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十一章
164年雨月 虚无空间
空间的扭曲近乎毫无规律，宋瑶光明显感受到自己正在某些信息流中穿梭着，眼前好像全都是人，但又好像一个人都没有。突然在信息流凝结，一个实体化的空间出现，一个装潢朴素房间凭空呈现在了她的眼前，而歆恋埃尔南德斯就正坐在中间。
“你好啊，宋瑶光小姐。”
歆恋埃尔南德斯带着笑容摆了摆手。
“您是……”
“歆恋埃尔南德斯。”
歆恋埃尔南德斯引她坐下：“虽然你可能没听过这个名字，但是我们……”
“‘在这一时期，人们不再被土地所捆绑，人际关系也产生了剧变，原有的极为固定的关系也因此变得松散。’‘随着信息化的发展，人们有能力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原来无法接触到的人与事物上，因此投入到身边的感情与时间也会理所当然的减少。’‘我们提出了新的算法，用以评估历史上不同时期人际关系的广度与深度’”宋瑶光眨了眨眼睛：“是这样的吧。”
“什么…我本科时候的论文…” 歆恋埃尔南德斯难得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宋瑶光小姐居然连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拾人牙慧的东西都知道，真是献丑了。”
宋瑶光摇了摇头：“我觉得有点意思的嘛。当年就读研究生的时候，就听导师说过你的事情。当时就想见一见，没想到现在居然在这里能见到。”
“很可惜，当时就见到这种事情，是不可能的。”
歆恋埃尔南德斯歪了歪头：“毕竟我之所以从那个实验室离开，就是因为你被安排在了那里，所以校方就取消了我的录取资格。”
“什么？我说为什么没有看到同期生。”
宋瑶光明显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个信息：“为什么要这么做，把我们两个一起录取不就好了？”
“谁知道，他们也许有着自己的考量吧。”
歆恋埃尔南德斯摆了摆手：“总之他们给我推荐了另一个实验室，但是我还是选择去大图书馆工作了。现在能在这里遇见，也许是一种缘分吧。”
“这群混账！总是为所欲为，到底在搞些什么！”
宋瑶光揉了揉太阳穴：“所以说，这种事情可真是…”
“嘛，算了算了。”
歆恋埃尔南德斯把脸往前凑了凑：“既然是师出同门，那我们要不要联手呢？”
“突然说要联手，但我得先知道你的想法才行吧。”
宋瑶光苦笑一声。
“我想你应该知道，咱们这一派，一直将所有的社会问题，总结为‘意识体的共存’这一课题吧。”
歆恋埃尔南德斯沉思了片刻，开口说道：“根据意识体载体不同和其支配方式不同，情况会大有不同。”
“当时宋家的社会学科花费了大量力气，用于模拟各种不同的情况。其实就当时而言，绝大多数人都认为这是毫无疑问的浪费时间：当前的意识体就是人，没有必要去搞那些乱七八糟的。”
歆恋埃尔南德斯盯着宋瑶光：“但是直到现在，我才清楚的看到了这个研究的重要性。在这个‘神相横行’的时代。”
“我也很难说，宋家到底是不是已经早早确认了神相的存在，并预料了其可能带来的结果。”
宋瑶光皱了皱眉：“但是毫无疑问，上一个时代，基于表层的‘民主制度的改革’，和基于深层的‘消灭分工的改革’，都以惨烈的失败而告终，社会权力直接性的落入极少数人手中。在此基础上，发起以‘意识体’为中心的思考，也是必然的。”
“没错，现在，意识体的载体已经彻底发生了剧变，伴随而来就是意识体性质的变化，那么很多被认定为理所当然的事情，也会发生变化。”
歆恋埃尔南德斯摊了摊手：“毕竟集群——社会存在的起源依据就是很多个体聚集在一起，要远比单个个体生存率更高。因此为了抵御外部的威胁，无论是同类或是异类的，构成了初期的群体社会。”
“但是在集体足够庞大后，随着包括俘虏奴隶在内的行为逐渐出现，社会结构也将变得更加复杂。而暴力机器的出现，使得社会足以以偏利甚至偏害共生的方式进行拓展。这种人为的威胁，使得即便是地位较低的阶层，服从于群体依然是较为符合利益的选择。这又加深了社会结构和利益流向的复杂性。”
宋瑶光补充道：“直到工业化后，分工的深化使得这种情况再次加剧。即便个体的利益被夺走极多，但依然不能脱离所属的群体，否则就将彻底无法生存。自给自足已经打破，人们必然要从他人那里获得生活必需品。换句话说，没有任何人能脱离。人们对体系的依赖使得其彻底丧失退出权。议价权的丢失，使得利益的流向进一步不平衡。”
“所谓的利益共同体就是‘一荣我荣，我损俱损’，不同地位的人，获得的利益与承担的风险完全不成正比，只不过他们都被以合理的方式牢牢的绑定在一起。”
歆恋埃尔南德斯突然笑了起来：“不管怎么说，在利益共同体中，基本也是符合等价交换的——只不过某些人获得的利益，将由千万人来分担代价。”
“在绝大多数时代里，人们之所以在某一个社会体系中，并不是他们喜欢，只是单纯无法选择。就像那些下层居民一样，他们没有幸福，没有尊严，没有荣耀，只是还活着。”
歆恋埃尔南德斯耸了耸肩：“不过，那也仅仅是在过去了，到了如今的神相时代，单单是存活下去都变成了奢望。为了达成绝对的支配，已经没有留给那些意识体存在的空间了。”
宋瑶光点了点头：“那么，说了这么多，你想必有逆转这一局面的方法了吧。”
“没错，是让人获得解放和自由的方法。”
歆恋埃尔南德斯微微歪头。
“解放和自由？”
宋瑶光又重复了一遍。
“没错，远古时期，人们为了填饱肚子，不得不老老实实按照时令，被束缚在一块土地上，艰苦的进行耕种。而到了近代，就只能被束缚在商品与货币体系中，必须竭尽全力去找工作，然后去买被别人限定好的商品。到了现代，又丝毫不敢违背贵族们，乞求对方能给自己一口粮食。”
歆恋埃尔南德斯摆了摆手指：“讨好自然，讨好社会，讨好个人。无论是阳光雨水，还是社会他人，对于一个人而言都是外物。然而为了生存和实现自我，却不得不去被这些外物所限制和束缚，这根本称不上是自由。”
“但是，就在现在，我们有机会摆脱一切束缚，迎来绝对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