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分别
四人一起走了一小段山路，远远地便看到了一座建在树林之间的院子。院子并不算特别大大，但也看上去也足够壮观。
院子是四面建房子中间镂空做园林的设计，走进院中才发现院中的房屋全是白墙黑瓦的，有的屋子上没有屋顶而是装了瞭望用的高台。从走廊上可以看到院中的种满了各种各样的树木花草，仅凭花草就让整座院子看上去华丽十足。
“整座庭院都是祁师兄帮忙整理的。”看着欣赏得正起劲的凌初，言璟桓解释道。
“祁道友这么厉害啊”凌初在现实世界中对园艺中植物形状的编排也稍有一些了解，院中的植物被规规矩矩地修剪成了圆形、三角形等等形状，知晓这绝对不是无意而为之。
传说中的师兄能文能武，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竟然连园艺都会一点，这么说来言璟桓好像也是全能选手，这师尊的授课方针到底是好奇的同时更多的无语。
走了没一会儿，凌初在精致院落中的树林子中看到了一抹白色的身影。
男子一头白发一身飘然的白衣，光看背影倒让凌初想起了在古木群山时遇到的琨羽，因而下意识地觉得他也是和琨羽一样温和沉稳而又震慑力的人。
然而在男人转过身来的瞬间，这种幻象就破灭了。
“璟桓！我的璟桓你终于回来了！为师想死你了！”几百岁的老人在见到言璟桓的瞬间就扑进了他的怀里，其速度与方才容彦的速度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男人虽然一头办法但是容貌却十分年轻，乍一眼看上去都觉得和言璟桓是同龄人，原本还算高冷的长相在他一把泪一把鼻涕地在言璟桓怀里蹭蹭撒娇的行为下完全被颠覆。
“璟桓啊！不说好的只出去三个月的吗，怎么推迟了这么久，是不是其他宗门里那些妖艳贱货把你拐跑了啊！”
被抱着的少年脸色并不比凌初好到哪里去，他强忍着不露出嫌弃的表情，想要脱身却被清阳长老抱得死死的，只好默默地将清阳长老还挂着鼻涕的脸推远了一些：“师尊你别乱想，徒儿是因为难得有机会下山就想多游历一些地方，这才回来晚了。”
然而清阳长老不依不饶地又把脸靠了上去：“那你也不给为师写封信啥的，我的小璟桓长大了，果然都不要为师了呜呜呜呜呜！”
看到鼻涕眼泪全部抹到了自己刚换不久的新衣服上，洁癖少年终于忍不住了，也不再管什么尊师重道，一把把清阳长老推开：“师尊别这样！旁边还有客人在！”说着两人一起看向了凌初。
见次盛状穆显儿和容彦都显然都见怪不怪了，只静静地站在旁边围观，而凌初在上山之后就一直处在目瞪口呆的状态。
本以为容彦这个哈士奇已经很离谱了，没想到清阳长老更是个人才，没想到言璟桓在山下不受待见，在自己的师门内却混得相当水润！
这个时候突然又被que到，凌初腼腆地冲清阳长老点了点头。
清阳长老草草看了眼凌初，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随即又抱住了言璟桓：“这个姑娘怎么回事，是你带回来的媳妇吗！？好啊，有喜欢的姑娘都不和为师说了，你显儿师姐知道不！”
“师尊！”这次喊出声的是穆显儿，被说中了心思的少女脸蛋红扑扑的，急忙打断了口无遮拦的百岁老人。
穆显儿对言璟桓的心意看在凌初眼里是再明显不过，然而愣头青言璟桓硬是看不出任何端倪，一脸平淡地看着穆显儿将为老不尊的清阳长老拉开，随后严肃地对百岁老人说：“凌初姑娘是徒儿在路上遇到的朋友，对徒儿有救命之恩，这会儿无家可归才随我上山来的，师尊都想哪儿去了！”
被徒儿训了一通的清阳长老委屈巴巴地站在旁边，小声嘟囔着：“知道了知道了，为师这也不是担心璟桓。”
“况且为何需要让显儿师姐知道？”直男发出灵魂拷问。
“那当然是因为”穆显儿狠狠瞪了清阳长老一眼，后者立马息了声，“那当然是因为显儿师姐一直都那么照顾你，你要找道侣了那自然得跟她商量一声不是。”
一直被无辜波及的凌初这下确认了，整个师门除了言璟桓本人，其他人都知道穆显儿喜欢他。
看着其乐融融的师门，她却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山下弟子的表现让她原本还很担心言璟桓在山上的处境，便有些自以为是地觉得自己能帮上言璟桓什么，结果看到的是言璟桓的师傅师弟们都对他很好，在长久的相处之下都积满了满满的羁绊与默契，真的同一家人一样，她这外人怎么呆怎么不自在。
