轻松不少。

    秦白萱决定等一会儿回到前殿,要多给采芜些赏钱。

    她们继续朝着公主殿别院走去。

    秦白萱忽然想到自己对采芜的身世似乎都不甚了解,于是询问:“恕本公主冒昧,采芜的父亲……如今还健在吗?”

    如果老人家还在的话,可多赠予采芜一些老人可用的东西,让她带回家去。

    来到这个世界以后,还没见采芜告过一次假呢。

    提及生父,采芜眸光黯淡几分:“在娘亲得病的时候,无钱用药。爹爹或是嫌我们累赘,再一次出门之后再未回来。”

    秦白萱愕然,她忽然觉得这书中各色角色怎么身世都惨惨。

    只能轻轻握住采芜的手,给她温暖与安慰。

    “等父亲一日未归后,在我才意识到有些事不同寻常,在家中翻找,才发现他已经卷了家中许多钱跑了。”

    再说这些话的时候,采芜的声音仍在微微发抖,过去的事儿留给她的阴影一直都未消散。

    “奴婢同母亲无依无靠,身无分文,无果腹之物,还有娘亲的病。”

    采芜有些艰难地吞咽了下,接着道:“正好在那时看到了招收新宫女的告示,本想着前去试一试,不料真被选上,只为谋生。”

    发到第一次例钱时,采芜将大半钱财都寄回家中,寄给母亲。

    可钱还是太少了,娘亲需要的药费高昂。

    最终还是无力回天。

    秦白萱听的又是心疼,又是感叹生活无奈,世事无常。采芜被教养得好,她的母亲也应当是个温柔贤淑的美人。

    可偏偏遇到了那样不是人的生父。

    抑制不住自己的心情,秦白萱给了身边少女一个暖和的拥抱:“日后都会越来越好的。”

    没想到公主会直接不顾身份差异,这样抱住自己,采芜呆愣在原地。

    她此时该是要提醒的,提醒公主自己只是个丫鬟,告知公主不必在意自己的情绪。

    可那一刻,她却像贪恋身边的温暖一般,没有出声。

    秦白萱拍了拍她的背,像哄孩子般。

    等到采芜情绪差不多平复后,才松开她。

    原本还难过的采芜,被公主殿下这有些孩子气的举动逗笑。

    “娘亲在天之灵,得知采芜现在过得不错,定然会欣慰的。”

    秦白萱颔首,神色认真:“采芜娘亲竟然能看到你如今的生活,会保佑你的。”

    采芜微笑颔首。

    自从秦白萱失忆后,采芜时常会感慨,自家公主殿下怎么会这么好。

    ……

    逐步临近别院。

    药谱的范围变大了些,其中生长的药材依旧长势喜人。

    秦白萱对这些药草并无什么研究,也不太认识。

    采芜平日有读过相关书籍,大概认识些常见的草药,可琉莲种在药铺中的,也一个都认不出。

    或许都是些生僻之物。

    等到了别院门口,秦白萱让采芜稍作等待,自己上前敲了敲门。

    “琉姑娘……”

    听出是公主的声音,琉莲跑来开门:“殿下怎么来了?”

    进门的那一刹那,秦白萱愣了一下。

    今日见自己,琉莲并未戴面纱。

    看过原著,秦白萱知道,琉莲脸上那暗红的胎记是她的一块心病。

    过去曾因这幅相貌,被视为奇怪与不祥。

    这颊侧特殊的的印记,也成了辨认她身份的标志,太过醒目了。

    琉莲将面纱戴起,除了想遮丑也是为了掩人耳目。

    秦白萱将门合上。或许是她的视线在琉莲脸上停留得有些久,被琉莲察觉。

    她伸手抚了抚自己脸颊下侧:“殿下可觉得我这面目恐怖?若令殿下不适,琉莲将面纱重新戴上。”

