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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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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下雪了。

    细细的碎碎的,像柳絮。

    还没到开学的日子,但朱理理在家收拾了行李后,连夜回到了学校所在的城市。

    她不想待在家里了。那个家大概很快就会变得有些空荡,与其看着孟女士搬走,还是她先走比较好。

    朱理理放假离开寝室的时候就没有带钥匙,今晚她也回不了宿舍。

    深深的夜晚,朱理理拖着行李箱走到二十五号路。马路上的路灯只亮了几盏,sac黑漆漆的。赵平澜不知道在哪里,手机也没电了,朱理理只能蹲在楼下门口的墙边等。

    她并不知道他会不会来,可就是想在这等。

    下雪天,夜晚,街道。

    她蹲在这,不知道看起来会不会有点可怜。

    朱理理戴着帽子,低下头,半张脸埋在围巾里。这样比较暖和。

    远处有汽车来去的声音,朱理理专注地看着地上一片片落到地上又慢慢融化的雪。直到地面渐渐变得潮湿,形成一层又薄又软的冰霜。

    朱理理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这待了多久。

    她身上已经堆起一层雪,帽子上也是。

    眼前路灯打下来的光线被遮挡住的那一刻,世界变得很安静。

    她的鞋子被轻轻踢了一下,头顶传来她永远能记得的声音。

    “谁家兔子走丢了。”

    她白色的帽子上有对兔耳朵,这会儿已经堆了层薄薄的雪。

    朱理理抬头,眼前是他的衣服。

    她安静半天没说话,伸手拽住他外套衣摆往前扯了一下。赵平澜走近。

    朱理理脑袋抵在他肚子上,埋进他衣服里。他的外套带着他的气息和温度,融化了很多雪夜的冷意。

    赵平澜低头看着她,声音低低地说,“占我便宜啊。”

    他扫掉她帽子上的雪,“抱一下十块钱哦。”

    朱理理笑了声,埋在他肚子上流氓一样用力吸了口气,“赵平澜你真便宜。”

    她的心情好像死去活来了一次。

    他煞有介事,“没办法,赚钱不容易。这行不好干。”

    朱理理靠在墙上笑,仰头看向他。

    赵平澜看着她的眼睛,“朱丽叶公主这是在逃离城堡吗。”

    “是啊。”

    “打算和王子私奔?”

    “嗯。”

    赵平澜敛着眼,轻轻勾唇道,“和王子在一起这么难,是不是还是当皇后比较好。”

    朱理理笑着配合,“好像是呢。”

    此刻看见他,她的心又渐渐平静了下来。像这夜晚温柔的雪。

    “赵平澜。”

    她声音低柔,说着让人有些无语的话,“我寝室钥匙没有带,回不去宿舍了。”

    “真厉害啊。”赵平澜说。

    朱理理望着他。

    “起来。”

    “去哪。”

    “你说去哪。”赵平澜看她一眼。

    “哦。”

    回工作室。

    朱理理伸手拽住他的衣服,站起来。蹲太久了,腿软。

    赵平澜转身要走,朱理理还没缓过来,站都没站稳。

    “等、等一下!”

    她往前栽,抱住他的腰才没摔倒。赵平澜一只手及时扶着她,声音在她头顶懒散地响起,“朱丽叶,你说实话,你是不是一次次趁机在占我便宜。”

    “呸!”朱理理腿一阵阵地打颤,“我腿麻了,你蹲一两个小时试试!”

    和他吵起架来倒是又很有活力了。刚才那样还以为要哭了。

    赵平澜笑了声,问她,“好了没。”

    她这样他只能站在那一动不动地给她当树靠。

    “你急什么。”

    朱理理以一个考拉抱树的姿势搂着他在原地缓了一阵,两条腿那股劲过去后,终于能站直。

    她直起身子站好,扶了扶帽子。

    “好了,走吧。”

    赵平澜抬手又弄歪她的帽子,转身走了。

    真烦人。

    朱理理重新戴好帽子,拖着行李箱不高兴地跟上他。

    “赵平澜,你帮我拿行李呀!”

