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这学期朱理理基本都在工作室住，和赵平澜在一起。
一起看书，吃饭，在天台看黄昏，吹晚风。在晚霞里和她聊关于以后的事情。
朱理理喜欢看他认真和她说话的样子，还有他累了把她叫过去当抱枕一样靠在她肩上休息的时候。
偶尔吵两句架，赵平澜只要一抱她就没气了。撒娇这回事，朱理理觉得还是他比较会。
放假之前，何小满说想去校区周围一家新开的酒吧玩。灯红酒绿的夜晚，夜景迷人。
朱理理带头造反，赵老板虽然很不情愿，还是冷着脸跟上了。
狂欢的舞池，震耳欲聋的音乐。
其实没多有的意思。如果是自己一个人，朱理理也不会来。
何小满喝了些酒，微醺的状态下脾气一点就着。听见有人说她坏话，差点动手打架。
朱理理把她带到外面冷静。何小满走路摇摇晃晃，整个人靠在她身上撒泼，“想骂我当面来啊，背后说人坏话算什么东西！死女人，朱朱你帮我骂回去啊！”
“知道了，知道了。”
朱理理扶着她，何小满靠在洗手间外的墙上，脸颊泛着酒劲的红，“富二代怎么了，本小姐才不是草包富二代！自己男朋友沾花惹草看不住，关我屁事。谁看得上她男朋友啊！本小姐身边的男人……”
她说到一半声音顿住，呆滞了两秒，捂住嘴巴跑进洗手间。
朱理理叹气，待在外面等她。
身边有人经过，她垂眸望着地面，有些出神。
今天自习课听叶柠和何小满聊起关于实习的事情，才让她发觉学期就快要结束了。父亲说过的话没有商量的余地，但关于出国的事情，朱理理还没有和赵平澜说过。
她没想好到底该怎么办。原本在此之前，她对自己的规划一清二楚，现在，又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你好。”
耳边温和带笑的声音打断思绪。朱理理抬头，看见一个挺帅气的男生。黑框眼镜推在发顶上，戴着条银色项链，左边耳朵上还有一个精致小巧的耳钉。
“我注意你很久了，能留个联系方式吗？”
不知道是不是恋爱真的能让人容光焕发。和赵平澜在一起之后，她收到过不少这方面的暗示。在图书馆自习的时候也接到过小纸条，不得不说，感觉真是很不错。
但她还是不擅长应对这些，这是今天晚上第三个跟她要联系方式的，前两个都是何小满帮她挡掉了。
朱理理正思考着话术，就见人家拿了烟问，“女士香烟，会抽吗？”
朱理理顿了顿，接过。随后打火机递过来，她望着眼前那一簇火，顺势低头，点燃了咬着的香烟。朱理理抬头看着给她点火的男生，挑了挑眉问，“你多大。”
“比你小两届。”他说，“我是你的学弟哦，在学校就见过你很多次。”
“学弟这么不学好啊。”
“学姐不喜欢我可以改啊。”
啧，现在的学弟越来越让人招架不住了。
说话间，朱理理看到往这边走过来的赵平澜。
他看见她，在不远处停下来，靠在一边点了支烟，没有要过来救她的意思。
她会抽烟这件事，赵平澜很早之前就知道了。她会，但是不碰。所以他以前也经常冷嘲热讽地说她假正经。
朱理理对上赵平澜似笑的目光，弯了弯唇，把他的联系方式留给了小学弟。
等玩尽兴，回去的时候已经很晚。
朱理理也喝的有点多，蹲在马路边不肯走。
路灯孤零零地在黑漆漆夜里照出一条路。
地上，两个人的影子连在一起。
“赵平澜。”朱理理拉着他的手，仰头望着他，“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回去再问。”
“不行。”朱理理皱眉摇头，“现在就要问！”
赵平澜低头看着她，“边走边问。”
“不行。”
“那你问。”
朱理理整个人因为酒精作用变得微微迟钝，说话也有点慢，“你说我们两个到倦怠期了吗？”
赵平澜笑了声，“朱理理，你喝点酒又开始了是吧。”
“那你说啊。”
“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朱理理苦恼地低着头，“我听说倦怠期很可怕的……”
赵平澜弯腰把她捞起来，“那你好好想想，在路上慢慢想。”
“等一下。”朱理理站好，左右看了看，指着旁边的花坛，“赵平澜，你把我抱那上面去。”
他语气微沉，“又要干什么。”
朱理理伤心地看向他，惊讶地掩唇，“你现在就已经对我不耐烦了吗。”
赵平澜深吸口气，认命地将她抱到花坛上去。
朱理理站在比他高的地方，低头捧着他的脸，“赵平澜，你说要是我们以后不在一起了，异地恋，会分手吗？”
赵平澜搂着她，轻嗤道，“为什么会分手，你会劈腿还是我会劈腿？”
朱理理皱着眉，“不是听说不在一起感情就会淡吗。要是异地恋又碰上倦怠期，那我们不就完了吗。”
他看着她问，“那要是完了，你舍得分手吗。”
朱理理摇头。
“那就不分。”
“有道理。”不分就没事了。
朱理理被他绕进去，解决完问题，她捂着脑袋难受起来，“赵平澜，我头好晕。”
话说完，朱理理整个人就娇弱地倒在他身上不动了。
赵平澜叹气，扶着她，转过身将她背起来。
“我真是欠你的。猪理理。”
朱理理趴在他背上，昏昏欲睡，还惦记着签公司的事。
