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后来,顾远找到了她。
他只凭借着一身一中的校服就找到了她。
朱理理记得自己还曾问过他,为什么没看到脸都能找到。
他说,就算她化成灰他也一眼就能认出来。
真是荒谬。
顾远会弹吉他,也会写歌。他有很强的音乐天赋,和赵平澜是很好的朋友。他们虽然才十七八岁,却已经一起经历过很多事情。
他们有共同的理想,有一样坚定的信念。并且一直在为之努力,往前走。
赵平澜太了解他,才更知道朱理理对顾远来说太危险了。
人与人之间,一旦有某种宿命般的联系,要么重生,要么毁灭。
顾远是后者。
因此他想接近朱理理的念头,一再被赵平澜压制地毫不留情。
赵平澜只有一句话:谁都行,朱丽叶不行。
顾远因为这个和他吵过许多次,险些和他翻脸。
后来事实证明,赵平澜没有错。
他最担心的情况发生了。
朱理理的一句话,就可以把顾远给毁了。
秋天的夜晚总带着残忍的悲伤感。
月亮白的有些惨淡。
朱理理那晚说的最过分的一句话是——
你们根本都是一样的人。自以为是,价值狭隘。堕落又自负。你们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有梦想。
那次,是顾远邀请她几天后去看他的演出。
朱理理原本是要答应的。
但很可惜,结局是不欢而散。
青涩年华浓墨重彩。满是遗憾。
这件事算是朱理理和赵平澜之间结的最深的梁子了。
毫无疑问,她伤害了顾远。
她后悔,可她也很委屈。
她不是无缘无故要伤人,更没想说那些口不择言的话。
可少年少女时,为了维护自己在意的人或事,方式总是直白而锐利。
朱理理和赵平澜不一样。她从小就没什么朋友,高中时期,韩菲菲和姜橙就是她最好的朋友。
可是高二韩菲菲走了以后,上半个学期还没有结束,姜橙也退学了。
因为家里的原因。
姜橙说,家里不供她念书了,要让她出去赚钱。姜橙家境平凡,有两个哥哥。这样的条件下,家里为什么突然不供她念书,连原因都不需要细想。
姜橙是个很好的女孩,和韩菲菲一样好。可是她退学以后,很多人都在猜测她退学的原因。他们议论她,揣测她。
那是对她的贬低和诋毁。
赵平澜那段时间的女朋友就是谈论这个话题的其中一个,朱理理听见以后,拽着那个小女朋友的衣领将她用力推在墙上。
小女友哭了。
朱理理那天会去赵平澜他们那个破酒吧,是因为答应了顾远,来听他新写的歌。
而后来月亮下的不欢而散,姜橙这件事就是前因。
至于朱理理为什么从来没有明确拒绝过顾远的靠近,前因则是她和赵平澜之前几次三番较劲。
好比在食堂遇见,他就会带着一帮朋友插队,排到她前面去。他大概不知道自己被多少人关注着,总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她动手。
就是拽领子。
很讨厌,可是朱理理弄不过他。
然而荒唐的是这种破事也能变成传言,传着传着,某些流言蜚语就不经意传进了教导主任耳朵里。
于是朱理理被叫去了办公室,教导主任很认真地问她有没有早恋。还给她讲了两个小时早恋的害处,高考的重要性,还有漫长的人生道理。
这无疑是朱理理屈辱的一大败。
所以,她后来欣然接受了顾远的各种邀请。她知道顾远和赵平澜关系好,每次她被顾远找去他那破酒吧玩,赵平澜的脸色就没好看过。
朱理理很欣慰。
她小小的虚荣心和报复心都得到了满足。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个她心底最深处不愿意直面的原因,就是她也想有朋友。
其实很多时候她还挺羡慕赵平澜的。
他真的有很多朋友。
故事说到这。
你看,他们之间许许多多的前因后果,后果前因。都是紧紧联系在一起,纠缠不休的。
是非对错,也早就复杂得理不清了。
–
走廊的灯光终于变了,打成了单调清爽的冷白色。不再那么梦幻。
除了他们,没有人经过。
一时间,周围嘈杂的声音都渐渐安静。
回忆过去,朱理理没什么底气。
赵平澜见她不说话了,冷哼了声,“祸水。”
这叫什么话。
朱理理皱眉,“你才是祸水。难道都是我一个人的错吗?以前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还不都是因为你。”
赵平澜斜她一眼,“我怎么了。”
他还装无辜。
“我让你对顾远说那些混账话了?”
他居然还提这件事。
朱理理气的胃疼。
“谁让你的小女朋友和你破酒吧里那些狐朋狗友乱说话!”
赵平澜从口袋摸出支烟,找出打火机,点燃。半天没说话。
朱理理以为他在反省。
下一秒就听他问,“你说的是哪个女朋友?”
“………”
原来他沉思这么久是在回想这个。
朱理理不假思索,记仇地说,“蒋清。”
这个小女友她记得可清楚了。
个子娇小,喜欢扎双马尾。赵平澜在的时候柔弱的像只兔子,他不在的时候拽的说话都盛气凌人。
两副面孔的女人。
赵平澜意味不明地看她一眼,“我的女朋友,你记的挺清楚啊。”
朱理理:……
不行吗,她比较记仇。
赵平澜烟抽了一半,掐灭扔进垃圾桶里。朱理理正放空,头顶的光蓦然被挡住。
他靠这么近干什么。
赵平澜认真看了她一会,“朱丽叶公主。”
干嘛。
“以前的事情,过去就过去了。现在,你得给我老实点。”
她什么时候不老实了。
“别去招惹陈泽宇,听见没。”
哦。
他这么防着她干什么,她又不是妖精。对一个未成年的男高中生能有什么念头,赵平澜真是无可救药——
后颈被人扣住,朱理理被迫抬头。
赵平澜:“你不服气是不是?有什么话说出来,别在心里顶。”
朱理理清了清嗓子,“赵平澜,你说话要讲良心,我什么时候招惹阿泽了。”
赵平澜声音冷的掉渣,“你叫他什么?”
