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巨人
这个夜晚对言璟桓来说并不美妙，简直就是噩梦。
先是为了进入秦广宫，抛下了尊严去穿女装，被凌初笑了一路。然后是为了从城主嘴里套点话，他就真的允许这肥猪对他动手动脚了，直到那人后来得寸进尺开始扒他衣服，他才实在受不住一拳将他揍飞了。
现在他只觉得被那人摸过的每一处地方都火辣辣地疼，恶心得想吐。
靠，他不干净了！
倒也不是真的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太丢人，太耻辱了。
好在把那人揍到半死不活以后那人还是老老实实地交代了，还给了他钥匙，也不算亏。
只是回去的一路上都没找到凌初的踪影，急得言璟桓焦头烂额，最后却在这洞穴的最顶层见到了啥事没有还在和一个不命来历的魔修拉拉扯扯的她。
于是便出现了眼下的这一幕。
像是要把凌初揉进体内一样，言璟桓死死地扣着她，另一只手则已经拔出了羲和，剑尖随着视线，直直地对着前方的宇文缪漪。
“言道友你在秦超那里经历了什么？\"凌初犹豫了很久，还是觉得言璟桓的情况更值得去关心。
一副被人非礼了的样子
这问题精准地戳到了言璟桓的痛处，少年本就泛着潮红的脸更红了，他几乎是吼出来的，连忙解释道：“没有！什么也没发生！”
这副羞耻至极而慌忙解释的样子，反而让人更加怀疑，凌初的脸色也跟着越来越差。
“哟，这就是阿初你那美若天仙的小姐，”看到言璟桓的反应，宇文缪漪也开始火上浇油，特意摆出一副轻蔑的样子，双手抱胸道，“果然和你说的一样，让人看了就想入非非啊~”
“凌姑娘，”言璟桓被气得眼眶都红了，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样子，咬牙切齿，“你都和别人说了什么？”
然而凌初还沉浸在白菜被猪拱了的悲伤之中，这会儿看着言璟桓的眼神委屈得布满泪光，看得想要泄愤的剑修马上哑火了，只好又气冲冲地对着眼前的魔修。
“你又是谁，方才要带凌姑娘去哪儿？”
宇文缪漪漫不经心地用手指圈起一缕头发，玩弄起耳边的红珠子起来：“我要带阿初去体验一下那边的大家伙，怎么？小姐你也要来试一试？”
最后一句“小姐”显然是故意说来气他的，只是言璟桓这一晚上受了太多气，这一下让他的怒火到了临界点。
“一帮作恶多端的魔修！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
见言璟桓已经举起了剑，凌初连忙抱过去想要拦下他的手：“言道友，她不是坏人她没害我，你冷静冷静！”
宇文缪漪却一副还嫌事不够大的样子，嘲讽道：“阿初你也真是厉害，我原本以为你只是个误入魔域的凡人，没想到你那小姐竟然还是个剑修，仙界的狗来我们魔域做什么？”
“你说什么！？”
直到怀中人的肌肉绷得更紧了，凌初才意识到自己的劝说在上头的剑修面前毫无意义，于是她只能将希望放在了刚才还和自己嬉皮笑脸的少女身上，急得快哭了出来：“缪漪你可别说了！是想在这里打起来吗！“
“哼，好啊，”然而红衣少女却丝毫不给面子，她冷哼了一声，拔出了怀中那把红色的长刀，“我这赤珵可饮血化为魔气，也不知道你这半魔半仙的血合不合它的胃口。“
“缪漪\"
混血是言璟桓永远的死穴，凌初知道，她已经劝不住了。
电光火石之间，少年已经冲对面的魔修挥出了一道金色剑气，而红衣少女躲都没躲，轻轻一挥赤珵便将剑气砍灭了。
“这魔修修为也不低。”言璟桓烦躁地“啧”了一声，皱起了眉头，带着凌初飞身一跃，也躲开了她砍来的红色剑气。
紧接着，言璟桓松开了搂着凌初的手，举着剑上前与宇文缪漪扭打了起来。
心脉补齐以后的言璟桓的出招速度和从前的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但宇文缪漪也不是吃素的，两人你一来我一往，打了好几个来回都不相上下。一时间，金色的剑气与红色的剑气在这空荡荡的洞穴之中纵横交错，空中回荡着剑与刀碰撞时的撞击声，以及周围石块被剑气击中后落在地上的轰鸣声。
“喂，你们快停手啊！”
凌初完全无法插手两位金丹修士的战斗，她只能在不断的猛烈冲击中努力稳住身形，而仅仅是这些对身为凡人的她而言都相当吃力。而时不时向她飞来的剑气，更是让她亲身体验了一把什么叫作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其中一道剑气击中了上方的穹顶，透明的玻璃瞬间裂一大道缝。
