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朋友
确认凌初已消失在视野中之后，言璟桓的攻击招式更加大开大合，一道又一道的剑气从他手中挥出，击退了一波又一波的巨鬣。
几头躲过剑光的巨鬣从言璟桓身后的草丛中蹿了出来，却还没能接近剑修的身子，就被他举剑斩落。
整套动作流畅迅速，丝毫不拖泥带水，长长的马尾与白色的发带随风摇曳，带着黑色镶着红边的衣摆一同在空中划出美丽的弧线。
没顾得上停下歇息，又继续向前方涌出的兽群挥出剑气。
只是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巨鬣并不是群居的妖兽，怎么会在今夜一并出现那么多？
言璟桓紧皱着眉头，丝毫不敢怠慢地盯着眼前似乎是无穷无尽的巨鬣们，手中的羲和剑因为过度挥出剑气，剑身已经渐渐泛红。
一个不留神，剑气漏过一头巨鬣，给它钻了空子，径直扑向了言璟桓。
剑修向后一退，躲过巨鬣的扑咬，回身又是一剑，将凶兽一刀两断，红色的鲜血溅在了少年洁白的脸侧。
只是洁癖的剑修也没空闲去擦掉，他猛地后退了一大步，随即站好，双手持剑，看向前方。
虽然凌初已经跑远了，但就拖下去也不是权宜之计，也不敢保证没有漏网之鱼去追凌初，现在看来，最保险的还是一举消灭这些巨鬣。
持剑的手一侧，微红的剑身上倒映出剑修的半个脸，以及他扬起的剑眉与闪着光的眼眸，又是一侧，剑修将剑锋重新对向了正前方。
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言璟桓将体内的灵力集中在了手中的羲和剑上，剑身上的红色随着灵力的进入变成了夺目的金色，剑身的金色发光的纹路也逐渐显现出来，照亮了剑修的脸庞，而剑身周围闪烁着的光芒灼得已经逼近的巨鬣都忍不住地停下步伐。
时机已到，言璟桓猛地睁开双眼，将手中的剑用力向前一挥。
“第一式·烈日斩！”
金色的光芒从剑身上挥出，立马变成了一道巨大的剑光，直冲云霄，汹涌地向前奔去。
一瞬间，接触到剑光的巨鬣无一例外通通化为灰烬。
整个树林都被金色的光芒所照亮，一直绵延到远处的连连山峦。
光芒消散后，黑压压的巨鬣群已然消失，只留下被剑光灼过的焦黑土地。
见此情景，言璟桓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虽然花了将近一半的灵力，但终究是值得的。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手指灵活地微微一挑，发红的剑身在空中转了一个圈，收回了剑鞘之中。
正准备起身去找凌初时，正前方的大山却剧烈地抖动起来。容不得剑修诧异，片刻后一个巨大的黑影从山上蹿出来，又吼出了一声巨大的咆哮，震得四周地动山摇，言璟桓不禁捂住了耳朵。
剑修敏锐地觉察到，以这咆哮的威慑力，这绝对不是普通的妖兽！
巨大的黑影从山上一跃而下，随即又有十几头巨鬣跟了出来。
清明的月光之中，他认出了黑影的身份。巨鬣虽然不是群居的生物，但所有巨鬣都听从巨鬣王的命令，一声令下所有巨鬣都会立马赶到巨鬣王的身边。
眼前的巨大黑影，正是巨鬣王。
巨鬣王估计有四个成年人那般高，就连身高八尺的言璟桓在它面前都显得矮小了一些，巨大雪白的獠牙在月亮的照耀下这下真的就像是两把能够随时取你性命的宝剑。
这下倒解释得通今夜为何会一下子出现成群的巨鬣了，估计是这几日他与凌初在巨鬣王的领地过于肆无忌惮，因而惹怒了巨鬣王。
今晚的袭击便是对他的讨伐。