    开始时秦白萱还有些疑惑是不是琉莲忘记戴了面纱,但在对方说出这种话之后,她明白琉莲是故意不戴。

    这便意味着,她对自己的信任又加深一层。

    秦白萱心中喜悦,她站得离琉莲很近,也微微伸出手去,但并未接触到对方的肌肤。

    “怎么会?如此独特而好看的标志,在琉姑娘精致的面容上,是宛若花瓣的点缀。”

    但凡秦白萱表现出一丝厌恶或者是不喜,琉莲都会觉得自己这个举动不妥,像在自欺欺人。

    公主殿下果然没让她失望。

    她露齿笑出声来:“殿下夸的琉莲都要不好意思了。”

    今日琉莲编着头发,两个辫子垂落在肩头,更显得俏皮。

    “之前要是有人看到我的真实相貌,都免不了说是丑陋。”她对着镜子看了看,暗红色的胎记十分明显。

    “心丑之人,看什么都是丑陋的。”秦白萱觉得琉莲的样貌真没有什么丑陋之处,比起书中的描绘,这个胎记虽然明显,但也不算多奇怪。

    加上少女本身就生得好,一幅可爱样貌。

    琉莲又被逗笑,她问:“对了,殿下此次前来是有何事?是霍将军的药不够了吗?”

    给霍和安的药都是定时在送,自然是足够的。

    秦白萱道:“此次来是想问问琉姑娘日后打算。因马上要成婚,本公主即将前往将军府,这公主殿中应当也不会再留人了,所以姑娘……是否想一起前往府中,还是另有出工的打算?”

    这个问题,也是琉莲时常思索的。

    她还记得之前秦白萱就问过自己的日后安排,那时自己回答并不知道。

    可如今已有答案。

    琉莲的房中有一种淡淡的药草香,虽是混杂,却又清香。

    “琉莲愿同公主一起前往将军府。”既然秦白萱已抛出橄榄枝,琉莲便顺势接过。

    这回答自然是让秦白萱高兴的,有这样一位大佬在身边,总是令人感到可靠的。

    “那本公主先行同霍将军说明,为琉姑娘留下专门可植药材的区域,一切照旧。姑娘还有其余想法,或是需要的,都可同本公主提。”

    琉莲知秦白萱办事妥帖,在宫中这段时日,是她为数不多的清闲快乐时间,可她身上还背负着其他事情。

    像是那老药翁,至今尚未找到。

    又像是陆荣,进来总是同她写信,像是知道她的身份般。

    琉莲:“琉莲谢过殿下。”

    她主动提起之前的话题:“还记得过去,公主有问过琉莲日后打算。”

    秦白萱眸中柔和,静静听着她说。

    “琉莲想了想,或许日后,会开一家医馆。”

    也许等一切尘埃落定,她真的能等到那天。

    这个回答也令秦白萱讶异一瞬,她记得在原书中,琉莲自建“毒渊阁”,收了一堆毒门弟子,在江湖上打响了“天下第一毒师”的名号,并没有开什么医馆。

    不过对琉莲的决定,秦白萱还是分在支持,她做了个打气的姿势:“那以琉姑娘这种医术,日后肯定会极负盛名,成为第一名医。届时,还可借将军府的名声,好让姑娘声名远扬!”