果然，就算言璟桓待她再好，她也没办法融入进他的“家庭”，她暗自叹了口气。
眼前的言璟桓听闻师尊的说辞无奈地挠了挠头：“那可多谢师尊好意，可徒儿现在只想专心修炼，还没有找道侣的想法。”
凌初看到穆显儿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眼下还是想办法安置凌姑娘，”他再次转向凌初，“徒儿此次带凌姑娘上山就是想看看山上还有什么地方能让凌姑娘先住下的。”
“也是，凌姑娘既然对我们璟桓有恩，为师也会想办法帮凌姑娘的忙，”清阳长老对凌初和善地莞尔一笑，总算是露出了见面后的第一个正经的表情，随即又有一些苦恼，“只是山上最近好像没什么空出来的岗位，若是需要，为师可以去向外门弟子的宿舍那里借一处地方给凌姑娘”
“不必麻烦清阳长老了。”凌初鼓起勇气说出了见到清阳长老后的第一句话。
她不是喜欢麻烦别人的性子，因为不是很喜欢欠别人人情，之前在古木群山是自己离了言璟桓没办法活下去，加上自己的确救了言璟桓的命所以才能够心安理得地被他照顾。现在到了有人生活的城镇上，她没理由再依靠别人。
况且，她已经下定决心，跨过那条河之后就要靠自己活下去了。
她也不想一直在言璟桓身边做他的透明挂件。
突然的出声让所有的目光全集中到了她的身上，不太能适应成为众人焦点的凌初羞涩地摸了摸鼻子，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坚定一些：“我想我可能还是比较适应和凡人一起生活，所以我还是想去山下的青玉镇上找一处地方生活。”
言璟桓显然有些不放心，关切地问道：“可是，凌姑娘一个人会不会不安全？”
而她只是微笑着摆摆手：“没事的言道友，我好歹也算个成年人了，总不能一直依靠言道友的帮助活下去的。”
“可”
“璟桓，既然凌姑娘都这么说了，你也不好勉强她，免得好心做坏事了，”白发男人打断了言璟桓的劝阻，和蔼和亲地冲他笑了笑，又面向凌初，“不过璟桓说的也是，凌姑娘身边应该也没带什么盘缠吧，不如从我这边拿一点过去。”说着，从百宝袋中取出一袋子银子，利落地放在了少女面前。
脸皮薄的姑娘立马退却了：“这怎么好意思”
清阳真人却将袋子塞到了她的手中：“我知道凌姑娘是个坚强独立的人，姑娘若是介意，不如就把这钱当做是我先借给凌姑娘的，等姑娘日后富足了再还给我就是了。”
清阳长老虽然面上嬉皮笑脸，到底也还是个长老，几段话说得圆滑还又不让人感到冒犯，凌初便心安理得地接受了他的好意。
这一番后，清阳真人又拉着言璟桓与凌初讲他们一路上的经历，穆显儿与容彦显然也很感兴趣，几人便围坐在院中的石桌前聊着天。
两人讲述了自己一路上的经历，包括遇见对方前的经历，只不过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提琨羽的事情。
转眼间已经聊了一下午，此时天空已经被夕阳染成了红色。
“原本还觉得凌姑娘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没想到竟还如此勇敢。”两人正刚讲完与琼鸟的那次战斗，清阳真人一手托着脑袋，撑在石桌上，赞许地看着面前平凡的小姑娘。
穆显儿在旁边附和道：“就是，今日徒儿在外头遇到麻烦，险些被人欺负了，还是凌姑娘第一个出手相助呢！”
凌初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腼腆地低头微笑：“也没有那么厉害啦。”
“哼，”坐凌初对面的少年不切时宜地侧头冷哼，“肯定是被璟桓师兄一路上帮扶着才活下来的。”
“彦儿。”
言璟桓一个严厉的眼神扫过去，容彦马上又换成了一副狗腿的样子，“虽然没有璟桓师兄厉害，但是凌姑娘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不错了。”
少年京剧变脸的样子弄得众人都哭笑不得，欢快地笑了起来。
“不好，时候不早了。”清阳长老看了看被夕阳染红了的天，起身道，“璟桓回来一事我还没和白掌门说过，这会儿得去亲自和他讲一声。”
说罢，又看向了凌初：“凌姑娘有何打算，是下山还是在这儿先歇息一夜。”
