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后怕
白辛夷到了舞厅, 和往常一样和一楼大堂的侍应生打了声招呼,拎着手提袋上了二楼,直奔自己的化妆室。
两个新人刘静雅和林茹茹已经到了, 林茹茹一见白辛夷就问道:“牡丹姐, 你路上有没有遇到宪兵队的人啊?”
“没有啊, 怎么了?”白辛夷狐疑地问。
“我也不知道,好像是出了什么事,我来上班的路上经过安和寺路,看到了好多宪兵队的人。”
“我来的路上没遇到,静雅呢?”白辛夷问一旁的刘静雅。
“我也没遇到,应该是安和寺路出事了, 和别的地方没关系。”
“应该是的。”白辛夷说完,去了更衣间。
她反锁上门, 从自己的一排演出服里选了一件长袖旗袍, 可以盖住小手臂上的伤口。窄袖的设计, 也不用担心衣袖滑落下来。
为了以防万一,换好衣服后, 她又往身上喷了点香水, 这才打开门出去。
这时候,黄玫瑰也到了, 见白辛夷穿着一身收腰的长袖旗袍出来, 眼睛一亮:“牡丹,你早该这样穿了,这样多好看啊,胸是胸,腰是腰,屁股是屁股的, 身材一点也不比那几个红舞女差。”
“被你这么一说,我都不好意思穿了。”白辛夷别扭地往下拉了拉旗袍。
她平时穿的演出服,不是倒大袖的a型旗袍裙,就是大裙摆的纱裙羽毛裙,根本看不出身材。猛地这么一穿,还有点不习惯。
“牡丹姐这样穿挺好看的。”林茹茹和刘静雅也跟着附和。
黄玫瑰去更衣室换衣服了,白辛夷也开始不紧不慢地化妆。
她还有十个月就合约期满,目前也没有表示出要续约的意思,高经理便有意无意地减少了她的工作量,给新人让路。
为了防止刚把人培养出来就要离开,舞厅现在签的都是五年长约,高经理现在重点培养林茹茹和刘静雅两个新人。
刘静雅和林茹茹化好妆出去了,黄玫瑰也换好衣服出来。
见两个新人不在,黄玫瑰为白辛夷
不平:“高经理真是的,这不是过河拆桥吗,让你带着林茹茹,你把人带出来了,就把你的工作量给了她。”
“算了,高经理也是为了舞厅的收益着想。我还有十个月合约就到期了,她们两个还有四五年,换了我是高经理,也想把机会给她们。再说,选择权在客人手里。”白辛夷不以为意,反倒劝黄玫瑰。
她对自己有一个很清醒的认知,现在甜美柔腻的声音当道,不管是金嗓子还是银嗓子,又或者是几大歌后,都是清一色的甜美歌喉。她空灵清澈的嗓音或许有人特别喜欢,但实在是太小众了。
眼下有更符合市场的声音,又能为舞厅多赚几年钱,高经理作为舞厅的管理者,这么选择是无可厚非的。
被白辛夷这么一劝,黄玫瑰也觉得自己冲动了。化好妆以后,和白辛夷结伴去了大厅的候场区候场。
候场区坐了二十几个空闲的舞女歌女,白辛夷一边和人聊天,一边暗中观察着周围。
舞厅一切如常,客人们该聊天喝酒的聊天喝酒,该跳舞的跳舞。
刚才听林茹茹说,宪兵队的人去了安和寺路,应该是唐炳坤和情妇的尸体被发现了。
只是她没想到,都过去了这么长时间,唐炳坤和情妇才被发现。
也不知道傅靖之怎么样了,作为警察局督察处处长,自己的上司被杀,于公于私,他都不能置身事外。唐炳坤是日本人器重的警察局长,被人杀死在家里,整个上海滩怕是不能安宁了。
白辛夷准备过两天去找江云琛,汇报一下自己刺杀唐炳坤的行为。她这次是擅自行动,已经做好了被组织处分的准备。
白辛夷平稳地过了大半天,该登台登台,该聊天聊天,去餐厅吃饭时,还和姚曼卿胡莉莉几个人说了一会话。一直快到下班,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直到她唱完最后一首歌,准备回化妆室换衣服回家时,遇到了夏兰。
夏兰用胳膊肘戳了戳白辛夷的胳膊,示意她跟上自己的脚步。
白辛夷忍着胳膊上的剧痛,面
上却不露声色,跟着夏兰走到楼道尽头。
夏兰看了看周围,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课长让你明天上午九点在老地方见面。”
“知道了,明天上午九点老地方见,那我回去换衣服了。”白辛夷说完,抬脚就要走。
“等一下。”夏兰叫住了白辛夷,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一双妩媚的丹凤眼在她的身上上下打量着。
白辛夷心里咯噔一声,却一脸狐疑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夏兰收起了打量的目光,问道:“昨晚傅靖之一直和你在一起吗?他接了你以后有没有见过什么人,或者打过什么电话?”