师尊说过，巨鬣王并不是特别难打的对手，对目前是筑基的言璟桓而言会比较困难，但也不是完全无法下手。
用羲和剑凝气使出的全力一击应该可以一击毙命，以目前体内还留存的灵力，应该还可以再使一招
没等言璟桓完全想好对策，巨鬣王已经先一步扑向他，言璟桓赶忙侧身躲开它的一爪，却不料巨鬣王的另一只爪子在刹那间又攻了过来。
言璟桓这下没来得及躲闪，被巨鬣王一下子击飞到好几十米开外，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
剑修颤颤巍巍地起身，漂亮的脸上现在也蒙上了灰尘与血痕，显得有些狼狈，还没来得及将口中的污血吐出来，巨鬣王眨眼间又逼近了他，裂开獠牙，想要将他一口吞下。
电光火石之间，言璟桓立马挥剑斩出一道剑光，猛地击退了巨鬣王，但自己也被冲击得后退了好一段距离。
太快了，它的速度太快了。
言璟桓继续与巨鬣王你一来我一往地对决，然而他却始终处于劣势，被巨鬣王逼得只能地节节后退。
先前的战斗已经消耗了他太多的体力，跟上巨鬣王的速度已然是不可能，然而巨鬣王的攻势又太过于凶猛，他根本没机会凝气使用剑招。
再这么下去，他迟早会用尽力气的。
言璟桓处在了久违的绝境之中。
一路后撤对抗，少年最终在不知不觉中被逼至了一座高而陡峭的山崖之前。
山崖大约有五层楼那么高，即便是言璟桓也无法轻易上去。
虽然不是不是完全没有办法，但是
面前巨鬣王的口中流出了粘稠而又恶心的口水，利齿在月光中闪闪发光。似乎也感觉到了眼前的猎物已经穷途末路，它嘲讽般地特意放慢了前进的脚步。
言璟桓握紧了手中的剑，心境在此刻反倒平静下来，不再琢磨如何取胜。
大不了鱼死网破、背水一战。
不知道凌初有没有逃出去，她虽然很弱，但好在机灵，这里离青玉山也不远了，她应该可以活命的。
要是她能够活下来，那他这条命死得也不算太亏，至少救了他的救命恩人。
只可惜那句“再去追你”，要食言了。
眼前的巨鬣王已经蓄势待发，蹬起粗壮的后腿，欲迎面扑来。剑修再次举起羲和，准备正面迎击，视死如归。
“言道友！快躲开！”
少女清脆的声音蓦然在耳边响起。出乎意料的呼唤惊得他一愣，眼见巨鬣王扑了过来，下意识地竟听从了她的吩咐，双手着地向前猛地一翻，两者一个换位，剑修勉强躲过了巨鬣王的一扑。
转过头，他看到身着单薄白色单衫的少女正站在高处的山崖之上，她手上正高举着一个大大的白色包裹，在言璟桓看过去时，她猛地将包裹往撞到山崖上的巨鬣王头上砸去。
“砰”的一声，白色的包裹正中巨鬣王的脑袋。
一个个红色的果子在空中炸开，裂成一块块更小的小块，随着白色的外衫一同缓缓飘落在地上，随之而来的是一股额。
一直以来都“优雅淡定”的言璟桓这一回也能忍住，忙地举起左手捏住了鼻子。
好浓的屎味啊！
然而凌初却兴奋地冲他大喊道：“言道友，这巨鬣现在神志不清啦！好机会！”
面前被如此浓重的屎味所包围巨鬣王像喝醉了酒一般，脚步突然变得踉跄，胡乱冲撞着附近的山崖与植被，就算言璟桓就在它身前它也丝毫没有发现。
他诧异地看着方才还耀武扬威的巨鬣王，又抬头去看天上疯狂比划着的凌初，视线相对时，她兴奋地冲他眨了眨眼睛。
她竟然发现了这巨鬣的弱点。
言璟桓重新用双手持起了剑，屏气凝神，紧闭双眼，但此刻的嘴角却带着些许笑意。
“第三式·光武一击！”
用尽了最后的一丝灵气，在长长地凝气之后，剑身浑身布满了金色的灵气。持剑手一挥，带着金色的羲和在空中画了一个圆，随后他一瞬间有如神助，猛地飞身跃起，从下而上，宛如一杆金色的枪，直直穿透了巨鬣王的整个胸膛。
巨鬣王被轻而易举地捅了一个对穿，它的躯体上留下了一个大洞，剩余的血花在空中飞溅，如天女散花一般，洒满了整个山崖。
