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打工人打工魂
或许是因为奔波了一天彻底累了,又或许是因为终于算是解决了一桩要事,心里那口绷着的弦终于松了,凌初这一晚睡得格外香,一觉睡到了更夫早上打更的时候。
若是说凌初穿越到这个世界以后得到的好处,除了见到了言璟桓和穆显儿这种级别的帅哥靓妹以外,最大的便是被迫早睡早起,戒掉了熬夜的毛病,身体越发好了。
本以为自己已经起得够早了,没想到当凌初下楼时,客栈里的其他人早已开始忙活起来了,虽然此时的一楼大厅内没有任何客人,但三三两两的店小二们依旧将这个地方衬得相当热闹。而徐惠就站在老地方的柜台前,点着账本。
“徐掌柜早。”
转头便看到了凌初一早起来精神饱满的样子,徐惠满意地点了点头:“阿初你来了,正好他们人都在,我带你认识认识。”
随着徐惠一声吆喝,在大厅正在摆桌子的跑堂小二们就都聚了过来。
他们看上去都相当亲切,但脸上更多的都是对于新加入的女伙计的好奇。
凌初一下便认出了前天来时上来迎接她的那位。那人相貌一般,唯有圆圆的小鹿眼大大的,看上去相当的随和,很好相处样子。徐惠说他叫做徐子墨,是徐惠的侄子,也才16岁,这会儿店里缺人手才来店里帮工的。
除开徐子墨,这之中叫她印象最深刻的,却是站在众人最后的那位,原因也很简单,因为他的相貌在一众人中着实出众。
少年五官端正,虽比不过言璟桓那种极端案例,但若是放到她以前的大学里也算是系草级别的人物。他整个人皮肤有些黝黑,却因此显得健壮,同言璟桓的阴柔气质相比就显得更加阳刚。只不过他也同时是人群中唯一邹着眉头摆着脸的那个,此时正双手抱胸,打量着凌初,那目光绝称不上带着善意。
“这位是季鹤轩,”徐惠介绍他道,“同你一样,也是20岁便离家游历来了,或许和你最聊得来也说不定。”
如果排除他浑身上下的这股“莫挨老子”的气息的话
徐惠最后才介绍起了凌初:“这位是凌初姑娘,先来我们这里试工五天,之后可能就是新伙伴了,这几天你们多担待着她一些。”
凌初点了点头,跟着鞠了一躬:“请多关照。”
“子墨,这几天阿初便由你来带着了。”最后吩咐了几句,繁忙的徐掌柜便走开了。
社恐凌初不由得松了口气,徐子墨可能是这里面唯一一个自己还接触过的人了,人看上去也和善,这些天应该不会让她为难。
“阿初姑娘,你老家哪儿的,姑娘家家的怎么会想到来这边帮工?”一个身材矮小的伙计先一步搭了话。
见几人都一脸和善的样子,凌初也不再害羞,搬出了昨天编好的说辞:“我是从坤州之外的地方过来游历的,早已仰慕青玉山的名气,想在这里久住,所以便来这里找了份工作。”
矮子旁边的瘦高个开口道:“原来是这样,我们还好奇女娃娃怎么会来做这种苦差事。”
“阿初姑娘可真厉害,年纪轻轻就出来游历了,”徐子墨果然是凌初印象里的一样和善,一脸纯真地夸赞道,“我也一直想离开这青玉镇出去走走,或者直接上青玉山去当个修士,但家里人一直都觉得我年纪还太小了。”
“等子墨再长两岁家里人也一定会支持你的。”对方如此亲切,凌初也微笑着答复。
“阿初姑娘也是20岁便出来了吗,”瘦高个看向了一旁一直不说话、已经开始干活的季鹤轩,坏笑道,“那阿初姑娘和季鹤轩倒是很像,他今年也20了,你两说不定很搭。”
凌初从这之中明显听出了乱点鸳鸯谱的滋味。
“有功夫闲聊不如赶紧开工干活,”一副臭脸的少年冷哼一声,抱着一叠盘子和碗从四人身边走过去,嘴里还不忘讽刺道,“看上去也什么特别的地方,也不知道徐老板招这细皮嫩肉的来这里做什么。”
凌初有些懵,来这里这么就,不如说是长这么大,这还是她第一次被人当面不客气地嘲讽
她难以置信地睁大了双眼,但季鹤轩却丝毫没有一点歉意,完全不在意地走远了。
“仗着自己长得不错就成天摆了张臭脸。”看到小姑娘一脸受伤的神情,矮子不屑地哼了声,算是替她打抱不平。
徐子墨赶紧上来打圆场:“鹤轩哥他就是这个样子,其实是刀子嘴豆腐心的,阿初姑娘可别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凌初愣愣地点点头,看着季鹤轩远去的身影,只是心里还是一边茫然。
她倒也见过比较高冷排外的人,但也没见过第一次见面嘴这么毒的,一下子又联想到了第一次见言璟桓的时候,少年礼貌地称呼她为“凌道友”
两相对比下言璟桓真的温柔极了!