“我想下山去好好逛逛镇子，就不打扰了。”凌初也起身答复道。
“那也好，璟桓，显儿，麻烦你们先送凌姑娘下山去了。”
见见两位徒弟点点头，清阳长老便飞身一跃，下一秒已经消失不见了。
修仙的果然牛逼。亲眼目睹大变活人凌初默默感叹。
身后的两人也已经站起身，对凌初招呼道：“那凌姑娘，我们先走吧。”
“好。”
第二次乘坐小犀时凌初的恐惧稍微减轻了一些，两个剑修也很体贴地照顾她害怕的心理，特意让小犀飞慢了些，三人挨得近了些。
如此这般，凌初才有闲情雅致欣赏天边的风景了。
天色正由红色慢慢转为蓝色，这个过程把整块天空都染得极其美丽，也一点一点抚平了凌初还因为要独自生活而有些不安的心。
无论是清阳长老还是容彦师弟，还是穆显儿，都是非常好的人，是他们这些温暖的存在才让言璟桓没有误入歧途，凌初由衷地替言璟桓感谢他们的存在。
既然看言璟桓在山上生活得还算不错，那她自己也应该努力才是。
小犀落到青玉山脚下时，天已经渐渐地黑了，临别时言璟桓依依不舍地拉着凌初：“凌姑娘确定不需要先留在青玉山吃一顿饭再说吗？”
“不用不用，我想在镇子里找一家店吃。”真正的临别之际终于到来，凌初这时候反而没有之前那样感伤了，此刻只想将长痛变成短痛，赶紧离开。
反倒是言璟桓很是不舍，反复叮嘱她：“我刚回来还有很多事务得去处理，没办法送凌姑娘下山了，青玉镇虽然受青玉山庇护但也不是完全没坏人的，凌姑娘路上千万要小心。”
“嗯嗯，我会注意自己安全的，言道友放心。”
“凌姑娘要是遇到什么难处，或者被什么人欺负了，可以来山上找我，或者是找显儿师姐，显儿师姐人缘比我好一些，我们都会想办法帮凌姑娘的。”
“好的好的，谢谢言道友关照我，我记住了。”
凌初感觉现在像极了她之前上大学的第一天，第一次要离开家过住宿生活，她妈妈也是这样拉着她使劲叮嘱，感觉永远也说不到头。
然而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尽管之前在古木群山与言璟桓形影不离，但是分别的时刻还是到来了。
凌初郑重地向两人鞠躬道谢，感谢两人一路上的照顾，随后便带着清阳长老借给她的钱袋子转身离去了。
分别的痛楚这才慢慢蔓延开来。
她不得不有些担忧，这些天晚上都是伴着言璟桓浅浅的呼吸声睡着的，就这么分开了之后也不晓得晚上能不能好好入睡。
她也不敢回头看言璟桓，很怕看到那道黑色的身影逐渐远去后，自己会忍不住地哭出来。
她之后恐怕会忙于生计，而言璟桓应该也会忙于自己修士的任务，恐怕这一别之后就再难见到了。最重要的是，凌初也不知道自己之后能拿什么理由去见他，拿什么立场去见他。
他已经做一个修士回到自己的家人身边了，同凡人凌初没有关联了。
不过少见面也好，这样就能慢慢忘记自己曾经那个不切实际的幻象了，说不定还能在山下认识新的帅哥，发展出一段新的故事呢，这样也是极好的
“凌姑娘！”
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身后传来。
凌初转过身，却看到那熟悉的身影，向自己跑来，越来越近。
她楞在了原地，嘴里说不出一句话，脑袋一片空白，木讷地看着言璟桓跑到了自己的身前。
“凌姑娘，”急急忙忙跑过来的少年，嘴里还喘着粗气，“我们是朋友对吧，安顿下来之后记得要常给我写信。”
“还有这个。”不等他反应，言璟桓将一把熟悉的褐色的弓和箭袋一起递到了她面前。
这是先前凌初在古木群山里一直背着的那把，昨天离青玉山不远了她便将它还给了言璟桓。
“凌姑娘答应我了，会好好练习不荒废的，”少年漂亮的桃花眼坚定地注视着她，“我会时常去检查凌姑娘的射技的，凌姑娘可不能趁我不在就偷懒。”
而她呆呆地接过弓与箭袋，点了点头。
“我就说这些，凌姑娘回见。”
黑衣少年只挥了挥手，又转身向着山门口那抹紫色的身影跑远了，就像他来时一样，那么突然，那么随性，将少女安定下来的心思一把撞乱，却不付一点责任。
凌初呆在原地，看着手上捏着的弓，就好像又回到了言璟桓第一次将这把弓递给她的时候。
他还是和初见时一样，一点也没有改变，那么坦诚，那么仗义。
那她也必须想办法先乘上生活的海浪才行，她也要成为更优秀的人才行，这样才有资格称自己为言璟桓的朋友。
在回忆涌上来之前，凌初转身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