“……陈泽宇。”
是他让她这么叫的啊,又不是她自作主张。
赵平澜:“还敢说没招惹?”
“你讲点道理行不行,是你们冷落我欺负我太过分了,弟弟看不过去才对我好的。”朱理理轻声争辩。
赵平澜盯着她。
朱理理闭嘴沉默。
换个话题。
她问他,“那刚才陈泽宇问我的话该怎么说啊,要让他参加吗?”
不过好奇怪,赵平澜的朋友好像都是玩音乐的。可是也没见过他和音乐有什么牵扯,顾远会弹琴会唱歌会写歌,他好像都不会啊。
但是总感觉身后房间里那一屋子的人都把他当做主心骨。
赵平澜身上哪里能看出半点音乐细胞呀。
或许是需要他资金支持?
可何小满是白富美,不缺钱。
不过,何小满他们居然能随随便便就组成一个乐队。就像是早就商量好的一样。
不知道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朱理理思考的时候,赵平澜开口道,“他问的是你,你怎么想就怎么说。”
不等她开口,他一只手撑在她身后的墙上,压低身子,低声威胁,“好好想,好好说。”
朱理理:……
那到底是让参加还是不让参加啊。
熬了半夜,朱理理又困又清醒。
身体困,脑袋很清醒。
回到包间,还没有人睡着。大家看上去似乎都是又困又清醒的状态。
朱理理坐回沙发,何小满到她身边来,整个人靠在她肩上休息。
陈泽宇刚拧开一瓶矿泉水打算喝。
他看朱理理回来,拿着水走到她沙发前的桌子上坐下,把水递给她。
“想好了吗?”
朱理理捧着矿泉水,瞄了眼赵平澜。
他正在看她。
趴在她肩上装睡的何小满在背后默默掐了她一把,威胁的声音低低地传进她耳朵里。
“让他参加。”
朱理理动了动身子。
“咳,那个。”朱理理喝了口水,问陈泽宇,“你是做什么的呀?在乐队是……”
朱理理不太清楚一个乐队都需要哪些成员,不过好在陈泽宇能听懂她在问什么。
他正要回答,赵老板的声音先一步传来——
“架子鼓。”赵平澜道,“阿泽是架子鼓手。”
陈泽宇一点头。
“架子鼓啊?”朱理理赞叹,“好酷。”
陈泽宇开心地笑。
“你想看我打鼓吗?”
“想。”朱理理说完,顿了顿道,“我想看,我也想看你在舞台上的样子。你们组乐队也一定很酷,参加比赛吧?”
余光里,赵平澜喝着酒在看屏幕上播放的mv。
“好。”
陈泽宇一口答应。
“耶!”
装睡的何小满举起手臂欢呼,喊完倒在了沙发上,不省人事。
–
后半夜,终于要回去了。
赵老板请客,大家在路边吃了夜宵,才总算回到sac。
好在沙发够睡,一人占了一张,倒头就昏了过去。
朱理理没喝酒,虽然困,人还不算晕。赵平澜喝了不少酒,但他酒量不错,喝了跟没喝一样。
赵平澜靠在沙发里看电脑,朱理理本来躺在对面,躺了好久没睡觉,无声无息地摸了过去。凑到他旁边一起看。
要不是店里壁灯还没关,柔和的灯光能照亮四周。边上突然多出一个脑袋,吓也能把人吓死。
赵平澜一只手推开她的脑袋。
朱理理小声问,“你在干什么?”
“关你什么事。”赵平澜敲着键盘,“睡你的觉。”
朱理理没动,又凑过去问了一个特别纯洁的问题,“赵老板,乐队好玩吗?”
赵平澜弯了弯唇,“好玩啊。”
朱理理:“一个乐队要几个人?”
赵平澜:“几个人的都有。”
朱理理:“哦。”
静了静,朱理理又问,“那江明枫在队里是干什么的?”
赵平澜:“吉他。”
朱理理:“哦,段屿成呢?”
赵平澜:“贝斯。”
朱理理:“哦哦,那江见林会什么啊?”
赵平澜:“电吉他。”
朱理理好奇地问,“为什么有两个吉他,吉他和电吉他不一样吗?”
她明明没喝酒,话却多的像喝醉了的人。朱理理就是困得不太清醒,她想睡,可是睡不着。
“不一样。”赵平澜耐心地回答,“音色,构造,演奏方式等等,都不一样。”
旁边没声了。
赵平澜用简单的话解释说,“电吉他有浓重的电子乐风格,适合摇滚,重金属。吉他的声音就比较单一,纯净——”
边上还是没反应。
赵平澜侧目,看见朱理理歪着头,呼吸平缓。
他以为她睡着了,合上电脑,准备站起身把她放平。
还没站起来,朱理理又醒了过来,自然而然地接话,声音困倦,“你直接说一个有电一个没电不就行了。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说完,头一歪又睡过去了。
……
真他妈的。
赵平澜等了会,见她不再有动静,站起身把人放倒。随手扔了条毯子。
朱理理头也被盖住,一直到喘不上气,才手脚并用把毯子拽下来。
她做了个梦。
梦里,国王杀死了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