    琉莲又笑了。

    ……

    公主府前殿,到了晚上还点着灯,室内明亮。

    还有不少人在忙忙碌碌。

    屋中,秦白萱正在伏案写信。

    信,自然是写给霍和安。

    她写了很多,洋洋洒洒好几张信纸。其中包含了对霍和安伤势的慰问,包含了说明届时那名医师会跟着自己一起去府中,让霍和安排一个僻静且方便出门的地方,规划着做药苑。

    自从上次宫中一别,让长宁帝改变主意后,他们就再没有见过。

    秦白萱很关心霍和安的伤势,也很关心对方的身体,当然也很想他。

    但想到马上就能日日相见,心口都甜滋滋的。

    不急于一时。

    秦白萱自然不知道原书作者给这个时代安排的婚礼流程是什么样的,她提前去打探,采芜说了大致顺序。

    大致由纳彩、出降、合卺、归宁等流程组成,秦白萱主要参与后三个环节。

    她最后又有一些不好意思表达思念之情,犹豫着未落笔,墨却滴了下来。

    秦白萱赶紧补救。

    她想起之前采芜说的,表达自己心中之意就好,还是写了下去。

    这一写,就是半页纸,差点收不住了。

    她知道霍和安可能看不懂,但还是在信笺最后画上了一颗小小的爱心。

    翌日,已到了纳彩之时。

    驸马送彩礼至皇宫午门,需要准备一定数额的彩礼基本上,这彩礼形制基本上都是规定好的,当然数码也可以另加。

    纳彩一事,秦白萱于殿中不需参与。

    但霍和安会前来。

    这不就是一个很好的见面机会吗?秦白萱兴致勃勃地问采芜:“采芜,这次本公主能出去吗?可不可以见他一面?”

    采芜知公主心急,又觉得她可爱,温声哄道:“这是不行的,殿下。纳彩常由皇上与皇后娘娘主持完成,作为待嫁的公主,自然不能前往。”

    秦白萱有些丧气,肩膀都耷拉下来。

    “不过届时见在场的宫人说了到时候的情况,奴婢一定最先转述给殿下。”

    听了这话,秦白萱提起精神,应道:“好。”

    秦白萱这一日都很期待,见到采芜出去打听后回来,第一句话便是:“父皇他们未为难将军吧?”

    “没有。”采芜来到她身旁。

    秦白萱略一点头,没有为难他就好。当然像这种公开的,像是走个形式的场面,应当也不会出什么事情。

    她接着问:“那将军手上的伤是否好些了?”

    采芜就知道殿下会关心这些,吩咐人去打听的时候,特意多了嘴,让人去看看将军伤的情况。

    “将军手上的伤已经全好了,听说状态还不错。”

    这便放心了。

    “将军所送的彩礼,包含了各项物品,采芜同殿下说说?”

    “好。”

    “共有驮六,鞍马八匹,甲胄多副,羊六只……”秦白萱只听了一个开头,后面报的是一长串清单,数目众多。

    她愕然:“这么多?”

    秦白萱隐隐透出勤俭持家的本性,开始担心霍将军不会是把将军府中的好东西都搬来了吧?

    “霍将军给的,确实比平时的彩礼规制更多些。不过将军战功赫赫,俸禄也多,拥有许多赏赐。”

    采芜这最后的一半话,像是说进了秦白萱的心里。

    她不由觉得采芜真是太了解自己了。

    ……

    秦白萱收到霍和安的回信。

    其中交代了,他最近有好好吃药,手上的伤也没事了,让她不用担心。

    霍和安知道,未来的妻子定是了解了自己在宫中跪着的事情,特意交代,三个时辰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些什么,手上的伤也只是小伤。

    他还告诉她,他也很想她。

    或许霍将军不会多么炙热明显的去表达自己的爱意,他到头来也就是三两句话。

    可其中蕴含的深情浓烈。

    ……

    紧赶慢赶,嫁衣于出嫁前两日制成。

    “殿下,快来试一试。”采芜进房中,服侍着秦白萱更衣。

    这是秦白萱人生中的第一次,紧张与期待交杂。

    当看到两位嬷嬷与两位宫女一同拿来来的嫁衣时,秦白萱整个人都在原地呆愣了两秒。

    真是太过华贵。

    先入眼的是金红相叠的团花衣袍,一套很长,用料极好,都是贡物,搭配着绣云肩大杂花霞帔。霞帔之下还有帔坠,皆用黄金制成。

    顺道送来的还有装满金珠翠妆饰的红漆妆奁。

    凤冠亦格外夺目,看起来很高,上头镶嵌着各色的宝石,还配有凤簪与金簪。

    “殿下,奴婢服侍您换衣。”

    采芜引着秦白萱到屋内,为她细致的穿好每一件。

    一层层,各式衣裳套于身上。

    整个试下来花了不少时间。

    最后从镜中看的成果令人惊艳,秦白萱觉得自己仿佛换了个人般。

    她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富贵之气,凤冠霞帔大喜的颜色,将她面容衬得愈发白皙娇嫩。