奄奄一息的巨兽悲吼了一声，缓缓倒在了血泊之中。跟随来的十几头巨鬣看到了巨鬣王的死亡，惊恐地呜咽着，纷纷逃散到了附近的树林中去，没了踪影。
而一身黑衣的少年，伴着月光，缓缓地落在凌初的面前。
脚一着地，随风飘起的衣摆与马尾也慢慢落了下来，飞舞的花朵又变回了挺立的青松。
少年身上的衣服再也没有这晚之前的工整，破破烂烂的，上面混满了泥土灰尘还有血，而他洁白如玉的脸上此刻也是布满了灰尘与血痕，月光打在他阴柔的侧脸上，倒让起了怜爱之心。
他星眸闪烁着看着凌初，似有一汪湛蓝的潭水印在其中，喜悦之外，满是奋战了一夜之后的疲惫与狼狈。
与这些相反的是少年脸上的笑容，依旧是那么的灿烂，就像两人第一次相遇时凌初所看到的。
不，他现在的笑似乎比那次的还要更开心一些。
凌初心一紧，一股莫名的羞涩爬了上了脸颊，她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看向少年血迹斑驳的衣领。
“不是让你逃吗，怎么又回来了？”少年辛苦了一晚上，音色较原先的沙哑了些，却显得温柔了许多。
“我在前面的山坡上看到那头大的巨鬣了，”她越说越没底气，愈发不好意思，“怕你应付不来，就想着来帮帮你”
总结一下，她回来的主要原因说白了就是言璟桓对她太好了，她这个时候要是自己一个人逃了她良心会痛！
“但是你是凡人，我是修士，我逃命的办法比你要多得多，凌姑娘有没有想过可能会因此害自己丢了性命。”
低着头的凌初，错过了言璟桓紧锁的眉头。
“这不是找到了对付巨鬣的办法了吗，”她有点心虚，因为对方说的完全在理，“而且我也尽量躲着你们，你看我这不是到了关键时刻才冒出来的嘛”
这话到没错，凌初其实早就看见了远处与巨鬣王交战的言璟桓，但她本质还是个怕死的凡人，所以才没贸然出去，而是一直在山崖上观察战况。本来她还可以再山崖上藏更久，看到言璟桓那一副准备英勇就义的样子才忍不住出声。
“最关键的是，言道友是我在这里的第一个朋友。”
想了想，凌初还是说出了这句心里话。
最初，她从来没把言璟桓当过朋友。她从现实穿越而来，而他是书中人，严格来说他们或许根本不算一种生物。她想要活下去，就必须依仗他，对她来说，言璟桓只是一个万能的工具人罢了。
可是
她看到少年原本精瘦洁白的手，似乎是因为频繁持剑早就磨破了皮，此刻已泛出点点血丝，看得人倒吸一口冷气。她觉察到了，言璟桓不是一个虚构的书中角色，他是真实存在的人，会开心会严肃，受伤了会流血。
他对她的好是真实的，几乎处处都在照顾她。他对她的这份情谊是真诚的，甚至为了保护她牺牲自己。那她怎么能将他视作虚构的人呢？
言璟桓就是言璟桓，是她凌初在这里的第一个朋友！
“我再胆小怕死，也不会把我的朋友丢下来的。”
她鼓起勇气，盯着涨红的脸，抬头对上言璟桓的双眼，一字一句、坚定地说出这句话。
对上视线的瞬间，凌初看到了言璟桓眼里那汪清澈的潭水颤动了一下。
他没有立马开口，而是继续看着凌初的眼睛。
凌初突然发现，少年的眼睫毛长长的，风吹过时会轻轻地颤动，忍不住在心中嘟囔一句，美人果然是美人，就连眼睫毛都是美的。
“凌姑娘不是胆小怕死的人，”他开口了。
“其他凡人遇上这么凶猛的妖兽，估计会怕到腿都迈不开，但是凌姑娘放弃了生路，而选择回来救我，”
“我敢说，凌姑娘是我见过最勇敢的凡人，”
少年的桃花眼眯了起来，眼里是不变的明亮与真诚，正如他平时最爱做的那样，咧开嘴，笑了。
“能结识你这个朋友是我的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