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下坑
京华大楼, 主席办公室。
飞机渐行渐远直到化作黑点彻底从视野中消失，玻璃窗边的傅伯华低低叹了口气回到座位上，埋头沉默许久。“真去了？”
“你早该料到的。”沙发上的钟涛喝着水解开了勒的有点紧的领扣。
“他的信息卡是你帮忙从内部走后门注册的吧？”傅伯华埋怨。
“信息卡只是一个借口, 你会不清楚？”钟涛反问。“老肖咱们都了解，霸道执拗又独断专横，凶的很, 他决定的事谁劝的住？”
邵平凡是什么性格傅伯华当然很清楚，但正因为清楚所以才更加担心。“有时我真希望他可以自私点，心狠点, 别再……什么事全都自己扛。”也别再那么招人心疼。
钟涛扯下嘴角回以沉默, 屋里似乎更闷了。
“要夏天了, 你办公室的风扇找人修修吧, 不然等天热出了汗一股馊味跟尸体臭了似的。”
傅伯华斜眼扫向钟涛，一语道破他的伪装，“你担心肖晗。”
“……”钟涛。
“信息卡是你办的，和博言同行是你批准的，如果真出点什么事届时你肯定会把责任全揽到自己身上，认为责任全在你。”傅伯华戳穿钟涛的忐忑。“让你献殷勤，事后才后怕，活该。”
“跟博言一块总强过他单独行动吧？”钟涛无奈。
傅伯华哽住。
也是, 以邵平凡的脾气单枪匹马闯尸虫老巢的事他真干的出来。
“所以你不惜厚着脸以权谋私把梁穹塞进队伍中。”傅伯华了然。
钟涛冷哼一声，“反正指望不上你。”
傅伯华“……”
试验室。
马博士正专注的摆弄着桌上的试验样品，突然他像想起什么般猛然惊醒的站直，脸上变幻莫测。
那日和江旭见了邵平凡, 当时只觉得有点眼熟似曾相识但一时真记不清在哪见过，刚才想第四区的矿石时不免想到血色八年的饥荒，是肖晗军长前往第四区收集物资解了当时的燃眉之急。
肖晗！！
邵平凡的相貌跟肖晗军长竟有七八成的相像！！
直升飞机上。
邵平凡抱着包当抱枕倚在机舱上打盹，为了出门特地洗了头的头发顺滑的贴在脸边，整身装扮虽依旧整洁不到哪去但相比当初在沦陷区时至少不再像个邋遢油腻的野人。
“嗨兄弟，是我，我叫梁穹，黑区时咱见过的。”受不了机舱中紧张气氛的梁穹伸着头和邵平凡搭讪。“芦鸣县让尸虫和尸虫人夜袭那晚我也在，你的身手可真帅气。”
“你跟七区昌量县的青爷是亲兄弟嘛？他叫你哥，你们……”
梁穹的喋喋不休让邵平凡皱眉，掀开合着的眼睛瞥了他一眼。“护卫军招人不限重？”
“钟司令加塞的。”唐博言回答。
梁穹垮下脸，“咋？歧视胖子？我是有点遗传胖但我很灵活啊。”
“灵活的胖子。”潘琼笑。
“你们别不信？万事皆有可能，不久前我还只是赌场内一个输的只剩裤衩的倒霉蛋，但今天我却跟你们乘坐同一架飞机，神奇吧？”梁穹得意洋洋的道。
梁穹在身边吵个不停，邵平凡转脸望向窗外5000高空米下的平原和荒芜城镇，思绪不知又飞哪去了。
潘琼看向邵平凡，队伍登机时得知邵平凡加入此次行动他多了些心安，因为两人合作过他很清楚邵平凡的实力。邵平凡对四区的熟悉，对尸虫的了解，强悍的战斗力和丰富的作战经验都将会是他们的一大助力。
唐博言的目光移向邵平凡，眸光微沉。邵平凡所谓的接雇佣任务赚房租的借口他不全信，但他为什么会不顾危险和自己同行呢？是……放心不下？
不确定是不是自己自作多情的唐军长心中生出些许异样。
局外人梁穹的目光来回扫视在唐博言和邵平凡两人间，高深莫测的摇头叹气，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老夫全看透了的模样。
下午两点四十分，飞机到达任务目的地，盘旋在d市的上空。
潘琼一手伞包一手绳索问梁穹，“二选一。”
