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第四天。
依旧是阴天。
今天周五。
关于那些需要隐瞒的故事,顾远是怎么对江见林和段屿成说的,朱理理和赵平澜都不知道。总之他用自己的方式,给了他们一个完整的答案和告别。
从学校附近走过两条街,那边的小广场对面有一家湾荷酒店。
朱理理跟着赵平澜去了顾远暂时住的地方。
酒店不大,但很干净。坐电梯上七楼,沿着走廊往里,找到尽头倒数第三个房间。
赵平澜抬手敲了三下门。
随后听见脚步声,眼前的门被打开。
顾远头发湿漉漉的,像是刚洗过,还没擦干。他穿着件长袖的立领卫衣,看见门外的两个人愣了一瞬。
空气安静了一阵,顾远回神,扶着门把手侧身,看着他们说,“进来吗。”
赵平澜的手在朱理理背后推了一下,她上前,顺其自然地进门。
赵平澜没跟进去,他站在门外靠着墙,找出口袋里的打火机低头摆弄着。
房门就这么开着。
酒店单人房间很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一张椅子。还有就是床头柜和单人沙发。
顾远虽然在这住着,但这房间看起来完全和没人住一样。
床上的枕头和被子都整整齐齐,垃圾桶里也没什么垃圾。除了椅子上一个黑色的书包外,一点有人住过的痕迹也没有。那大概是他全部的行李。
朱理理看了一圈,只觉得空落落的。
酒店的房间都一样,也不知道她在看什么。朱理理认真观察房间,顾远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
他的外套搁在椅子上,顾远随手拿过去放到床上,“理理。”
“嗯?”她回头,顾远铺好外套,“坐。”
朱理理摆摆手,“不用不用,我随便坐哪都行。”
“没事。”他拉着她坐下,“你坐这。”
朱理理坐在他衣服上,不自觉端正地腿也整齐地摆拢在一起。
顾远靠在对面的墙上看着她,笑了笑。
朱理理抬头,“你笑什么。”
“没什么。”他背缓缓地贴着墙,“就是觉得还能再看见你,挺满足的。”
“这有什么。”朱理理说,“我们又不是再也不见面了。”
“理理。”
“嗯。”
“答应我件事。”
“什么。”
“别去看我。”
顾远垂眸,声音平静低缓,“你和赵平澜,谁都别去看我。行吗。”
“好。”朱理理声音紧了紧,“那我们等你,等你回来。”
“好。”他抬眼,干净的目光让她有些恍惚,“那等我出来了,我们还是好朋友吗?”
朱理理看着他,“你说呢。”
顾远想了想,“是吧。”
朱理理学着他讲,“是吧。”
他笑了一下。
“理理,你喜欢学法吗?”
“我不知道。”顾远好像是第一个这么问她的,朱理理低头,“当初是我爸希望我学法来着。”
她说,“我好像都没有梦想。没告诉过你吧,我特别羡慕你有自己热爱的事情。”
“那以后如果有机会,就去做自己喜欢的事。”顾远说,“不知道喜欢什么没关系,没有梦想也没关系。人生就是这样的不是吗,只要往前走就好了。”
“嗯。”朱理理弯了弯唇,抬头看他,“顾远,我觉得你简直像我的人生导师。”
以前也是这样,有些她闷在心里的话,不知不觉就会对他说出来。
“是吗。”他低眉玩笑道,“可是我的人生一塌糊涂,你也敢听啊。”
“怎么不敢。”朱理理双手向后撑在床上,瞧着他说,“你一塌糊涂,我是糊里糊涂。半斤八两。”
顾远笑着伸腿踢了下她的鞋子。
他们好像从好朋友变成老朋友了。
朱理理问,“顾远,你要走了吗。”
“是。”他说,“我的时间有限。”
朱理理听见这句话,眼睛一疼,又变得有点压抑。她垂眼晃了晃腿,“那你走的时候别告诉我,我可不送你啊。”
“嗯。不告诉你。”
“那告诉赵平澜吗?”
“不告诉。”顾远说,“他比你还难哄。”
朱理理鼻子酸酸地,又忍不住笑了一下。
赵平澜确实比她难哄。
油盐不进。
他还在门外待着,靠在那没动过地方。
顾远走到他旁边拿走了他手上的打火机。
“我听说你不肯管草莓烟乐队。”和赵平澜说话,顾远单刀直入,“为什么。”
“和我有关系吗。”
“没关系吗。”
赵平澜看他一眼,没说话。
顾远冷笑了声,“你挺矫情啊赵平澜公主。”
“滚蛋。”赵平澜沉下脸,语气不善。
顾远淡声道,“你不会怕搞不过季星言的痛吻吧。真的,赵平澜。我觉得你现在,没了以前混地下的时候那股劲了。”
赵平澜沉默不语。
“阿铭走了也快四五年了,都过去了。也该放下了。”顾远靠在他身边,看着对面墙上的画,“何小满,江明枫,陈泽宇。不都是你看中的人吗,草莓烟能组成,你能说跟你没关系吗。”
赵平澜看着走廊尽头的明窗,窗外一片白光,看不见景物。像一副空白的画。
“重新开始吧赵平澜。”顾远的声音传过来,“或者说,代替我一起继续走下去。”
时间不知流逝多久,阴天似乎更暗了一些。
赵平澜收回目光。
“什么时候走。”
“今天。”
赵平澜抬头抵着墙,第一次觉得疲倦不堪的情绪要将他淹没。他骂他,“你真他妈是混蛋啊顾远。”
顾远压着翻涌的心绪,涩着嗓子道,“别他妈搞得像我甩了你一样行吗。”
赵平澜扯了扯唇,“你了不起。真的。我都想不出什么话来骂你。”
“哦,记得别去看我。”
“谁他妈去看你。你死在里面我也不管。”
顾远低头笑起来。
“还有,理理交给你了啊,别欺负她。”
“你说不欺负就不欺负?”赵平澜淡淡道,“你不是喜欢她吗,你自己去保护她。跟我说什么。”
“我说真的。”顾远看向他,“我没什么可牵挂的。但人要是连个念想都没有,怪惨的。是吧?”
“是什么?你别跟我扯这些。我早就想问了,你以前干嘛不追她。”虽然他根本不希望顾远去认识朱理理,但顾远除了那么执念地接近她之外,又真的从没表达过其他的情感。
“你当老子和你一样?”顾远沉声道,“我对她是什么,你懂个屁。”
赵平澜低声笑起来。
他确实不懂。
比爱情还难讲清楚的感情,太复杂了。
所以赵平澜只贯彻最简单的七情六欲。否则像顾远这样,就是心魔。
“大学里花言巧语的男生不少吧。”顾远说,“你别让那种男的接近她。”
赵平澜不放心上,“朱丽叶公主受欢迎能有什么办法,人家要是想谈恋爱我管得着吗。”
顾远看了他半晌,“你就装吧赵平澜。”
赵平澜没说什么。
“反正,她好就行。”顾远静了静,低声重复了一遍,“她好就行。”
赵平澜低声骂了句,“疯子。”
“等我吧,赵平澜。”
顾远轻扬了扬唇,少年眉眼半隐在晦暗不明的光里。朦胧如诗。
已经好好道别了。
他想。
你们都好就行。
重新开始吧赵平澜。
代替我,代替你。
我们,和以前的我们。
重新开始。
往前走,不必等我。
就像他对朱理理说的那样。
或许等到哪个花又开了的春天,他就回来了。
四季不朽,花开时节,我们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