    “殿下真是天资动人。”采芜忍不住夸道,“要是给霍将军看了,他定是要喜欢极了。”

    秦白萱抿唇笑,眉目轻扬,顾盼流转。

    “这嫁衣倒是合身。”

    她上下看了看,又转过身转了个圈儿。

    ……

    两日时间过得飞快。

    几乎是一眨眼,就到了成婚那日。

    秦白萱似乎觉得自己才刚试完了嫁衣,如今就要穿着这身正式的嫁出去了。

    一早便有几位宫女和嬷嬷,共同前来为秦白萱梳妆。

    大喜之日的妆面自然同平日里不一样,捯饬许久。

    秦白萱用了正红色的口脂,一双带着柔情的弯眉若山水墨黛,恰到好处。

    比起平日清丽之姿,更添几番妩媚风情。

    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

    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注1]

    秦白萱端坐,双手乖乖放在身前。

    随着一声“吉时已到,请淑德公主上轿”,成婚仪式正式开始。

    秦白萱先行至太后皇帝身前,依次告别。再在嬷嬷与采芜的引导之下,向前行至门口。

    披上红色的盖头,秦白萱只能看到自己脚下那一小块地方。

    但身边都有人搀扶,也不觉得心慌。

    接着便是启轿出发。

    在上轿时,采芜一直在身旁小声提醒:“殿下小心,这处需要抬腿。”

    坐上轿子后,很快便开始向前行进。

    轿子不同于车舆,坐上去摇摇晃晃,空间也是更小。

    此番出宫,再回来的机会就已经不多了。

    秦白萱没有不舍,她只是感叹,时间过得真快。

    从最初穿越而来的惊讶,到如今,竟已是要成婚。

    或许在这个世界,她还会待很久。

    余生有了另一人相伴,今日之后,她就不是再孤身一人。

    最开始穿越进来的时候,秦白萱其实时常会感受到,自己像个异界的游魂。

    她行事作风同宫里之人并不相同,一切都像要重新学习与融入。

    但现在不一样了。

    待到出了宫门,一般是由驸马骑马来迎。

    可霍和安的腿疾……应当是做不到这一点。

    能够在这个可以说得上有些身不由己的世界,嫁给一个自己挑选的自己心仪的人,秦白萱已经觉得幸运。

    她不愿让霍和安因自己而承受他人异样的目光。

    提前便说明对方车马来迎变好。

    但听司礼官宣“驸马到——”之时,周遭竟是嘈杂了一瞬。

    似有人惊呼之声。

    也正是在这时,阵风刮过。

    花轿门帘被吹开些许,秦白萱盖头也稍有不稳,她伸手去扶,还顺便偷偷瞧了一眼。

    就在这门帘之间的缝隙,她看到了霍和安。

    只此一眼,就足够让她心头震撼。

    霍和安是骑马来的。

    她的少年,她的郎君,为了迎娶她,于那次战役之后,第一次骑上了马。

    虽然只有仅仅一眼,但秦白萱偏偏像是看出了所有细节。

    她看到霍和安脚踝处有细细红线,将他的靴一直绑着固定着到马蹬之上。

    这个方法对于读了原著的她来说太过熟悉。只是没想到竟然会这么提前就看到这一幕。

    那就像霍和安那日,在书中结局最后身殒那次,为了让自己上战场、能骑马的强硬绑法。

    可这就与那书中的场景全然不同。

    霍和安并未穿铠甲,而是一身喜袍。他身上并未沾染血迹,而是斜绑着一个簇花喜球。

    他牵起缰绳,英俊恣意的模样,宛若在那时重回少年风采,令人心动万分。

    秦白萱感觉自己的心脏猛烈跳动起来。

    也说不清是喜爱还是感动。

    她的将军竟会为她做到如此地步。

    轿子一路向前,秦白萱身边所跟的侍从等人接乘舆相跟。

    十里红妆,绵延京城。

    送亲队伍,浩浩荡荡。

    仪仗开道,校兵护送。

    不多时,便抵达定安大将军府邸。

    秦白萱下轿子时,心中仍未平定。

    到达外厅,秦白萱透过盖头缝隙看到了向自己递来的手。

    “牵住我。”