梁穹颤巍巍的伸头朝地面看一眼，当即吓的怂兮兮的向后躲，“不行不行，我我……恐高！”
“万事皆有可能。”潘琼用他的原话堵他，“速度点，别把尸虫引来了。”螺旋桨的动静太大，如果在上空盘旋太久一定会招来尸虫的。
潘琼不由分说的强制梁穹背上伞包，耐心的讲了一遍伞包的用法，而一边早已看不下去的邵平凡直接抬脚暴力的把人踹出舱门。
“嗷嗷——”梁穹破音的惨叫声远去。
“！！”潘琼。
“……”战士们。
十七个人顺力的空降在市区一个空旷的广场上，戒备四周确认安全后唐博言立即命令战士们快速检查装备。
“呕——”
战士们精神抖擞互相配合着检查所携带的武器装备，而梁穹则趴在干涸的广场喷泉池边干呕着。
“呕——你们，你们太过分……呕！太过分了！！欺负人！”
看着瘫在喷泉池边呕吐的废柴胖子，战士们都有点嫌弃，他们实在不明白这么危险的任务为什么非要带一个拖后腿的。
唐博言打开d市的地图，找到队伍所处的位置，虽然因为梁穹的拖累队伍降落的位置偏移了原计划坐标，但好在偏移的距离不是特别大。
唐博言快速计划出新的路线然后询问邵平凡的建议，邵平凡曾在d市和尸虫战斗过，关于d市他比队伍里所有人都更加了解。
邵平凡粗略的扫了眼地图，拿了笔标出几处位置。
“尸巢的位置？”唐博言问。
“d市内有十个尸巢是多年前的信息了，我怀疑如今不止十个。”邵平凡开口。“上回飞机坠毁我们迫降d市，我避开尸巢的位置去了一座商场楼，那座楼下有尸巢，数量未知。但那里原先是没有尸巢的。”
“另外还有矿石所在的那个尸巢也一样，当然，或许是当初的漏网之鱼也说不定。”
“所以即使避开我刚标出的尸巢位置也不保证你们可以一路顺力的到达目的地。”
“足够了。”唐博言合上地图。
除了当年因为饥荒肖晗不得已冒险深入d市收集物资救命，往后便没人再敢来，资料过时不奇怪。邵平凡虽只标出十二处尸巢位置，但已大大减低任务危险度了。
“你以前肯定来过四区吧？”潘琼问。
“我是一个合格的向导，业务能力毋庸置疑。”邵平凡用最淡然的语气装最牛的逼。
说起向导，一名战士突然愤愤的吐槽，“我同宿舍的战友上回出外出任务时有个向导可把他们坑惨了，不但打晕他偷车偷物资，还偷袭军长，卑鄙龌龊！无耻至极！！”
“……”无耻至极的邵烂人。
“……”了解一点内幕的潘琼。
唐博言唇角微不可察的上扬一瞬，下一秒又敛了去肃声命令，“集合，出发。”
“是！”
邵平凡死鱼眼木然的扫向唐博言，他刚才是在偷笑吧？笑话自己被人当面骂还无法反驳，毕竟那次的事的确是自己不占理。
‘虚伪！闷骚！’邵平凡腹诽。
和队伍空投下的有两辆车，末世后城市里的大路大多都瘫痪了，特别是主要街道被私家车全封死了，如果开车必须得绕路，不遇上尸虫顺力的话估计三个小时左右可以到目的地。
邵平凡对d市很熟悉，有他领路车辆很顺力的避开了瘫痪的街道，而且路上并没遇见成群的尸虫。战士们看平凡的眼神一个个慢慢都变了，向导=锦鲤，运气简直好的不要不要的。
“你是回自个家了吧？”梁穹惊讶。
邵平凡不答。
当初他们为保护后方的救命物资可以安全撤离，义无反顾的化身最后的防线和尸虫苦战。物资顺力运出，而他们被困尸虫潮中数月，两百兄弟死的只剩十几个。数月里为活命他们不断在城中跟尸虫周旋，自然清楚整座城的路线。
车窗外的街道开始变的熟悉，潘琼认出是当初迫降d市时曾走过的路，猜测应该快到目的地了。
“停车。”邵平凡出声。
车辆当即刹住。
邵平凡率先下车，荒凉的街上还残留着不久前战斗过的痕迹。玻璃碎了满街，折射着微弱的光，商铺门口挂着的牌子在风中吱呀呀响着；路灯，公交站，广告牌，到处是斑斑锈迹，尽显凄凉。
“太静了，有点不正常。”邵平凡扫视着死气沉沉的四周，心中略显不安。
邵平凡的担忧唐博言也有，尸虫多了糟心，但尸虫少了更忐忑。事出反常必有妖。
