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锄奸3
白辛夷这几天上午都没有帮父亲卖冰粉, 说是舞厅搞了个培训班,她上午要出去学习。
白良杰和杨爱娣一向信任她,听说是培训, 两人都很支持她,让她不要管家里的生意,安心学习就行。
组织给白辛夷安排了一辆车, 她每天上午都开车去李洪文情妇常大兰家附近蹲点, 一盯就是一上午,晚上下了班就猫在常大兰家对面一棵枝繁叶茂的法桐树上。
一连盯了四天,都没看见李洪文的踪迹。
“辛夷,要不我再和上级汇报一下, 能不能再想别的办法?”江云琛眼见着白辛夷眼下的青黑越来越明显,有些担心。
“再等等, 狡兔还有三窟呢,李洪文除了自己家和情妇家,说不定还有别的去处。”白辛夷虽然也有些着急,却没有气馁。
她刚进刑警队时,跟着前辈跟踪一个犯罪团伙, 足足跟了半个月才找到证据, 当场将罪犯抓获。这才四天, 早着呢。
听白辛夷这么说, 江云琛便不再说什么了。除了枪里装满的七发子弹, 江云琛又给了她一个装满子弹的弹夹。叮嘱她打完就撤,不要和侦缉队正面冲突, 务必要保护好自己。
白辛夷又盯了两天,终于在第三天的深夜,看到一辆黑色轿车缓缓朝常大兰家驶去。
李洪文终于出现了, 也不枉她在树上淋了一两个小时的雨。
虽然雨不大,还有树叶的遮挡,但等了快两个小时,还是将衣服都打湿了。已经立了秋,衣服湿漉漉的贴在身上,风一吹还是感到丝丝凉意。
她蹲在树干上,抹了一把被雨水打湿的脸,眼睛死死地盯着别墅的方向,将子弹上膛。
这把美国造带消声筒的勃朗宁手抢是组织专门给她配的,威力虽不及m1935,但比苏皖的那把袖珍手抢威力大多了。
车子直接开进了别墅的院子,白辛夷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辆黑色轿车停在了别墅前。别墅廊下站着的女人,正是常大兰。
最先下车的是两个穿着黑衣的侦缉队员,两人一下车就一左一右地站在车门前。
等了有几秒钟,一个中等
身材,体型微胖的男人终于从车里走了出来,男人下车后往左右看了看。借着别墅的廊灯,白辛夷认出来,此人正是恶贯满盈的日本宪兵队侦缉队长李洪文。
白辛夷将枪口对准了李洪文,二话不说就扣动了扳机。
就听“哒、哒、哒”三声细小的脆响,三发子弹射了出去。
“孩她爸!”随着女人刺破长空的尖叫声传来,最先下车的两个侦缉队员立刻拔出枪,朝着大门口冲过来。后面下车的两个侦缉队员,则是扶起了倒在地上的李洪文。
白辛夷眼看着李洪文倒地不起,这才迅速从树上跳下来,拔腿就跑。无声手抢因为加了一系列的消声措施,有效射程也相应缩短了。她不能保证这三枪能打死李洪文,但她不能恋战。
白辛夷沿着街边拼命往前跑,雨渐渐下得大了,原本烟雾般的毛毛细雨,逐渐变成了流水般的中雨。
她回头看了一眼,两个侦缉队员和她有两百来米的距离。
白辛夷没有放松,继续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往前跑,前面就是个三岔口,过了那里,侦缉队员再想追她就不容易了。
李洪文千小心万小心,瞒过了老婆陈爱丽,占了别人的别墅,把情妇养在了法租界。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栽在这里。
白辛夷正没命地跑着,眼看着就要到岔路口了,突然从前面的岔路口冲出来一辆黑色越野车。
越野车在离她只有几米的地方戛然而止,明亮刺眼的车灯猝不及防地打在了她的身上。
白辛夷伸出手掌,遮在眼睛上面,微眯起眼睛看着车里的男人。
车里的傅靖之也在打量白辛夷,女孩的头发还在往下滴水,皮肤在车灯的照射下,透着冷白。
白辛夷和傅靖之对视了几秒后,绕过他的车子,继续超前跑,很快就拐进了右侧的一条巷子。
傅靖之从后车窗看过去,看着她拐进了一条巷子后,这才继续朝前开车。
车子行至两个跑得气喘吁吁的侦缉队员面前,傅靖之停下了车,打开车窗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原来是傅处长,我们在追一个歹徒,他枪杀了我
们李队长,您有没有看到他往哪跑了。”其中一个侦缉队员恭敬地回答。
“往那边跑了,我要是知道他是杀手,就拦住他了。”傅靖之伸手往岔路口左侧的方向一指,有些惋惜地说。
“这怎么能怪您呢,傅处长您忙,我们去追杀手了。”两个侦缉队员匆匆和傅靖之打了个招呼后,往岔路口左侧的巷子追去。
李队长心狠,要是他们抓不住杀手,李队长能扒了他们的皮。
有那么一瞬间,两个侦缉队员都不想让李洪文被救活了。人死了,宪兵队会再认命新的队长,要是救活了,李队长少不了又要发疯。
那边,李洪文刚被两个侦缉队员抬上车,情妇常大兰抓住李洪文的手哭得稀里哗啦:“孩他爸,你要是有事,我们娘俩可咋活啊?”