    “自己拿。”

    他话落,朱理理脚步停下,把箱子用力往前一推,站在原地不动了。

    身后没了动静,赵平澜停下来回头看。

    两个人僵持半分钟,他有些认命似的地望了望天。然后转身回去,拖着她的行李箱走。

    “真他妈欠你的。”

    朱理理背着手跟上他,“你应该说这是你的荣幸。”

    “你再蹬鼻子上脸试试。”

    朱理理笑起来。

    路上,她问他这么晚回sac干什么。赵平澜说心灵感应,直觉今晚能在sac门口守株待到兔,就转去看看。

    朱理理又乐了。

    雪半夜没停。

    到了工作室时间已经挺晚,朱理理简单洗漱收拾了一下,就犯困了。

    赵平澜还没睡,坐在电脑前不知道是不是在写歌。

    朱理理打开门走进去,站在一旁,趴在桌上看了一会儿。

    “赵平澜,你还不睡觉吗?”

    “嗯。”他道,“你先睡。”

    朱理理应了声,视线停在桌上。

    他手边有一本翻开的本子,横竖边角都写的满满的,他的字很潦草,却不难看。

    好像是歌词。

    赵平澜在电脑上搞的东西她不太看的懂,只看的明白那是一条条的音轨。

    朱理理目光落在本子上。

    仔细分辨他的字体后,看清了几句。

    ……

    可暗沉的尽头没有百花盛开

    我们走散在籍籍无名的晦暗里

    世间却还是世间

    若淋过坍塌颠倒的雨

    青春的野草在废墟嚣张

    花会开在世俗荒野

    也死在放荡的末日

    ……

    “赵平澜。”

    “嗯。”他无意识地应了声。

    朱理理撑着下巴,看着他线条清晰流畅的侧脸。目光从他的眉眼往下,落到他弧度优美的喉结上。她心念微动,脑海里忽然划过一个念头。

    “你能唱歌给我听吗。”

    她声音带着些慵懒的困倦,低声道。

    赵平澜没反应。

    过了几秒钟他才转过头来看向她,视线从电脑屏幕移到她脸上,“什么?”

    “我想听你唱歌。”她说。

    他靠在椅子里,很轻地挑了下眉,“朱丽叶,段屿成他们是不是没告诉过你。”

    “什么?”

    他说。

    “我原来对上帝有过一个誓言。”赵平澜随手找出烟,漫不经心地说,“一是停止创作,二是再也不唱歌永远也不上舞台。我要让音乐从我的生命里滚蛋,彻底消失。”

    朱理理若有所思,“可是你好像已经违背誓言了。”

    “是啊。”赵平澜笑了笑,“所以第二条不能再违背了。”

    “真的不能吗?”

    “不能。”

    他咬了支烟,她伸手拿走。

    赵平澜眯眼看向她。

    朱理理毫不畏惧地低头研究着香烟,试探地说,“违背一下也没关系的其实。你信上帝吗赵平澜?”

    “不信。”

    “那你还和他发誓呀?”

    “我乐意。”他语气嚣张,“我让他听誓言他就得听,我要跟他约定他就得存在。”

    朱理理哑口无言。

    第一次看见跟上帝做约定也这么拽的人。

    “那你要违背誓言,还不就是违背了。”朱理理抬眸瞧着他,“你分明就是你自己的上帝。”

    赵平澜看着她没说话。

    朱理理又说,“赵平澜,那你再跟上帝商量商量。让他睁只眼闭只眼。”

    他笑了。

    “你就唱最后一次,偷偷再违背一次誓言,行不行。”朱理理再接再厉,凑过去说,“反正这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也没有舞台。只有我能听见,上帝也听不见。”

    赵平澜抬眼看她,“你也知道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朱理理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

    赵平澜倾身靠过去,气息都缠上她。他近距离地看着她,光影下的目光深暗,他沉声道,“你不觉得你太不把我当回事了吗,朱丽叶。”