“可能这就是大少爷的脾气吧,”瘦高个挠了挠头,“我听说季鹤轩是榕城里的一个大富人家里的大少爷,不知道咋了从家里逃出来的。”
榕城,她总觉得听言璟桓说过,似乎是北边一个相当繁华的城市。
“诶这些都只是谣言,乱说不太好的。”善良的徐子墨出声制止道。
“反正就是这个意思嘛,这小子脾气不大好,来这以后好像也只对方叔殷勤些,所以阿初姑娘不必在意他说的话。”
“哟,这不是昨天的小姑娘嘛。”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凌初一转头,便看到昨日替她说话的中年男人从客栈门口走了进来,脸上依旧挂着同昨天一样的笑意,看到凌初这份笑意更甚:“怎么样?徐掌柜答应你过来了?”
见到熟人不免有些高兴,凌初回复道:“还没,但是徐掌柜愿意给我一个机会,昨天真的多谢您。”
“哈哈哈没什么,这地方全是糙汉子,有年轻姑娘来我自然很愿意。”男人没再多说,转眼便走进了后厨。
“阿初姑娘已经同方叔见过了?”
“嗯,昨天他替我向徐掌柜说了好话,徐掌柜才答应我来的。”
“这样啊,”徐子墨点点头,继续说道,“方叔是我们这儿的大厨,做饭很吃的!”
“那么好吃的菜原来是方叔做的”一提吃的凌初瞬间来了精神,只是没想到那人其实近在眼前。
想到方叔和蔼可亲的笑容,方才的紧张也缓和了许多,这客栈中果然还是和善的人更多一些,真是太好了。
眼瞅着开业的时间快到了,徐子墨便开始为凌初详细介绍跑堂小二大致要做的活。小二的工作虽然不难,但是很杂,不仅有她以为的餐馆服务员的活,她还要负责招待住客,包括引客人进房、打水等等。
好在这些活也不算什么技术活,只是跑来跑去的有些累人,恰好凌初现在最不缺的便是一身蛮力。跟着徐子墨学着做了一上午,她倒也不觉得吃力,越发像模像样。
不过最好的事是,凌初的社恐或许是因为被赋予了店小二的职责,减轻了不少,同客人进行简单的沟通完全不成问题,只是无法像徐子墨他们一样更自然地与客人们聊天。一上午下来倒也算顺顺利利。
当然也只有上午顺利。
太阳一旦爬到了最高点便意味着正午的来临,同样来临的还有饭点,凌初在这个时候才认识到,没有什么工作是简单的。
客人源源不断地涌了进来,才一炷香的时间就把整个客栈的一楼全部坐满。所有人都开始忙碌起来,凌初自然就处在了被放养的状态。
才刚上手一个上午的打工仔完全记不清菜名与桌号,面对眼前人来人往的壮观场面,她也手足无措,只好先帮着做些引客人、打水和擦桌子这类简单的活。
除开中间一些因为忙乱而出了些差错的情况,以及偶尔被季鹤轩冷嘲热讽之外,第一天还算是有惊无险地度过了。
只不过在忙碌时没帮上什么忙,甚至有时候还帮了倒忙,凌初深感愧疚,因此便在晚上算账的时候更认真了一些,才算是找到了自己的存在价值。
一天工作下来,饶是她早就习惯了体力劳动,也累得腰酸背痛,连握着笔演算的手也忍不住地颤抖。
一旁的徐惠看到这场面,莞尔一笑:“阿初,第一天工作下来可还吃得消?”