其中一个马脸侦缉队员被她哭的越发紧张,可又不能得罪她,只能强压住怒火说:“小嫂子,你就别哭了。你在家看好富贵少爷,我和刘三送李队长去医院。”
身兼司机的侦缉队员刘三,坐到了驾驶座,发动了汽车。
结果,刚将车子开出别墅,就和一辆飞驰而过的黑色越野车撞在了一起,黑色轿车的车头撞上了黑色越野车的车身。黑色轿车车身猛地一震,车内的人狠狠地撞在了车壁上。
刘三捂着被撞得生疼的脑门,刚要破口大骂,就见对面车子的车窗摇了下来,傅靖之从车里探出头。
“傅处长,对不起,我们急着去医院,回头再给您赔礼。”刘三立刻换上了一副谄媚的笑脸。
虽然傅处长是警察局的人,远不如李队长这个侦缉队长对皇军忠心。可耐不住人家有本事啊,日本人都得对他客客气气的。
“出什么事了?你们怎么在这?”傅靖之沉声问。
“李队长被歹徒刺杀了,受了重伤,我们得赶紧送他去医院。”另一个马脸侦缉队员解释。
“李队长不是住欧嘉路吗,怎么?”傅靖之顿了一下,“算了,我和你们一起去医院吧,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那就多谢傅处长了。”刘三和马脸侦缉队员自然是千恩万谢,他们害怕路上再遇到
杀手。
傅靖之扫了一眼车中靠在马脸队员身上的李洪文,不动声色地摇下了车窗,跟在他们的车后,两辆车一前一后地朝着附近的红十字会医院驶去。
车子很快就到了医院,两辆车停在医院门前。傅靖之打开车门,快步走到李洪文跟前,从刘三的手中接过李洪文,“我来扶着李队长,你快去叫医生。”
刘三感激地对傅靖之道谢后,便飞快地跑到医院的玻璃大门前,打开玻璃大门后,又一溜烟往前跑,一边跑一边大声喊:“快来人,医生在哪?”
傅靖之看了一眼陷入半昏迷状态的李洪文,一枪紧挨着耳朵,耳朵血肉模糊;一枪打中左肩胛骨下方,差一点就打中心脏;一枪打在靠近脾脏和胰腺的位置,看出血量,内脏有破裂的可能。
在夜里,尤其是还下着雨,用的又是这种射程小的手抢,三枪都差点打中要害,枪法倒是不错。
傅靖之用余光看了一眼马脸后,忽然伸出了手,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按在了李洪文还在往外出血的腰腹部,眸子突然一紧。
双臂搭在傅靖之和马脸侦缉队员肩上的李洪文,身体突然抽搐起来。腹部原本只是慢慢地往外渗血,很快就变成了潺潺地往外流血。
鲜血顺着衣服往下流,滴滴答答落在了医院的地面上。
“李队长?”马脸光顾着朝前走,这才看到李洪文的伤口血流如注,止都止不住。
马脸吓得脸都白了,哆哆嗦嗦问傅靖之:“傅处长,这可怎么办。李队长这是?”
“李队长伤了内脏,得赶紧动手术,否则,凶多吉少。”
“刘三个笨蛋怎么还没喊人过来?”马脸浑身发软,浓重的血腥味熏得他头昏脑涨。
“你快点,要是李队长出了事,太君饶不了你!”刘三正拿枪抵着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医生过来。
中年医生边走边无奈地说:“我都解释几遍了,我不是外科医生,这种枪伤需要外科医生,我一个内科医生只会贻误病情。”
“你们没有外科医生值班吗?”傅靖之冲刘三摆了摆手,问中年医生。
“有,麦克
医生去洗手间了,马上就来。”
马脸白了刘三一眼,骂道:“刘三你个笨蛋,你喊个内科医生有什么用?你等着吧,等李队长醒了,有你好看的。”
刘三被马脸骂的不敢还嘴,讪讪地从傅靖之手里接过李队长,讨好地说:“傅处长,我来吧,您去洗洗手。”
傅靖之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朝洗手间走去。
身后传来马脸鄙夷的声音:“真看不出来啊,你刘三还是个马屁精,我手上身上的血比傅处长身上还多呢,你怎么不说让我去洗洗手?”