“我想想啊!”白辛夷佯装思考,片刻后认真地说:“他先接了我将我送到我家门口,我回家拿了换洗衣服又跟着他一起回了他家,晚上我一直和他在一起,一直到第二天早上。”
说完,白辛夷像是有些害羞,声音跟蚊子似的:“我昨晚有点累,睡着以后他有没有打过什么电话,见过什么人,我就不知道了。”
“那行,你回去吧。”夏兰摆了摆手,让白辛夷回去。
白辛夷转过身,脸色变了。如果她猜的没错,她们是在怀疑傅靖之杀了唐炳坤。
也难怪,以高桥幸子对傅靖之的“执念”,一定会首先怀疑傅靖之。
白辛夷庆幸自己躲过了嫌疑,只是这傅靖之实在是有点冤,她都有些同情傅靖之这个背锅侠了。
换好衣服,白辛夷拎着手提袋下楼,在一楼大堂,看到了傅靖之。
两人一起出了舞厅大门,白辛夷“噗哧”一声笑出声。
“笑什么?”
“上车再说。”
两人上了车,白辛夷笑得贼兮兮的:“傅靖之,我要谢谢你为我挡枪?”
“挡枪?”
“刚才夏兰问了我一些问题,听她的意思,应该是高桥幸子怀疑是你杀了唐炳坤,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你?”
“你是应该感谢我,我今天被高桥幸子和宪兵队的桥本队长纠缠了大半天,高桥幸子跟打了鸡血似的。”
“桥本队长,桥本茂的叔叔?他会不会公报私仇?”白辛夷担心地问。
“这倒没有,他是被高桥幸子挑唆的。”傅靖之有些高兴,语气轻快:“不用担心我,你还是担心下你自己吧。”
白辛夷:“………”谁担心你了?
“高桥幸子约我明天上午九点见面,估计是想从我嘴里打探你的消息。我该怎么说?你有没有需要我借机转达的话?”
“你该怎么说就怎么说,不用管我,反正这个女人也猖狂不了多久了。”
白辛夷说了声好,和傅靖之心照不宣的笑了。
“伤口还疼不疼了?”
“别提了,刚刚被夏兰用胳膊肘戳到了伤口,疼死我了。还以为自己受伤被她发现了呢,吓得我出了一身的汗。”
“等过了这两天,你还是请几天假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白辛夷好奇地问。
傅靖之卖了个关子:“到时候再告诉你。”
白辛夷嘁了一声,不理会他了。
白辛夷来到咖啡馆时,高桥幸子还没到。等了快半小时,高桥幸子才姗姗来迟。
高桥幸子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会来晚,她看起来很着急,开门见山地问白辛夷:“白小姐知道我为什么找你来吧?”
“知道,夏兰都告诉我了。”
“那你有没有发现,傅靖之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
白辛夷想了想,说道:“有一天夜里,我醒来后发现他偷偷地下了楼,就跟上了他,我藏在楼梯那,看到他和一个脸上有胎记的男人说话,离得远我听不清楚,只听到什么货物,药品什么的。”
“这两天呢,有没有什么异常?”
白辛夷仔细想了想:“这两天倒是没发现异常,他打电话都背着我的,好像不怎么信任我,所以我也不敢跟得太紧。”
“昨天夜里他一直和你在一起吗?”
“是的,不过,我昨晚太累了,睡得有点熟,他半夜有没有起来见什么人,打什么电话,我就不知道了。”白辛夷把对
夏兰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最后,试探着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唐炳坤昨天夜里被人杀了。”
“唐炳坤被人杀了?”白辛夷立刻戏精附体,脸上迅速闪过一抹窃喜,接着又拼命抑制住脸上的喜悦问:“谁杀的?难道课长怀疑是傅靖之?”
唐炳坤和唐欣屡次伤害她和她的家人,听到唐炳坤被杀的消息,她心中窃喜才是正常的反应。
高桥幸子冷哼一声:“傅靖之的嫌疑最大,还自作聪明地弄了个情杀和报复杀人的假现场,真当特高课的人是傻子?”
“等着吧,我一定要撕下他的伪装,他杀了三浦大佐,现在又杀了我的人。”高桥幸子目光阴鸷。
白辛夷睁大了眼睛:“唐炳坤也是课长的人?”
“是和他死在一起的人。”高桥幸子觉得现在告诉白辛夷这些也没什么,反正那人已经死了,便多说了两句,就算是震慑白辛夷了:“她是我用来监视唐炳坤的,表面身份是国民党元老的儿媳妇。”
“高桥课长太厉害了,到处都是您的人。”白辛夷心里一阵后怕,脸上却满满的都是崇拜。
高桥幸子对白辛夷的表现很满意,给她布置了接下来的工作后,就让她回去了。
白辛夷坐在黄包车上,整个人有点懵。
要不是那个女人突然开枪打她,她肯定是放了那个女人一马。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她刺杀唐炳坤的事就会被高桥幸子知道。她又是翻墙,又是撬门,枪也玩的溜,和在高桥幸子面前表现的弱鸡完全不同,一定会引起高桥幸子的怀疑,进而对她展开调查。
自己这是在死亡边缘走了一遭啊。
她接受的是现代教育,尊重生命,绝不伤及无辜。只有在罪犯实行暴力犯罪行为、并警告无效的,才可以开枪。
哪想到,那个女人竟是日本特务,不但色诱了某国民党元老的儿子,还负责监视唐炳坤,这个女人并不无辜。
白辛夷从穿过来以后,参与了几次行动都很顺利,任务也完成的很好。是她轻敌了,这一次差点失手
。当然,她也为自己的失误买了单。
胳膊上隐隐作痛的伤口提醒她,下次行动一定要慎而重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