“吃得消吃得消。”凌初自然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喊累,只能咬咬牙嘴硬道。
“凌姑娘是不觉得累,添了这么多麻烦,倒让我们这些擦屁股的觉得有些累了。”季鹤轩一边擦拭着大厅内的饭桌,一边还不忘继续刺凌初一句。
咻,脆弱的小心脏被猛地扎了一箭。但季鹤轩说的又是大实话,她搞砸的时候一般都是手脚麻利的季鹤轩在替她收拾摊子。想来她也只能默默吞下心里的苦,埋头继续算账,以此减少心里的负罪感。
“鹤轩你也别这么说,谁刚来的时候还不是手忙脚乱的呢,阿初只要一天做得比一天好就足够了。”徐惠破天荒地替她说话了。
凌初正以为她的努力终于被老板所认可了,女掌握却又靠过来说道:“我也希望阿初能留下来,这样以后就省得再花钱去请新的账房先生了。”
她只是个被资本家剥削的打工仔罢了。
不过徐惠说的的确没错,一回生二回熟,加上凌初学得又认真,到了第二天收工时,凌初已经渐渐能跟上其他人的速度了,帮倒忙的次数也少了很多,被季鹤轩讽刺的次数也少了很多,本以为一切都在渐渐走上正轨,却在第三天的正午饭点时产生了变故。
这天中午时客人依旧很多,早就对记菜名和桌号有了些心得的凌初,在引客人的同时也开始帮忙在其他人忙不过来时搭把手送送菜。
这会儿凌初刚送一个客人进完房间,正从楼上下来,便看到徐子墨纤细的胳膊上端了好几盘菜,眼看摇摇晃晃地就快拿不住了,凌初赶忙上去搭了把手。
“谢谢阿初姑娘,这两盘送到靠门口的那张桌子去。”少年笑着道了谢,又赶紧去忙活了。
看了看她从徐子墨手里接过的一盘红烧肉一盘炒青菜,凌初也不敢耽误,转身就走。
“啊。”
只是她走得太匆忙,并没有看到后面的人,一下子撞入了来者的怀中。
那男人身材高大,弱不禁风的小姑娘一下子被撞到了地上,菜跟着盘子一起摔了一地,在本就吵闹的大厅中发出了巨大的响声。
屁股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还来不及喊痛,想到是自己有错在先,她赶紧抬头道歉:“这位客官,实在抱歉!刚才是我没”
只是看到来者,后面的话就被凌初咽了回去,熟悉的凶神恶煞的脸,还有熟悉的大光头这不是那天碰瓷穆显儿她们的男人吗!
心中一紧,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自己似乎惹到了不好惹的人
男人并没有辜负凌初的“期望”,看到这场面,马上开始借题发挥:“好啊,小爷我在这儿好好走着,你这店小二怎么来撞我!?”明明被撞得摔在地上的是凌初,男人却表现出一副比凌初还疼的样子,声音大得让整个大厅的人都看了过来。
凌初自然是知道顾客就是上帝的道理,这次也是自己撞人在先,站都还没站起来,就赶紧道歉:“实在抱歉实在抱歉!刚才是我没看路!撞到您了!”
男人不依不饶道:“撞到人了道了歉就完事了吗!?”说着又指了指方才被菜汁溅到的衣服,“你不仅撞疼了老子,还把老子的衣服给弄脏了,你说你怎么赔!?”
穆显儿那次是因为凌初站在围观视角,所以她当时还不觉得什么,现在真的身临其境,凌初才知道这种感觉有多糟糕。
男人的动静闹得越来越大,甚至大街上一些路过的人都停下来看热闹,几十双眼睛注视着她,凝视着她,一股窒息般的感觉蔓延了上来,对她而言宛如地狱。
她无助地偏头环顾大厅,其他人似乎都在楼上忙,大厅内唯有徐子墨一人关切地望着她,可是在男人的威压下,尚且年幼的少年也吓得动也不敢动。偏偏徐惠今天也外出了
死到临头的窘迫感将她的声音也压得颤抖:“我,我会赔你钱的”
“赔钱?好啊,老子这身衣服可金贵了,你赔得起吗!?”明明只是身粗布衣服,却被男人不要脸地夸张到了这个地步,接着他又擒住了少女快要哭了的脸,不怀好意地打量道:“小妞长得倒还行,老子倒可以考虑你用身子来”
后面的话凌初渐渐听不清了,似乎是因为过于紧张,她耳鸣得厉害,不知道自己正身处何方,就连眼前的凶恶男子也渐渐变得模糊。
眼前明明是她期盼已久的人类,却远比曾经困扰着她的巨鬣琼鸟要可怕太多太多
绝望之中,她第一个想到的却是许久未见的言璟桓。或许是每次遇到危险时剑修都会第一时间出现,她下意识地又开始希望少年的前来
只是她心里也清楚得很,他不可能出现
“这位客官。”
刻薄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将她暂时拉回了清明。
“这位姑娘刚来店里不久,还不懂店里的规矩,若是冒犯到客官了,我替她给你赔不是。”
平时讽刺她时的声音明明是尖酸刻薄的,但此时却莫名地可靠。她慢慢回过头来,只见季鹤轩正站在男人身后,一手抓住了男人擒着凌初脸蛋的手臂。少年面上没了平时的不屑,而是换成了淡漠但有分寸的笑,有种莫名的威慑力。
“我们这儿弄脏了客官的衣服,等会儿我便带客官去客房洗个澡换身衣服,完事后再赔客官一桌好酒好菜,客官意下如何?”