身边地面的震动感越来越强烈，再怎么打下去这洞穴怕是要塌了。
“你们别打了！这边马上要塌了！”凌初几乎是绝望地对两人大声喊道。
而两人却丝毫没有收手的打算，一招一式反而更加凶狠，都下了杀手。
“公主大人！有个仙界的！混进来了！”
祸不单行，走廊另一头的门那儿，被揍得鼻青脸肿的秦超姗姗来迟，边走边喊着，在看到另一头扭打在一起的两人后，更是大惊失色，指着白衣少女，用颤抖的声音大声尖叫：“是那剑修！就是那剑修！公主大人你没事吧！”
剑与刀再一次碰撞后，两人终于分开了好一段距离，暂且停下了下一步的动作。
只见两人身上都布满了剑伤或是刀伤，宇文缪漪退到了瞭望台前，身后既是万丈深渊，她也是第一次被打得如此狼狈，气急败坏地冲秦超喊道：“闭嘴！肥猪！”
几招下来，是言璟桓占了上风，少年喘着粗气，带着衣袖擦去了嘴角的血，勾起嘴角讽刺道：“公主大人这才几招就已经撑不住了吗？”
“闭嘴！”少女气得直咬牙，随即从怀里掏出了紫色水晶，却看向了凌初。
“阿初你知道吗？虽然我跟你说我不太支持我父亲赶尽杀绝的做法，”紫色的水晶发出了耀眼的光芒，将少女的一侧脸也染上了紫色，一双杏眼坚定地注视对面无助的少女，“但我还是更讨厌你们这些仙界的人，自以为是，还很虚伪！”
光芒之后，是震耳欲聋的响声，贯穿了整个洞穴，逼得凌初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一旁秦超脸上的表情却越发惊讶，不可置信地质问道：“公主大人，难道你！？“
“没错，”宇文缪漪的脸上再起挂起了轻蔑的笑，下一个瞬间，她身后，一个巨人石像缓缓地站了起来，伸出手，将她接到了石像的肩膀上。
“父亲大人给你的东西，现在归本公主了！”
蹲着的石像已经算是硕大无比，一站起身后更是大的无边无际，凌初只觉得整个洞穴都在颤抖，一旁的秦超早已怕得蜷缩在地上发抖，就连言璟桓也是将羲和剑插在地上才勉强稳住身形。
下一刻，巨人的另一只手却向凌初伸来，像抓玩具一样轻而易举地便抓住了她。
“凌姑娘！”
剑修惊得立马想要拔剑起身，然而又是一阵天崩地裂的震动，他脚下的地面瞬间塌陷。凌初伸出双手想要拉住不断下坠的少年，然后石像的大手却裹挟着她不断向上飞去，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白衣少年就这样落了下去，陷入了废墟与尘埃之中，而她却无能为力。
不一会儿，巨人的脑袋到达了宫殿的最顶端，直接撞裂了透明的穹顶，无数玻璃碎片伴随着破碎的石块，一同从空中飘落下来。
凌初艰难地从巨人的手中探出头来，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这天女散花一般的景象，随后是秦广宫外逃出来避难的密密麻麻的人，最后是夜色中，依旧灯火通明的池城，眼前的画面太过于模糊，她只看到了一朵朵橘色的、黄色的花，绽放在她的眼前。
紧接着是更为剧烈的轰隆声，整座秦广宫塌陷了。随着富丽堂皇的宫殿一起陨落的，还有数以千计的生命。
天边好像划过了数百颗流星，口袋中，方才她在仓库里偷来的金银首饰，全部漏了出来，飘向了夜空。凌初无助地探出手，想要抓住这些难得的战利品，却发现她连摸都摸不到。
不知不觉中，她被石像送上了它的肩膀，较大的海拔浮动让她胃里也翻江倒海，她一下子瘫坐了下来。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从她与言璟桓重逢到言璟桓同这秦广宫一同沦为废墟，才不过一炷香的功夫。
“阿初你看，是不是很美？“宇文缪漪脸上依旧是轻蔑的笑，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俯视着下方，“一个个就像橙黄的水晶一样。”
她转过头，看向了跪坐着的凌初：“阿初，和我一起坐这个去魔城给我父亲一个惊喜吧，那里的夜晚会更漂亮，我们两个在一起，一定每天都会很开心的。”
少女耳侧的红色宝石依旧闪着诱人的光泽，宇文缪漪在月光下是那样的美，但凌初却觉得怎么都不是滋味。
“缪漪你这样不对，宫殿里还有很多人没逃出来”她悄声指责着，却一点也不敢看红衣少女明亮的杏眼。
眼前的少女虽然同她一样不喜欢激进的战争，但她却丝毫不把人命当事，但她却没有指责她的底气。
而宇文缪漪却只是不屑地扬了扬眉：“这种话我都听腻了，况且他们都是秦超的走狗和这城里的贵族而已，死了也怪他们自己弱，没什么好怜惜的。“
熟悉的打标签的方式，就像那天言璟桓杀了琨羽后所说的，他们的身份是恶人，所以他们必死有余辜。