    朱理理呼吸轻屏。她望着他,半晌,小声开口道,“赵平澜,你睫毛真长。”

    装模作样。

    赵平澜眼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

    朱理理暗觉不妙。下一刻,没来得及等她做出反应,手臂就被他拽过去往前带。

    朱理理跌到他身上,手撑在胸膛上。脸颊划过一瞬柔软温凉的触感,她顿时脑袋一片空白。刚才那是……

    朱理理还没回神,赵平澜的声音已经贴近地传进她耳朵里。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侧。

    “是吗,喜欢吗?来凑近看看。”

    “……不、不用。”朱理理不仅脸瞬间红了,身上也阵阵发热。她忙不迭地从他身上爬起来,退了两步,贴着墙。

    还好工作室里只开着台灯,她躲在阴影里,心跳的很大声。朱理理冷静了一下,平复呼吸后开口道,“赵平澜。”

    “嗯?”

    “你不能对我耍流氓。”

    他低声笑。

    “好。”

    赵平澜垂着眼,抬手碰了碰唇。

    刚才一瞬柔嫩细腻的触感,清晰地被感官停留住。撩拨着人的意念。宛如蝴蝶般澄澈轻盈的音符,停在心上。

    他耳边又响起那首钢琴曲——

    《playinglove》

    唱歌对他来说确实是太久违的事了。

    他也很难再回到以前那样。

    赵平澜坐着不知思考了什么,直到朱理理快要忍不住开口说话的时候,看见他抬头重新去操作电脑。朱理理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只在最后看见他电脑屏幕上调出了黑白钢琴键。

    赵平澜按下键盘,琴声就出现了。

    好神奇。

    朱理理又被吸引过去,走到他身边嘀咕了一句,“怎么弄的。”

    她随手按了下键盘,响起的是钢琴的声音。电脑屏幕上对应的琴键也亮了一下。

    “你坐到床上去。”

    赵平澜试着调了调音,对她说。

    “别看我。”

    朱理理愣了一下,很快答应,“好!”

    她屁颠颠走到床边坐过去,开心又欠揍地问,“赵平澜,你要唱什么呀?唱的不好听我能不能打断你?”

    他静了片刻道,“朱丽叶公主,你对浪漫过敏是吗。”

    “什么浪漫,哪浪漫了?你是说在这个小破房间里唱首歌挺浪漫吗?”朱理理坐在床上晃了晃腿,“赵平澜,你浪漫吗?你和浪漫有什么关——”

    “停。别说话,闭嘴。”他轻叹,“求你了。”

    “哦。”

    朱理理闭嘴了。

    她看着他的背影。

    安静的夜。

    光线笼罩着他,柔和皎洁。

    在这个没有钢琴的工作室里,他轻轻奏出了钢琴曲。

    她看不见他的样子。

    只能听见他的声音。

    如果说江见林的嗓音是林间泉雾,赵平澜就是香烟和酒,还有糖果的完美结合。不是特别浓烈,而是某种温柔的沉醉感。像清冷的月光照在身上,灵魂在孤独里愈合。

    而她的心开始下起雨。

    howwasitoknow

    it’sacrazything

    ishowedyoumyhand

    andyoustillletmewin

    andwhowasitosay

    ……

    andiknow

    youcouldfallforathousandkings

    andhearts

    thatwouldgiveyouadiamondring

    whenifold

    youseethebestinme

    thejokerandthequeen

    ……

    本有国王万千,

    能将你芳心俘获,

    把你深情款待,

    昂贵钻戒相送,

    而当我将牌舍弃,

    你却见证我最美好的模样,

    ……

    我深知,

    在你看来国王是,

    尊贵,

    玉阁金殿钻戒的象征,

    而当我将牌舍弃,

    你却见证我最美好的模样,

    犹如小丑和皇后。

    ……

    外面的雪停了吗。

    不知道。

    朱理理整个目光里,只有很小的一个世界。

    她听见某个角落花开的声音,在她心里。

    浪漫吗。

    她忍不住文艺又矫情地想——

    今晚真是这个冬天最浪漫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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