调戏姑娘不成,男人有点恼,松开了凌初的脸,起身瞪着季鹤轩:“你又算哪根葱?这点东西就想赔老子的衣服!?”
然而面对男人的威胁,季鹤轩面不改色,语气里带了些威胁:“客官要是不满意,可以去报官,让衙门的人来判断我们该赔您多少。”
听到“报官”二字,男人嚣张气焰总算收敛了不少,有些不甘心,但又觉得白吃一顿也不亏,最后还是答应道:“那行吧,老子宽宏大量,也不和你们多计较,以后让你们的人小心点!”
说完,男人便跟着同季鹤轩一起来的瘦高个一同上楼去了。
逃过一劫摆脱桎梏的凌初粗粗地喘了口气,等耳鸣声渐渐消失之后才慢慢起身,抬眼却发现作为救星的季鹤轩却在收拾地上打碎的盘子碎片和饭菜残骸,她赶忙又蹲下去帮他一起收拾。
“谢,谢谢你”
然而冷漠的少年并没有理会凌初,直接捧着垃圾站了起来,同平日一样,尖酸刻薄地说道:“在这些地方工作遇到这些无赖是很正常的,凌姑娘要是应付不了,那还是早些离开吧。”
说罢,他便转身离去了,临走前还不忘吩咐刚下来的矮子再去厨房把刚才摔碎的菜再补一盘。
懵逼中,徐子墨悄悄拍了拍少女的肩:“阿初姑娘可觉得还好?刚才可吓死我了。”
回过神来的凌初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没事没事,我只是被吓懵了而已。”
还有挫败感
“在这些地方工作遇到这些无赖是很正常的,”
“凌姑娘要是应付不了,那还是早些离开吧。”
深深的挫败感。
季鹤轩说的一点不错。这世间本来就是各种各样的人都有,她既然选择了做这份工作,那要应对各种各样的客人也只会是家常便饭,她应该有心理准备的。
她既然选择了独自生活,危险关头却还是希望言璟桓来救自己
先前穆显儿似乎也遇到过同样的境况,而花仙子当时却完全没有任何退缩若是没有季鹤轩出手帮忙的话,那她肯定就
真丢人。
这种挫败感一直留到了晚上徐惠回来时还没退散,显得正在算账的凌初整个人看上去都颓废至极。
徐惠有些担忧,又不知道怎么开口询问,只好去问刚好在大厅擦桌子的季鹤轩。
“她啊?”季鹤轩依旧十分冷漠,“估计是觉得这工作不适合自己,想要卷铺盖走人了吧。”
“鹤轩你这么不喜欢阿初?”徐惠有些疑惑。虽然她也明白季鹤轩是个外冷内热的人,但也有些觉得这季鹤轩对凌初实在刻薄得过分了一些。凌初干活也认真努力,也不喊苦不娇气,更何况账算得又快又好,就连徐惠心理上还是对凌初很满意想让她五天后留下的。也因此,她十分不理解季鹤轩为何对凌初有这么大的偏见。
“不知道呢,也许是因为她和我太像了所以看她不爽罢了。”
孤傲的少年甚至没理睬徐惠的话,收拾完桌子便扬长而去,这自然惹恼了徐惠。
“这臭小子,翅膀硬了”
不过既然是做掌柜的,自然也有的是治臭屁小孩的法子。
于是在第四天的一大早,徐惠对着季鹤轩与凌初宣布道:“鹤轩,子墨带阿初带了三天也累了,今天换你来带她。”
既治了季鹤轩,又能借机缓和同事关系,一举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