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抽丝
“这位小辛同志,当真非常有意思啊!”许可可坐在沙发里,喝了口茶干笑一声。
“啊,你千万别和他一般见识,他这人就这样,其实心地很好的,就是要顺毛摸。”如许艰难地努力维护着辛朗的形象。
“我知道我知道,”许可可一副非常大度的样子,“这么爱吃饭的实诚孩子心地往往坏不到哪去。”
如许:……
就是想说人家缺心眼呗!但是,话又说回来,如许仔细想想,人民警察果然目光如炬啊,令人叹服!
“哦对了,温总,乔谨说你找我有事,现在说说?”辛大杠精不在的场合里,许可可又恢复了他作为警察的沉稳,一张可爱的娃娃脸都掩盖不住他的靠谱和专业。
“嗯,”如许倒是非常诧异乔谨居然没有事先和许可可知会一下自己找他到底是想做什么,“还是有关我哥哥的事情。”
“哦,温如斯啊,”许可可双手握着茶杯,望着如许问道,“你是怀疑温如斯的死亡原因?”
“嗯……”
“那为什么在我们办案的时候不说?”
“我说了!可是没有证据,而警方的报告又那么地完整……”如许有些委屈地低下头。
“既然没有证据,那么为什么你会觉得温如斯是他杀?”职业使然,在开始涉及到刑事案件情况询问的时候,许可可立刻变得冷静又犀利,仿佛刚才和辛朗吵吵闹闹以及在厨房热热闹闹做饭的人都是别人。
“因为我哥非常害怕被水淹,他只可能是被迫进入到装满水的浴缸里的,我哥这个小毛病只有我和我家管家李伯知道。”如许望着许可可如深潭般沉静的眼睛,“我当时说了的,真的,可是听我说话的警察转眼就在手机上给我看了我哥在他自己举办的派对上,坐在泳池边,双腿浸在泳池里和美女一起交颈喝香槟的照片。我……无话可说。”
如许回想起自己看到照片时的惊诧,他无从解释自己看到的这一切,照片里的温如斯如此的陌生,以至于他甚至开始怀疑大哥是不是已经改掉了怕水的毛病。他把照片放大再放大,终于从大哥放在泳池边不自然绷紧的大腿上察觉出他的害怕和勉强。可是等他再去解释和分析给警察听,警察也只是微微笑,满脸同情地让他节哀。
那一瞬间,他很绝望,非常非常绝望。
许可可没有接话,那天的情形他一清二楚,同僚只是把如许的辩解当作无法接受长兄溘然长逝的事实而找出来的理由,这在很多自杀案件中都很常见,家属无法接受死亡,就会现找各种理由去骗自己死者是被他人谋害的不是自己寻死。
“那么,警方真的认为我哥的死一点疑点都没有吗?”如许突然抬头,直视着许可可的眼睛问道。
许可可低头沉默地看着自己茶杯中那块浮浮沉沉的柠檬片,过了好一会儿,这才把目光回到如许脸上,说道:“我个人是觉得有疑点的,但是也没有什么证据,而且这个疑点最后其实也消除了,只是我自己总觉得不太对劲。”
“我记得你曾经和我说过。”乔谨这才终于开口道。
“那么,我来说吧,许警官,”如许知道,如果想获得警方的帮助,坦诚是绝对必要的前提,“警方,或者说你,在检查完我哥的房子后有没有觉得这幢房子特别的、非同一般的……”
“干净。”如许和许可可同时脱口而出。
一时间谁也没有再说话,三个人分别坐在客厅的三个沙发上,空气变得愈发沉重起来。自己猜测觉得有问题是一回事,而其他相关人等同样也发现了这个问题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在座的三位自此可以确信温如斯的死确实有蹊跷。
“所以你觉得干净有什么不对吗?”许可可之前的可爱神态消失得干干净净,他的眼睛里满是专属于刑警的锐利且冰冷的光芒。
“我哥不是一个爱收拾的人,他自己不爱收拾,同时也不允许任何人去收拾他自己的房子,除了我们温家的老管家李伯,所以当我之后再去雲庐3号看到地板还有各种置物架都一尘不染的时候,我觉得这不对劲。”如许望着许可可一个细节都不漏地说着,“那么警方呢?”
“我们也发现了这个问题,温如斯的房子非常地干净,甚至找不到任何其他人留下的任何生物信息。为此我们也特意去物业问了相关情况。可是,”许可可皱着眉望着如许,说道,“我记得,警方也问过你。”
“我那时候太混乱了太害怕了,其实我哥搬出去后我就从来没有进过雲庐3号,我并不确定他是否还保持了以前的很多生活习惯,因为他后来经常在家举办奢华派对,派对前和派对后让人来打扫房子似乎也很正常。”
“那为什么你还对干净的房子有疑问?”