那股无力感慢慢地包裹了她的全身，这样的偏见无论是仙界还是魔界都存在着。她不再想辩驳，因为就算她辩驳了也都是徒劳，她太弱小了，所以没有人会听她的话。
变故接二连三的袭来，没有一步是她来之前所能预料到的。她并不是不为那些无辜死去的人悲伤，她不是不愤怒于宇文缪漪对人命的轻贱，她只是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她明明已经努力做到最好了，但是在绝对的力量前，她的努力却没有意义。
言璟桓还在那废墟之中，脑子里只剩下了这个念头。
于是她缓缓地挣着地站起身。
“你要去哪儿？”宇文缪漪诧异地看着凌初向自己缓缓走来。
“我还是不认为你说的对，而且我也不能跟你走，“她抓住了少女红色的袖摆，”我得去找言道友，他还在下面。“
“言道友？那个扮女人的娘炮？”她啧了啧嘴，扭头生起了闷气，“那人有什么好的，跟着我去魔城吃香喝辣的不好吗？我宇文缪漪还比不过那娘炮不成？”
是啊，就这么和缪漪去魔城的话，她可能就会一直被缪漪所保护了吧，那她就不用再思考了，就不用再努力了。缪漪和她性格很合，也聊得来，两个人在一起的话，会很开心吧。
可这样下去，不就是从言璟桓的挂件，变成了宇文缪漪的挂件了吗？
那一天她哭的那么伤心，不是为了重蹈覆辙的。
“我不能去，我还有想要做的事，”凌初抬起了头，想到曾经那个丢人现眼的自己，自嘲地微笑着，“虽然还不知道是什么，但我不能就这么依仗你。”
不过宇文缪漪要是真的想带走她的话，她应该连反抗的权利都没有吧。
但是她至少得挣扎一下。
“你！”宇文缪漪被凌初这副傻样给气笑了，她作为魔域公主还没被人三番五次地拒绝过，气得她忙拽住了凌初的手，“我还没见过你这么顽固的人！那剑修这会儿怕是尸体都凉了，你必须和我走！”
然而话刚说出口，“轰“地一声，一道夺目的巨大金光从废墟之中穿了出来，直冲云霄，整个天空都被激荡着一下子亮了起来。
金光之中，少年御着剑，从废墟之中窜了出来，向两人飞来。
“哈？还真没死！？”宇文缪漪不可思议地看着来者，又从怀里拔出了赤珵，想要趁言璟桓御剑时趁机再砍一刀。
凌初见状立马从背后又抱住了少女，弄得她一时无法动弹。
“缪漪住手吧，别打了！”
“阿初你干嘛啊！放开我！”
娇蛮公主一晚上的好心情都败光了，她气得使劲挥动双臂挣扎着，不成想用力过猛，竟将背后的人直接甩了出去。
“糟糕，阿初！”
少女连忙伸手去捞她，却只摸到了她的衣摆，接着凌初就坠了下去。她狠狠地撞在了石像起伏的胸口处，只觉得右肩猛地传来一阵强烈的钝痛感，痛得她闷哼一声，接着她又沿着石像的胸膛，滑落下去。
“凌姑娘！”
神志不清之际，凌初感觉自己似乎是被人给拦腰抱住了。那人的身上充满了香浓的青草味，熟悉的好闻的味道。她缓了一会儿神，定睛看着眼前的少年。
“太好了，接住你了，”言璟桓的脸近在迟尺，一脸高兴地看着怀里的姑娘：”凌姑娘，你没事吧？“
原本埋在废墟中的言璟桓此刻出现在她的面前，尽管看起来因为过量使用灵力而有些疲惫，但总归是活着的，凌初顿时松了口气。
然而右肩持续的疼痛感也让她无法忽视。
“我没事，就是右臂好像脱臼了\"
“唧唧我我的恶不恶心啊！”
宇文缪漪看着抱在一起两人怒不可遏地吼叫着，举起赤珵就想要看下去，然而看到两个人都伤痕累累、精疲力尽的样子，又怎么都觉得有种趁人之危的不痛快哽在心头。
她虽向来随心所欲，但对于决斗，还是有那么点讲究武德的。
于是又不情愿地放下了刀，转而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凌初，大声吼道：“好啊！就暂且成全你们这对狗男女，不过我就给你们十天的时间，就十天！十天内你们要是打不赢我还有这秘密武器，我就是抢也要把你掳到我的宫殿里去给我做洗脚丫鬟！“
这战书下得突然，两人都没反应过来。宇文缪漪也不再等两人的回复，举起了正散发着光芒的紫色水晶。
少女身下的石像像是受到了感应，举起了庞大的手臂，紧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两人挥了过去。挥掌的速度并不快，就算是负伤的言璟桓也能带着凌初轻松御剑躲过，然而巨人挥掌所带来的气流却是无比的强大，瞬间就将两人给卷走了。
“那么二位，日后再见！”
身后隐隐传来了宇文缪漪的声音，但凌初已经听不清了，她只感受到言璟桓抱着她在风里转了好久。然后她眼前一黑，彻底没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