    是霍和安的声音。

    秦白萱勾唇,握住了他的手掌。

    不知何时又是怎般,霍和安又回了的轮椅上。

    虽然自己看不到,但秦白萱也知晓,定是要费一番功夫。

    有将军在身边,秦白萱便不茫然也不紧张了。

    甚至她的步伐都变大了许多。

    她知道霍和安不会让她摔的。

    前往中堂,拜过天地。

    秦白萱先一步被送入洞房。

    她坐于喜床上,屋内就只有她一人。

    这时有一阵子没见的紧张感又冒了出来。

    之后会发生什么?

    秦白萱有些害怕,毕竟她在穿越前,还是一个连男生手都没牵过的单身女孩。

    她两只绣鞋不安地动了动,又想起之前女主在她耳边说的那些胡话。

    例如“听说霍将军不能人道”之类。

    思及此处,秦白萱摇了摇头,似乎想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从自己脑中甩出。

    接下来就只剩合卺礼了。

    她一个人在屋中有些闷得慌,想着掀开盖头看看是不是无事。

    之后又想到,按着礼节,能掀开自己盖头的只有霍和安才是。

    她收回了蠢蠢欲动的手。

    不知过了多久,秦白萱都有些困倦。

    雕花木门被“吱呀”推开。

    随着这声响,秦白萱马上坐得端正。

    原本因为房中无人而逐渐沉静下去的心跳,又马上鲜活起来,不断地在胸膛中阵阵响。

    一时之间,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只听得房门又被关上,轮椅声越来越近。

    其实紧张的不只有秦白萱,霍和安亦然。

    他是第一次对一女子产生情动,心中满满都是喜爱与珍惜。

    可究竟该如何相处,如何交谈,都让他心内不安。

    霍和安自认是一位并不太会讨心仪姑娘欢心之人,一直到秦白萱面前。

    二人就这般,面对面静坐。

    没想到对方没了动静,秦白萱觉得好笑,忍不住开口:“愣着做什么?”

    少女声音娇柔又带着几分清亮,似乎是将霍和安点醒。

    他“嗯”了一声,接着傻傻问:“可以掀盖头了吗?”

    看来这也是个什么也不会的。

    秦白萱心情松快了些:“自然。”

    霍和安有些小心翼翼地伸手,他按住了那绒布盖头,接着慢慢,将这层布掀开。

    少女笑容晏晏,眼角眉梢带了几分情意,她面容精致,身段婀娜,被这喜袍与凤冠妆点得格外好看。

    几乎让霍和安看呆了去。

    霍和安并非溺于美色之人,他只是喜欢秦白萱,也只会为秦白萱愣神。

    看着对方英俊面孔的神色,又见霍和安满眼似乎都是自己,秦白萱笑意更深。

    都被看得多了几分羞意,忍不住嗔道:“怎么又愣住了,接下来该如何?”

    霍和安又回过神来,他也带着慌乱,去看桌上摆着的合卺酒。

    看着少年有些慌忙的模样,秦白萱心想,这哪里可以看出过去那叱咤风云的大将军的样子。

    霍和安为二人斟上酒,酒杯小巧拙朴,上有精致纹路。

    秦白萱接过一杯,伸出手来,与霍将军手肘与手腕交缠,接着将琼浆送入口中。

    初次品尝书中世界的酒,味道微甜,带着辛辣。

    并不难喝。

    在原来的世界,秦白萱便鲜少喝酒,主要是没什么兴趣,也不喜欢酒的味道。

    这时的二人,还未意识到,在酒后,秦白萱会像换了副模样。

    酒意上脸,秦白萱面若含桃,眼中氤氲出一层薄薄水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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