“直觉。”
“直觉?”
“对,直觉,等我冷静下来再去雲庐3号,杂乱的物品和干净的房子对比实在是太鲜明了,我这时候才意识到,我哥其实没有变,他还是不喜欢有人来打扫房子,否则无法解释为什么房间灰尘收拾得干干净净可是家居用品还是摆得乱七八糟,只能是有人怕他发现而偷偷打扫的。”
“针对房子特别干净的问题,我们也去问了问物业,物业说温如斯会不定期要求物业派人去打扫房子。这种高奢住宅的管家服务都是有专业的团队的,比外面的保洁要专业很多,所以房屋清理是物业的专项服务。和你想象的不一样的是,物业给我们出示了房屋清洁服务记录簿,温如斯确实让物业打扫了好几次房屋,而且每次都要求只派一个人去打扫。”
“这不正常。”乔谨说道,一般这种豪宅都会挑业务不在的情况下去打扫,会有一个团队一起协作。
“对,但是如果业主要求这样,物业也会无条件服从。”许可可说道。
“这个每次去打扫的人是同一个吗?”如许问道。
“不是,一共三条记录,我们都去找当值的工人问话了。”许可可皱着眉,似乎也有些费解,“前两次的清洁都没有问题,但是第三次,第三次负责清洁的小哥说他当天早晨肚子特别疼,就拜托了自己的同事去了。”
“同事?”如许猛地睁大眼,紧紧盯着许可可,“那位同事是谁,你们没有追查吗?!”
“当然追查了,但是没有下文了。”许可可脸上终于出现了懊悔的表情,“谁也没想到那么多,因为本来负责清洁的小哥说他那天肚子疼所以随机找了一位自己面前正好出现的同事替代自己去打扫的,这本身也是件很正常的事情。那位代替他去打扫的同事,这个小哥说其实他也不太熟悉,据他描述就是很年轻,新来的,大家都叫他小罗。”
“那……?”如许简直都不知道该如何发问才会显得自己比较有教养了。
“抱歉,这本来是例行提问,因为在当时的情况看来,业主要求打扫房屋很正常,轮值的工人生病换人也很正常,你哥哥的死表面上还是很正常。”许可可的语气没有什么情绪,仿佛就是在做一个客观的陈述。
“好的。”如许心不在焉地回了句,心里却打定主意要自己继续追查下去。
“那位小罗我们也调查了,”许可可仿佛看到了如许极力隐藏的情绪,“很可惜,他来上班登记的信息是借用别人的,我们甚至都不能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姓罗。”
如许:……
所以,只能怪自家物业公司管理不善呗。
时间不紧不慢地流淌,沙发上的三个人又一次陷入沉默。
乔谨在这次交谈中几乎没有说任何话,他知道如许并没有将他对自己说的那些内容和盘向许可可说出,可能是出于第一次见面还不太熟悉的缘故,也可能是如许有其他的顾虑,毕竟对自己,其实如许也是没有全部说出来真相的。
没有得到如许百分之一百的信任让他感到有些失落,但又可以理解,毕竟非亲非故,他和如许之间其实也只是普通朋友关系,他凭什么让人家对自己言无不尽,而且自己对如许不是也有所隐瞒吗,那份密不可宣的感情……所谓坦诚,应当是双向的,他没有坦白自己的全部,当然也就无法要求如许做到全盘说出。
可是,他该如何才能告诉如许自己的心意,并能够让他放心地说出自己的全部困惑甚至是伤痛呢?现在不行,在如许需要他和许可可帮助查清温如斯死因的时刻说这个仿佛是在趁火打劫逼着如许就范。
乔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是一个好时候,也许需要一壶酒,或者需要一个特定的场合?在这一点上,乔总难得地对自己未来需要走的路茫然无措了起来。
“时候不早了,今天先到这吧,大家如果想到了什么再一起讨论。”乔谨站起来顺带着也把许可可也拽了起来,“不要打扰伤员休息了。”
“我送许可可下楼,你等我回来。”乔谨边把许可可拉出门边回头叮嘱如许。
电梯里,许可可终于忍不住了:“你知道他有所隐瞒吧?”
“知道。”
“所以你赶紧把我拉走?”
“嗯。”
“怕我问出他不想回答的问题?”
“是。”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照顾别人的感受了?”
“……”
“问问题直切要害不是你的特点吗?简洁明了不浪费时间。”
“我不想这样对如许。”
“不想?如许??乔谨,”许可可动了动脑子,然后一脸惊悚地问道,“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乔谨终于难得地在许可可的问话下沉默了下来。
叮——电梯显示到车库了。
乔谨看着许可可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座,这才说道:“是的,我非常喜欢温如许。”然后不顾许可可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了的样子,转身就朝电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