邵平凡循着记忆找到那天的店铺，店铺的橱窗上回叫他砸碎了，他直接踩着满地碎玻璃从橱窗进入店中。
塌陷的大坑仍在，邵平凡蹲下用手电朝里面扫了一圈，“下不下？”
“下。”唐博言点头。
邵平凡扭头看向外面，“天快黑了。”
“只是勘测。”唐博言道。
邵平凡不再多言，内心独白是——如果唐博言打算硬刚他一定跑路。
“张诚，刘子员跟我下去，其余人留在上面警戒。”唐博言命令。
“是！”
见唐博言收拾妥当马上要下坑了，潘琼犹豫的问邵平凡，“你不下？”
邵平凡漠然，自己为什么要下？
“你下过一回，底下的情况你会更清楚些。”表面再风平浪静但下面终归是尸巢，潘琼不放心。或许潘琼自己都没发现自己有点太依赖邵平凡了。
那边唐博言和两名战士已利用绳索下到坍塌的洞内，塌陷的位置虽不是尸巢中心但但凡和尸巢沾点边寻常人早吓尿了，哪像他面不改色说下就下一点不见含糊？
唐博言下后不久，围观群众邵平凡肉饼刚咬两口又收回口袋，抓上一根绳索跟着下了坑。
坍塌的深坑下。
坑下全是碎石和松软的泥土，四周不平整的土壁透着一股湿气，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霉味和腐烂的腥臭味。因为事先向邵平凡了解过知道坍塌的洞口下方不是尸巢中心，不然唐博言再有胆子也不会冒然下坑。
“砰——”
身后的声响惊的唐博言瞬间戒备回头，见是邵平凡下来禁不住怔忪一瞬。“你……”
“洞口又多了。”
邵平凡用手电扫了圈四周土壁上大小不同的洞口，自顾自的上前从唐博言身边经过。上回洞口六七个，和上回比多了将近一倍，往坏处想应该是巢中的尸虫数量增多了。
唐博言跟上，并没问他为什么会下来。
“从哪个洞口进？”
“无所谓，尸虫巢中总不止只有一只尸虫。”邵平凡把手电收到袖口中堵住灯口，隔着层布让光线暗一些。
唐博言点点头率先进入一个洞口，邵平凡一怔，是上回自己进的那个洞口。“怎么选这个？”
“顺眼。”简单粗暴毫无内涵的回答。
“……”邵平凡。
见惯了素日里唐博言的中规中矩，做每件事都一丝不苟井井有条，突然‘调皮’一下他有点hold不住。
微弱的灯光下四人踩着潮湿的地面慢慢朝里面深入，洞口比上回宽阔了些，以平凡的身高只需稍微垂点肩便可以通过。邵平凡抓了抓两侧土壁，看出上面有尸虫留下的痕迹。
“唐博言。”邵平凡叫住他。
唐博言回头，邵平凡用匕首在土壁上刮着，混合着尸虫分泌物的泥土簌簌的往下掉，很快露出一层泛着细碎的金色星光的赤色石头。
“矿石？”唐博言问。
邵平凡点头。
很大，很完整一块矿石。
唐博言抚摸矿石表面，尝试用匕首切割，但效果微乎其微。
“需要切割器。”
但切割器工作的声音肯定会惊动巢中的尸虫，届时尸虫从四面八方包围上来，不等把矿石切割分离只怕他们已经让尸虫撕吃入腹。除非有办法瞒过尸虫或——把尸虫引出尸虫巢外。
突然——
“什么声音？你们放屁了？”邵平凡问。
张诚刘子员面面相觑，摇头，不背锅。唐博言扭头，“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邵平凡望向里面，屏息细听片刻，声音虽小但的确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跟紧我。”唐博言回头叮嘱了邵平凡一声后便继续往里走。
邵平凡“……”
究竟自己做了什么让他一直误以为自己是个柔弱的战斗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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