“赵平澜，你跟tc谈得怎么样了……人家是不是还是很想要你……”
“是啊。”
一直以来，除了草莓烟，tc对赵平澜个人的意愿也很强烈。总觉得只让他当制作人太可惜，但赵平澜没有别的想法。以前是，现在也是。
“那你还是没有答应吗。”
“嗯。”
朱理理乐了两声，“我知道你不想当大明星。”
“嗯，不想。”
“不当好，你说你去当大明星了我怎么办。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赵平澜。”他笑的声音传到她耳朵里，朱理理晃了晃腿，“你也对我说一遍。”
赵平澜把她往上掂，配合地拖着音调说，“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朱理理。”
朱理理笑着，在他颈侧亲了亲。他的颈脉跳动着，连着她的心脏一起跳动。
“赵平澜，草莓烟会一直走下去吗。”
“会。”
路灯的光线盖不住月色，朱理理收紧手臂搂住他，她偏头看到无尽的夜，朦胧里寻找到几颗散落的星星。
他背着她，他们的心脏离得很近。他的气息围绕着她，让人无比安心。朱理理慢慢眨着眼睛，生怕打扰了这夜的静谧，很轻声地和他说——
“赵平澜，我们永远在一起。”
“嗯，听你的。”他笑着说。
倘若长路也如夜一样没有尽头，能一直这样走下去就好了。
–
痛吻乐队解散的事是在暑假之前发生的。消息在网上传的沸沸扬扬，想不知道也难。
最初是有成员因涉嫌赌博和刑事案件，还有私人生活作风问题，被退团不久后，痛吻将要解散的消息就传出来了。
然而没等风波过去，痛吻所在的娱乐经纪公司也出了问题。总公司高层人员涉嫌经济案，已经被警方带走。
听说就是贺锐的父亲。
另外，还有公职人员涉嫌贪污腐败的新闻。似乎就是当初朱理理和宋砚在那场展览会上见到的那位贺馆长，贺锐的叔叔。
这件事朱理理是在回家后才得到了确切的证实。因为正是父亲接手彻查的。
赵平澜听到关于痛吻解散的消息并没有什么反应，但那天他看黄昏比以往都看的要久一些。
盛夏的天说变就变。
夜晚的雷阵雨下的毫无征兆。
赵平澜刚到sac楼下，雨水就三三两两砸下来了。
季星言在这里等他。
“你找我。”
“赵平澜。”黑夜漆深，路灯一束一束地打下来，在雨中模糊成一盏盏晕开的月。
“我再问你一次。”季星言站在暗影里，他们相对的距离，像是最初见面的时候。“你选草莓烟还是痛吻。”
赵平澜垂着眼，口袋中的手慢慢攥紧打火机。
“季星言，痛吻是你的。”
“我可以不要。”
季星言看着他，目色晦暗浓墨。雨水顺着发尾落入眼里，刺红他的眼眶，透着决绝的意味。
“赵平澜，我跟你说过很多次。很久之前我就跟你说过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可以什么都没有。”
“你也一无所有，赵平澜。我和你才是一样的。你，我，顾远，阿铭，我们才是！”
“草莓烟是什么，不过是你的工具而已。”
“永远也代替不了痛吻。”
赵平澜沉默着。
雨越下越大，从天边倾倒而来。
曾经有一段时光，在赵平澜心里是一副不褪色的劣质油彩画。晦涩，永恒。尘封不动，密不透风。
那副画和草莓烟不一样。
草莓烟是一副浓墨重彩的画。
这两段时光是平行且无法相互碰撞的。都在他的心里扎着根，会随着时间的沉淀越来越深，等到有一天或许就开出花来。哪一朵都无法失去。
“季星言，你不能什么都不要。公司可以倒，人可以走，痛吻不能散。”赵平澜看向他，眼前的雨势随风飘荡，视线一片模糊不清。
“当初你走的时候我说过，我们注定走的是两条路。”
“是你先背叛了我！”他的身影隐没在雨中，声音被掩盖，交错着狰狞。“是你放弃痛吻，是你放弃我！这世上谁都能背叛我，只有你不能。”
“我恨你。但是即使现在一切都没有了，我也不在乎。我只要你一句话。”
“还是那句话。”
雨水浸透全身，盛夏苍茫。赵平澜眼帘轻颤，看着他平静道，“我不怪你。”
夜浓的化不开。
赵平澜的身影在雨幕里渐渐消失。
雷声的低沉轰鸣里，掩盖摧毁了身后决然的声音，支离破碎。
——赵平澜，是你背叛我。
–
朱理理看着窗外，听着淅沥的雨声。在等赵平澜。
他收到一条信息就出门去了。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雨一直没有停，不知道等了多久。赵平澜才终于回来了。
他浑身湿透。整个人淋着雨水走进来，地板上很快一片潮湿。
朱理理跑过去拿宽大的浴巾盖在他身上，再拿毛巾给他擦头发。
朱理理踮脚才能够到他，赵平澜任她给自己弄头发，弯腰抱住她。
他身上盖着浴巾，还是把她衣服也给弄湿了。赵平澜安静地抱着她。他低头埋在她颈侧，背脊微微弯着，呼吸声也很轻。
朱理理没见过他这个样子。
难过，脆弱，痛苦。
她好像能感受到他所有的情绪。
他发尾还滑落着雨水，浸湿了她的衣领。朱理理没动，帮他擦头发的动作停下来，手在他颈后轻抚着。
此处静谧无声。
唯有风雨狂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