傅靖之走进洗手间,打开水龙头,一遍又一遍地冲洗着手上的鲜血,一脸的嫌弃。
等他洗好手回去时,李洪文已经被送进了二楼的手术室,麦克医生也回来了。
麦克医生给李洪文仔细检查了一遍,用蹩脚的中文说:“我需要马上为他手术,但病人内脏出血,现在还不知道他是脾脏出血还是胰腺出血,或者是两者都出血。所以,我不敢保证能救活他。”
“你就不能想想办法吗?”马脸没好气地说。要不是看在医生是洋人的份上,他早就拿枪抵着他了。
麦克医生瞪了马脸一眼,沉着脸说:“病人内脏本来就破裂了,你们居然还背着他上楼。”
马脸顿时不吭声了,刘三还想辩解说刚才的中年医生没有提醒他,可他看了一圈,哪里还有中年医生的影子。
麦克医生早就看出来这些人不是什么善类了,他继续沉着脸说:“手术难度大,我不能保证一定能救活他,你们要有个思想准备。”
“那就请医生尽快手术吧。”傅靖之礼貌地朝麦克医生点点头:“拜托医生了。”
麦克和助手以及护士去做准备了,傅靖之和两个侦缉队员在走廊里等候。
傅靖之坐在长椅上,右手扶额,眼眸低垂看着地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再说白辛夷,一路跑回家后,先去马桶间洗了个热水澡,换上了一身干净衣服,靠在床头整理自己的思绪。
刚才的三枪应该都打中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毙命。晚上光线本来就不好,又下着雨,距离也有点远,
很难打中要害。
要是有一杆步抢就好了,她一定能击中要害。
还有傅靖之,怎么会出现在那里?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她听几个舞女议论过,说傅靖之住在豪绅名流云集的贾尔业爱路,那里离贝当路确实不远,却不是必经之路。
不过,她倒是一点都不担心傅靖之看到她了。她自信傅靖之不会揭穿她,说不定还会给她打掩护。
至于侦缉队的人,她确信他们没有看到她的脸。当时她从树上跳下来就跑,等那两个侦缉队员打开门追出来时,她已经跑出去一百多米了。夜里光线不好,又有雨幕遮挡,根本看不清楚。
想了很久,困意渐渐来袭,白辛夷睡了过去。
没日没夜的辛苦了一个星期,白辛夷总算是睡了个安稳觉,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杨爱娣午饭都快做好了。
看到她一副睡眼朦胧的样子,杨爱娣心疼地说:“又要上班,又要培训,身体哪能吃得消啊!”
“还好,培训结束了,以后就不用这么累了。”白辛夷四下看了看,问:“几个小家伙呢?”
“闲不住,非要帮你爸爸卖冰粉。”
母女两个正说着,白良杰带着几个儿子回来了,一进门就开始抱怨:“宪兵队和侦缉队怎么跑到法租界抓人了?看来,法租界也不安全了。”
白辛夷心里一动:“抓什么人?”
“不知道!”白良杰摇摇头。
白辛夷见白良杰什么都不知道,便压下了心里的疑问,想着到了舞厅,肯定能得到消息。
心不在焉地吃了一顿午饭,休息了一会后,白辛夷拿着手提袋上班去了。
到了舞厅,白辛夷在一楼大堂遇到了舞女陈艳红,陈艳红问她:“牡丹,你家那边有没有戒严啊?”
“没有啊?出什么事了?”白辛夷狐疑地问。
陈艳红压低了声音:“不会吧?你家离贝当路这么近,居然不知道侦缉队李队长被杀了?”
见白辛夷真的不知道,陈艳红摇了摇头上楼了。
白辛夷跟在陈艳红身后,压下了想要翘起的嘴角。
到了二楼,白辛夷一进化妆室,
就听见黄玫瑰眉飞色舞地对苏婉说:“真没想到啊,李队长在法租界还养了个情妇,连儿子都有了。陈爱丽也够狠,李队长尸骨未寒,她就要将那母子俩赶出去。还是副队长出面,将母子俩住的房子给了他们,还把李队长的财产分了一半给那对母子。”
白辛夷坐到化妆台前,看了一眼苏皖。
苏皖冲她眨了眨眼,在化妆台下悄悄地竖了个大拇指。
作者有话要说: 手抢指的是手枪,关于枪械部分,不敢多描写,怕和谐。感谢在2021-04-24 18:08:41~2021-04-25 19:12: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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